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野不和，并非谣言[电竞] 第34章 第 34 章

林露声很确定，只要黎宣皓给出一个稍微肯定的回答，他就会转头从这个办公室离开，再不回头。

办公室的窗帘半卷，透过玻璃，外面竟然在下雪。白雪边缘镶着基地毛茸茸的灯光，纷纷扬扬，像一场浩大的梦境，林露声一时很难想象自己走出这座暖气充盈的建筑物，走到冰天雪地里去，回到自己那座城市，回到那个不知不觉已经在记忆里结出蛛网的出租公寓。

有短暂的一秒，后悔的电流流过他的神经，像一道鞭笞。

安逸诞生脆弱，他竟然开始不想被这两个人讨厌。

但此刻的黎宣皓与其说是发脾气，不如说是忽然被他太过锋利的话刺伤，错愕又失望地瞪着他。

林露声面对这种场面的经验为零，抿了下唇，说不出话。

“都别急，好好说啊。”大冬天的，徐新岚额头快要冒汗，“宣皓你坐这冷静一下，银河你也不要上来就那么大反应，大家都客观一点分析这件事情好吧。”

黎宣皓盯着林露声，似乎想要先得到他的一个态度，林露声垂下眼眸，不想妥协太多，但声音里终究是有了让步的意味：“只要不是拖字诀。”

黎宣皓的肩膀放松下来，动作僵硬地坐到沙发上：“你想我怎么处理这件事？”

“复盘，确认柳深到底有没有故意制造失误。”林露声道。

黎宣皓点了点头，却道：“可是每个选手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不能因为他的发挥异常，就断定他是演员。你还有什么证据吗？”

“柳深落后版本，一直害怕被队伍抛弃。月白退役，新人加入，加深了这种恐惧。”林露声平静地道，“和薄荷的那场训练赛，他迫不及待想让薄荷替代我。因为他知道，老队友心中对他的容错很高，而刚来的我却不会。”

黎宣皓沉默，即使林露声的推测很主观，但有一个不争的事实：他和徐新岚的确考虑过上单位置的去留。只是月白的退役太过措手不及，队里没有做好同时告别两位建队选手的准备，这件事便暂时束之高阁。

可柳深是否对此毫无感知，却很难说。

徐新岚道：“也许你说的有道理，但能问一句吗，你和他的矛盾为什么那么大？”

林露声平时不声不响，虽然硬气，但也是不主动结怨的性格。黎宣皓惹了他，咎由自取也就罢了，而柳深的情商在联盟里是很不错的了，徐新岚想不通他们能有什么过节。

林露声说：“他来劝过我。让我不要和黎宣皓唱对台，安安心心给核心当狗就够了。”

徐新岚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黎宣皓听见火居然烧到了自己身上，脸色一时间青红交加。

从前两个大场比赛来看，林露声一点没听进去他的劝。换做过去的徐新岚，听到柳深的建议，说不定暗暗赞成，可偏偏事实摆在眼前，林露声打出效果了。

“那你是怎么说的？”他好奇道。

林露声不知道回忆起什么，居然笑了。

“我说我是人啊，不会当狗。”他对自己的嘴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换了套文雅点的词。

电子竞技，谁强谁有话语权。刚来时柳深以前辈的姿态劝告林露声融入战队，甚至想借此拉近两人立场，却失败了，还被一通抢白，徐新岚可以想象那时候他的恼怒。

但他们是职业选手，即便有些龃龉，不至于也不应该在赛场上违背职业精神。

“你是对的。”徐新岚叹了声，“原先Crown只有宣告一个核心，何尝不是因为大家不敢把筹码压在别人身上，但单核太不稳定，也容易被研究，我们的赛训一直在想方设法优化这一点。直到你来……”

林露声没有听柳深的，自顾自破坏了黎宣皓在战队里一人独大的话语权，却也给了Crown全新的可能。

徐新岚以为自己看到了Crown更美妙的蓝图，却没想到步子刚刚迈出，立刻遇到了坎。

“现在的我们已经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情感上，我相信柳深不会出卖队友，理智上，我也相信他分得清轻重。”

黎宣皓看似有点任性，但对这几个队员也足够好。柳深家人要做手术时，黎宣皓调用家里资源给他找最好的医疗团队，柳深家里几房亲戚分家闹得鸡犬不宁，也是黎宣皓找律师去摆平的。柳深向来感恩，在队里主动照顾众人，他的直播也经常帮队友和粉丝互动，极有团队意识。

徐新岚实在无法把这样一个队员往坏处想。

“即使像你说的，我们需要换一个更好的对抗路，但这个赛季已经开始，开弓没有回头箭。”

林露声看向黎宣皓：“你的想法呢？”

黎宣皓的脸上极为难看，室内沉默的几秒间，林露声眼前几乎已经出现他不想处理这件糟心事，站起身扬长而去的画面。

黎宣皓只是盯了他几秒钟，脸颊鼓了一下，像咬牙下了什么决断。

其实关乐说得对，黎宣皓的脾气也没那么坏，大概是八字不合，阴差阳错，自己总是把他想得很糟糕。

可惜他们注定是冤家对头，不抱期待，在分别时也能表现得体面一点。

“柳深会和你说那些，也有我的锅。我会让方澈分析他的比赛表现，以及其他同位置选手的比赛表现，给出客观分析。”

