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愿 第1章 第一章：活得不易

小雨裹挟着凉意飘飘洒洒而落，破屋外的青草已渐渐长出，似是被雨滴温柔地抚摸，在悄悄舒展叶脉。

沈知意从惊梦里醒来，拭去鬓角的冷汗，那空难时心有余悸的坠空感即便来到这个世界半年还是没散去！

“咳咳。”沈知意不由轻咳几声，隔着一块木板的那边传来声音：“知意，你还难受吗？”

“还好。”沈知意哑声回答，这段时间她又患上了风寒，也就是常说的感冒，也只有这个闺蜜唐花丫会担心夜里她再受凉来陪着自己。

要不是有唐花丫和村子里所有人的帮忙和接济，她这缕异世孤魂也难以融入这个世界。

身为当代农艺师穿到这个架空世界，她脑子里有知识，当时随自己穿越而来的还有手边菜种，奈何这具身体太弱，还没来得及施展就被迫躺这么长时间。

眼睁睁看着来陪自己说话的朋友们一个个减少，身边就只剩下唐花丫了，她心里涌上特别不好的预感。

“知意，你睡不着吗？”唐花丫小声问道，“是在想小翠她们吗？”

“嗯。”沈知意轻声应答，“这段时间有收到她们的消息吗？”

“还没有，不过她们应该过得很不错吧！都说林老爷家有余粮，去他家当下人、佃农都不会饿死的。”唐花丫劝道。

从这话音里，沈知意听出了唐花丫的想法，不由道：“你想去？”

“我如果去当丫鬟的话，能有二两银子给家里，这样家里暂时能不用卖地。”唐花丫缓缓道。

从月前，沈知意就听到村长说起村子这季冬小麦的事，久侍田的人当下就知道这收成会有多难看。又有邻村鼓吹当佃农有多好，已有一部分人心动了。

像唐花丫家，这样还坚守土地的人，都会将儿女抵做地主家的下人，说是做几年工，全家都能缓过来。

在这样的氛围下，沈知意知道光凭一两句话是无法打消念头，所以没有回答，沉默地装作睡着了。

天蒙蒙亮时，哭嚎声响彻整个村子。

沈知意迷迷糊糊醒来，还没认出是谁的声音，唐花丫惊呼道：“是小翠娘的哭声！”

“难道……”沈知意的话适时顿住，那些不好的预感在此时已经没有说的必要。

她赶紧跟上唐花丫的脚步，村子里的人也陆续往同一个方向或走或跑。

等沈知意追到那茅草屋前，看到的是小翠娘正抱着面色苍白、已然没气的小翠嚎啕大哭，身边的小翠爹正在默默抹眼泪，地上散落着一两碎银。

“小翠她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小翠半个月前送到林老爷家当丫鬟，怎么回来就……”村长出声问道。

“他、他们说翠儿、给小姐上茶的时候烫、烫着小姐，被小姐说了几句就投、投湖了。”小翠爹哽着话音道，“还说是、是林老爷大度，赔了俺家一两银子。”

“怎么可能！”唐花丫在人群里大喊，见到众人视线看过来，她鼓起勇气接着道，“翠她会水！我知道，知意也知道！”

沈知意站在旁，坚定点头。

可事已至此，得知真相又如何，也饶不回小翠的命。

众人不由变得戚戚，唐花丫更是浑身颤抖，紧紧贴着沈知意站着，这件事已经造成足够冲击。

人群里渐渐有了这个话音：“林老爷还算好心人了，这种情况下还能把人送回来，再给银子。”

不这样劝说着，他们那些还在林老爷家的孩子可怎么办？

“是啊，好歹有条活路。”

“不好了，村长！铁头家出大事了！”

两道话音相叠，村长结束了对小翠他们家的安慰了几句，和那着急忙慌来报信的人一起，匆匆离开。

人群分为两波，一是留下来陪着小翠家处理后事，二是跟着村长一起去看铁头家什么情况。

“知意，你去铁头家看看什么情况，我留下来。”唐花丫说道。

“好。”沈知意回答道，跟着人群最后，来到了铁头家。

她记得铁头，是个十来岁的男童，瘦得像竹竿，会怯生生地喊自己“沈姐姐”，有些内敛和病弱。

村子里的屋舍，除了沈知意这个孤女所住的半边茅草屋，其他都是茅草房，在这二月的气候里，还能继续住着，可夏热冬凉，就算再好的身体住着，也会出事。

然而却是这里生活的常态。

沈知意走到屋门前，有些虚弱地坐在边上，耳朵里听到里面村长的话音：“你怎么能跟林老爷家借粮呢，一向是借一还三，到时你拿什么还！”

“可俺要是不借，铁头早就饿死了。”弱弱的声音反驳道。

“那你喊我来做什么，你自己都有主意！”村长气道。

“这还没到还的日子，那边就在催，又派人来砸东西，俺想让村长帮忙说说，等到日子，俺做工去还。”女声说到最后很轻，显然没什么底气。

沈知意听到这，不由暗自叹气。

想到之前丫鬟的事不靠谱，借粮的事也不靠谱，接二连三都和林老爷有关，要给这样的主家做佃农，日子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执着于这几条路呢？

