种愿 第9章 第九章：为活而计

辣椒的事在村子里办得热热闹闹，沈知意的心思就落在山里的花生上，这段时间多半在山里度过。

有了给松鼠还粮的事在，她很微妙地和松鼠成为了“朋友”，以至于都能像现在这样，坐在花生地旁，吃着对方送来的坚果零食。

山里的温度比她所想的要高些，再加上勤加肥，整个状态非常良好！

看到植株开始变黄，沈知意已经摩拳擦掌，期待着留下更多种子，等大规模种植，就有机会实现榨油，又能促进一件大事发生，足以让她这般激动。

“知意！知意！”唐花丫大喊着进山，朝花生地那边看去，连连道，“县令、县令、陆、陆大人来了！”

“什么？县令怎么来我们这里？”沈知意诧异道，赶紧走过去。

“村长爷爷今天一早去县里递开荒名册，然后县令就跟着来了。”唐花丫焦急道，拉着沈知意就往山外走，“除了你，就没人敢和陆大人说话了，你得赶紧过去。”

沈知意蓦然想到那道湛蓝身影，明明挺温和的一个人，怎么在他们眼里就变得不好说话了呢？

急匆匆下了山，沈知意就见到在人群里一枝独秀的男子，他穿得青绿儒衫，脚下的月白锦靴边还沾着泥土，皮肤白皙的像是会发光。

这一相对比下，确实容易让他身边的人自惭形秽。

不过对沈知意来说，对方只是长得好看一点而已，

她自然地走到男子身前，说道：“陆大人来我们村，是有什么事啊？”

“丫头，不得无礼，这是知县陆大人！”村长赶紧打圆场道。

“李村长无妨。”陆镜白出声道，“我和沈姑娘有话要谈，其他人都各自忙去吧。”

村长立即朝跟来的其他村民使了个眼色，自己却留了下来，要是不在这里看着，怎么放心得下啊。

“听李村长所说，下坝村开荒之事，是姑娘说动了村民？”陆镜白问得直白，目光却是落在田间，似是有意避嫌。

“是。”沈知意坦然道，想到一个月前那张听了个开头的告示，难道是劝人开荒不顺利，来她这里取经？

“那姑娘所用的办法是什么？”陆镜白不耻下问道。

“辣椒。”沈知意坦率道。

在旁听到这话的村长心里一抖，赶紧找补道：“当初这还是我家小子从山里捡来的。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是种子，就任由他拿着胡乱折腾。哪里知道沈丫头拿着看了会儿，就发现里面那个白粒粒像种子，试着一种竟然就种活了！”

“这一来二去呢，就喊成辣椒了，其实也没个正经名字。若是陆大人不嫌麻烦，就给它取个名字吧。”村长真诚说道。

从这番话里听到辣椒由来，沈知意没忍住抠了抠手，难道她看起来这么实诚吗？

“辣椒这个名字就很好。”陆镜白温和道，“那是如何用辣椒劝人开荒的呢？”

沈知意接收到村长那边发来的眼神信号，收起那颗“交朋友”的心态，用给领导汇报的态度说道：“之所以能用辣椒推动我们村开荒，都是因为陆大人您买了辣椒，这才有后面员外老爷们和酒楼购买。”

“有了销路，大家能因此赚到钱，自然会去开荒。”沈知意别有深意地说道。

陆镜白并非庸人，自然听懂里面的深意，他的沉默更多是在思考。

“近日我看完所有县志，如果猜测的不错，下月便要开始大寒。”陆镜白缓缓道，看向干扁麦壳的视线里满是悲悯，“若是不能为百姓们找条活路，还不知会变成什么局面。”

“下月大寒……此事若是真的，岂不是要出大事！”村长对此大惊，只能压低声音说道。

“无论猜测的结果如何，亦是极大考验。”陆镜白说到此，转身定定看向沈知意，“所以我在此恳求沈姑娘，不要藏拙。若有我能帮的地方，定会鼎力相助！”

沈知意没有避让视线，从那双清明的眼睛里看出坚定和真诚，她能有现在的眼界也是站在巨人肩膀上。如今自己仿佛成为这个时代里的“巨人”，要是因此固步自封，那还有什么人类璀璨未来可言？

沉默片刻后，沈知意沉声道：“好！”

村长张了张嘴，却什么劝说的话都没说出口，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一个月的时间想力挽狂澜，实属痴人说梦。”沈知意认真道，“耐寒又生长周期快，只有白菜种子，每家农户都会在院子里种植。至少能扛过变寒阶段。”