林露声一怔。

徐新岚嘴唇动了动，亦是目露震惊。

方澈是被黎家哥哥“贬谪”到他们俱乐部的顶级数据分析师，有他的加持，徐新岚的BP才能像现在这样如鱼得水。徐新岚对方澈向来是无条件地信服，除了此刻。

“这……真的能盖棺定论吗？”

黎宣皓吐了口气：“先做再说。你看不出来吗？不给个说法，你别想打发了这家伙。”

“这家伙”默默地看着他脸上带着埋怨的神情，似乎有些出神。

黎宣皓问：“你觉得怎样？”

方澈是黎宣皓的人，他给出什么样的答案，终究受制于黎宣皓。这说不上是绝对的客观，但至少黎宣皓给出了尊重的态度。

对冰天雪地的想象消失，林露声才发现，方才的自己一直在发冷。

黎宣皓对上他复杂的目光，忽然又道：“但就算方澈给了你不想要的答案，你也别觉得是我们偏袒柳深。你要真这么想，就太……”

他想了半天，一副放不出狠话的样子：“那我真的没招了。”

“……好，”林露声答应，“如果是他有问题呢？”

黎宣皓倒回沙发里，看着天花板：“我会让他走。”

“但是……”徐新岚欲言又止。

黎宣皓打断他的话，揶揄地笑笑：“还看不出来吗？银河眼里揉不得沙子。要是大名单里真没人，教练你就收拾收拾上场吧。”

“……我退役以前是玩射手的！”徐新岚愤怒抗议。

谈话的气氛在忽然的插科打诨中松懈下来，林露声见两人脸上都有了疲态，便道：“那我先回去。”

“今天起得早，回去休息吧。”黎宣皓说。

林露声默默“嗯”了一声。

徐新岚对他说：“出结果也需要些时间，在这期间……”

“放心，我不会惹事的。”

林露声走了出去，办公室的门在两人面前合上，徐新岚被抽去力气似的坐到椅子上。

“从教练的角度来说，如果要二选一，当然应该留银河。”他看着面色郁郁的黎宣皓，说，“可银河的性子也太倔了，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

徐新岚和很多人当过队友，也当过很多人的教练。这样的队员，在战队成绩理想的时候没什么问题，一旦陷入低谷，矛盾很容易不断累积。

回忆起刚刚招到林露声那时的欢喜之情，徐新岚不禁苦着一张脸。

黎宣皓忽道：“这段时间，就着手在青训和次级联赛看看新的对抗路吧。”

徐新岚虽然料想到会这样，还是惊了一下：“你已经决定了？不等等结果？反正赛季还没那么快……”

黎宣皓道：“以前我们知道自己没有夺冠的实力，只觉得电竞很有意思，也想赢，但没有那么想赢，但现在不一样。”

林露声出现了，他在局外朝里看，没有那些人情羁绊，看得更清楚。当他说出柳深那番话，黎宣皓忽然发现自己并不全是惊讶，只是面上发热。

“我脸上写着ATM三个字吗？”黎宣皓笑了一声，那声音却听得徐新岚牙酸。

这是真的生气了，不是被激怒的红温，而是由衷的失望。

徐新岚问：“你相信他说的那些？”

“你觉得他是说谎的人吗？”黎宣皓反问。

徐新岚苦笑一声。

虽然林露声只来了一个月，但答案已毋庸置疑。厉害的选手年年都有，他能一下让那么多人心折，不单单是因为颜值，更因为他连黎宣皓都照怼不误的态度。这样的人，说他为了柳深使什么阴谋手段，谁信？

“反正队是你的，你决定了就好。”徐新岚道。

黎宣皓闭上眼睛，半晌，幽幽飘出一句：“我带队是不是带得很失败？”

明明已经尽量对他们好了。

“你思想包袱那么重啊，”徐新岚听出他的心累，开了个玩笑，“十九岁的时候我还在网吧当小代，你都是四强队长了，还不满意？”

“十九岁的时候，我大哥已经读上博士了，”黎宣皓没有被安慰到，“我二哥已经有了第一个畅销排行榜的APP。”

“……”徐新岚的头都大了。刚来Crown的时候，他是有一瞬间被黎家的财力震撼到，但这感觉很快就被磨平了。他们离凡人的世界太远，连嫉妒都太远。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你们家的也太难念了吧？”

这不会就是黎宣皓变成叛逆网瘾少年的原因吧？

“念不了，金蝉都念不了。”黎宣皓兀自有些烦躁地蹙着眉，“下一场比赛是和谁？”

“DARE.”徐新岚露出了有些复杂的表情。

那是他曾经服役的主队，可因为财务原因即将离开联盟，现在这个赛季，就是他们的最后一个赛季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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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