她扶墙慢慢站起，明明是站在众人之后，却有无法忽视的气场，在若隐若现的视线里，沈知意出声道：“村长爷爷，我们村开荒吧。”

“大丫这是在说什么傻话，开荒哪有这么容易……”离得近的人反驳道，沈知意从容地接话：“荒地开出来的三年不需要上税，只需登记在册，税一，直到第六年，就按正常的税四，我说的可对？”

村长从错愕间回过神，缓缓道：“确实如此。可是丫头啊，分给咱们村的荒地是砂壤土，就算规整出来，也种不了粮食呀。”

“这几年收成不好，家家户户没有余粮和存银，又有翠她家和铁头的事，林老爷家真的那么好待吗？与其浑浑噩噩，不如搏一条生路！”沈知意不再藏着掖着，趁着众人陷入沉默，接着道，“我……得到一些种子，就适合种在像咱们这样的荒地里。”

“什么种子？”村长敏锐地问道。

“辣椒。”沈知意直言道，表情也随之变得自信。

“你听说过吗？”

“辣椒是什么？”

纷纷扰扰的话音响起，全是对沈知意的质疑，可她并不畏惧，更加明白他们的顾虑。

沈知意主动道：“是我意外得来的种子，种植周期较短，且不是一次采摘就得重新栽种，用心照顾让它成功木质化，还能长成辣椒树，结出的辣椒更多。是一种类似葱姜类常用的辅料，却更能丰富口味，会很受达官贵人和酒楼的追捧。”

说到专业方面，沈知意眼睛变得明亮，让这些人不由噤声，耐心倾听。

静默片刻，村长说道：“这事可不是小事，得好好商量。”

沈知意眼里的光骤然散去，明知道相劝不一定有好结果，可还是过不了心里那关，才会忍不住开口。

土地对他们来说很重要，并不会因为她的一两句话就轻易冒险。

看来只能自己先做，才能把整个村子带起来！

越是这样，沈知意越是敢迎难而上。

即便有关林老爷的劣事出现，还是让很多人心里带有侥幸。

沈知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段时间只能静下心，窝在破屋里育苗。

奇怪的是，反而因为她这样做了，那些病痛悄然远离。

虽然病好了，但沈知意发现自从小翠的事之后，唐花丫不再说去林老爷家当丫鬟的事，越来越黏自己了。

不过这样也好，两个人待在一起忙事情，也好过她一人胡思乱想。

“知意，它长出来了！”唐花丫激动地说道。

沈知意早在昨晚就注意到了，就等着今天唐花丫看到后，表现出惊喜的模样，看着植物展露生机，是能让人心情愉悦的事。

“接下来就要栽到屋后的荒地里去。”沈知意笑道，眼神温柔地看着这些辣椒育苗。

“你真的要开荒吗？”唐花丫不可置信道，着重看向沈知意的细胳膊细腿。

“嗯，这是唯一我能走的路。”沈知意认真回答，眼神里满是坚定。

唐花丫视线移到那所谓的辣椒苗上，紧抿着唇说明她此时的纠结，最终沉声道：“好，我帮你！”

“我一定不会让你后悔这个决定！”沈知意自信道。

在专业领域里，沈知意有绝对信心。

有唐花丫的帮忙，这批辣椒苗很快种满屋后的荒地里。

沈知意拿了凉好的水过来，两人坐在荒地边毫无形象可言地喝水，看着眼前绿意点点，她眼里盛着笑意。

“屋里还有些绿苗，你屋后的荒地放不下，还打算放在哪里？”唐花丫问道。

“种后山。”沈知意认真道，“山上不知堆砌了多久的肥土，能找到适合它们的位置。”

唐花丫略显疑惑，没有追问，反而严肃说道：“可我们不能去深山里面。”

“嗯嗯，听你的。”沈知意连连保证道，她是去种地，又不是去见野生动物！

对于土地、阳光和水分的衡量，沈知意有天然优势，在这山里更显得如鱼得水，连天然的堆肥坑都找到几处，更让她欣喜。

下午的阳光见证了她们在山里的兜兜转转，明明弄得满手泥，脸上却带着开心的笑容，沈知意种下最后一颗黄瓜苗时，抬头看到树枝上探头探脑的松鼠正在啃手里的坚果，眼睛立刻变得月牙状。

“花丫，你看有松鼠！”沈知意快声快语道，“那这附近肯定有它藏粮的地方！”

唐花丫正在扎简易的栅栏，顺着沈知意指的方向看过去，有些想不明白地问道：“粮食怎么和松鼠有关？”

“松鼠喜欢藏过冬的食物，可它又总是会忘记藏在哪里，所以就会在各个地方藏。”沈知意解释道，“你看它手里还在吃，就说明附近有它的藏粮点。”

“那要抓松鼠？”唐花丫试探地问道。

“我在附近找找，应该能找到。”沈知意高兴道，“说不定我们能借着松鼠的粮，挨到黄瓜结果呢！这样就不用饿肚子了！”

这份对未来的计划和期盼，感染了唐花丫，她笑了笑，大声地应道：“好！”

沈知意仔细观察树木情况，很快找到典型的三叉点，身体极度轻盈地爬上树，一看还真有，看到松鼠吓跑的方向，喃喃道：“等赚了钱，我会加倍还上的，小松鼠可别提前记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