“寒冷时，最重要的是保暖。”沈知意说到这，注意到陆镜白在认真倾听，心里闪过的那丝犹豫彻底消失，“如果有像灶台那样，能用少许柴火就能将灶烧得暖烘烘的东西，再把它做成床的模样，就应该在屋里待着就不会冷了。”

“你说的可是……”陆镜白说到这，东张西望，似是在找什么东西，眸光落在陷在泥土地里半截的石块，蹲下就开始抠石块。

就像是目睹仙人堕入凡尘一样，极具冲击力，以至于村长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忙道：“大人使不得，我来、我来。”

这边话音刚落，陆镜白拿着石块，整个白净的手变得脏兮兮，他边用石块在地上画着什么，边问道：“是这个样子吗？可柴火燃烧时的烟又该往哪里排出？”

沈知意下意识地朝陆镜白伸手，随后那块略带温度的石块就落在手心，她也不扭捏，直接在那张工整的“图样”上开始添东西，边加边解释道：“这个原理就是利用灶台做饭的余温，通过这样的铺设，然后再……”

陆镜白看得很认真，直接用手在泥土上开始更改，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会不会好一点？”

“可以试试。”沈知意对此眼前一亮，这张火炕内部基础图样里，她只用了常规的S型，没想到对方还能想到别的内部结构，看来是真的理解了基础原理，才会开发新的设想。

“若是用土坯的话，能行？”陆镜白积极问道。

“可以，虽然没有砖来得结实，但好歹够用一段时间。”沈知意回答，见陆镜白在思索什么，随即又道，“不如先在我家试着盘一次，有了经验就好传授给旁人。正好我们村里的人能先学习！”

“对啊，这件事我们全村都支持！而且我们有的是力气，要多少土坯都能打出来！”村长就势说道。

“李村长如此大义，我自不会推辞。”陆镜白慎重道，倒退一步，恭敬地朝村长和沈知意行了弟子礼，“多谢。”

村长立刻拉着沈知意避开这个礼，侧身拱手道：“大人言重了。”

“我先告辞，回去准备一番，明晨再来。”陆镜白说道，不再多言地转身离开。

直到那道身影消失，村长才悠悠道：“陆大人还真是为民的好官。”

沈知意知道这声感叹来得不寻常，却又觉得只是因还没行动的火炕一事而来，未免有几分容易，不由道：“嗯？难道陆大人还做了什么？”

“这段时间你都在山上，还不知道陆大人他……”村长说到这，微微一顿，声音压低，“他在各个村子里奔波，寻找有才之士。就算是听闻乞丐有办法，也会亲自前去找寻并询问。”

“那确实很尽心了。”沈知意缓缓道。

“我去喊几个人打土坯，丫头你最近……”村长看到沈知意后脑勺还有几根脆树枝，当时压根没注意到，还好县令没怪罪，“少进山里，把自己拾掇得干净点。”

“啊？”沈知意诧然，低头看到自己露了半截小拇指出来的草鞋，似乎明白这个意思了。

等她第二茬辣椒卖出去，要买点布留着过寒流期，就算没有寒流，也能在冷的时候用！

也是在沈知意低头看草鞋的时候，村长顺势抬手将那卡在她头发里的一截脆枝拿出来。

“最近山里的花生就能收了呢。”沈知意底气不足道，自带晚辈撒娇时的娇憨，虽然没有反驳，但意思很明显。

“啥？那个要蔫哒哒的叶子，没有种坏，还是……”村长意识到说话声有些大，赶紧压低声音，“新种子？”

沈知意认真回想了花生由来，按照历史走向是要约十六世纪出现，可现在她拿不准了，只能点头应答。

“走，带我去看看！”村长反倒积极地往山路那边走。

沈知意快步追上去，调侃道：“哎，不是说要喊人打土坯吗？让我少进山吗？”

“你这丫头呀……”村长不由被逗笑，那些积攒在心底的恐慌在看到她时，仿佛一股烟般散去，“土坯晚点也能打！还是你的花生要紧！”

花生是喜阳的作物，荒地的砂壤土虽然适合用来种植，但那时候气温较低，不容易成活。好不容易找到这片没有绿荫遮挡、疏松的壤土种下，却被兔子霍霍地只剩三株存活。

好在后续沈知意看管得及时，它们都茁壮成长。

“这叶子都发黄了，还能成吗？”村长不确定地问道。

“发黄是证明它地里的果子成熟了，等到它第一片黄叶脱落，就可以收了。”沈知意说道，忽地有一阵风吹过，花生主枝没有做出挽留，黄叶掉落。

两人视线齐齐看着那片叶子坠落泥里，沈知意问道：“今天还要打土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