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有疾 天帝晚期 第78章 作者的记忆和看见

人间是呆不得了，我的每一次「恶魔」行为，到最后都成祥瑞。

我吃霸王餐，引得酒楼里掌柜，小二，厨子，食客全出来追我。

结果还没跑出两条街，那酒楼就因房梁崩断，塌了。

他们要拜我，我吓得遁地跑了。

遁到一处山林，那林子里乌烟瘴气，放眼一看山野无人无活物，一群老树都是枯枝。

我心眼一坏，放了把天火。

当我踏着火焰，走在烧成灰儿的一马平川沃土，对自己的恶行沾沾自喜时。

此地界被困了几千年的老土地披着黑灰，灰头土脸蹦出来一顿道谢。

“神女啊神女，搭救之恩没齿难忘，小仙要代表方圆五千里百姓供奉您！”

我痛快的心一下子熄火了。

原来，这林子是妖魔鬼怪搭建的毒林吞魂阵，里面没有活物，但凡由林子吸引蛊惑进来的活物，一进来就被分食干净。

此林子诡异，没有妖邪之气，凡人当它是瘴气环绕挡路的凶山，降妖除魔的进去的还没出来，过路神仙看了一眼便说此山无异。

凡人们到土地庙烧香跪求，希望将这山搬走，免得绕路难行。

老土地被镇在地下欲哭无泪，“凡人呐，你们倒是移山呐，救救我呀！”

我叹了口气，眼见新苗破土而出，凶山烧完成肥田。

我甚至看见未来时节，人们挑扁担，扛锄头，男人弯腰耕耘，女人生火做饭，孩子们疯跑阡陌间，来往行客风尘仆仆，卧倒田间。

道一句：“寂寥天地幕，心与广川闲。”

啊，闲！啊，辽阔！啊，天地玄玄，啊，本神女要当恶魔，恶魔恶魔啊！

算了，人间不容我作恶，那我回天上找突破口。

我从蝶梦铃闪身回仙界，心里的牵挂出卖了我，我竟然还在紫极宫里晃悠。

那位对紫极宫洞若观火的新天帝，立刻察觉到了我，我也如猎物般警惕，往紫极殿的天幕一瞧。

嘿嘿，好地方，无尽星域不就是个作恶的好地方。

我腾身而起，冲进紫极殿穹顶那星河灿烂，碧光湛影的星宫。

无尽星域里的世界，不止十方，百方，万方，它是无尽，无尽。

这里的星星数量之多，难以想象。

每个世间都需要一幕星空，星空里蕴含着那个世界的运行法则。

而世界到底有多少，我数不过来，它们的星星天幕就那么一片一片，重叠，松散，紧凑，落单……

像秋最浓时满空的落叶，飘荡在无尽星域，直接连通到虚空的空间。

说像落叶不准确，靛蓝的星域里，无数双像谢烬洄满载星星的眼睛般……

到处闪烁，抛媚眼。

哎，我想他。

即便从溯澪口中得知，他曾决意拉我一起死，一同跟那七欲死得干干净净，我还是想他。

没办法了，我现在做的一切，就当是我为自己争取来的，最后的狂欢吧。

既然是狂欢，我便从那些无尽的星星眼儿里选了几颗拿来玩。

星域里，成熟的星星会组成星群，星系，形成一个集合，叫做宇宙。

宇宙凝实发展，再由星官将它在挂在星域里，形成飘动的星幕。

当星星拥有了时空定位的星幕，以及星官赐予的星灵，它们就有了以自己的方式孕化生命的机会。

生命的形式有太多种，有以元素为基的，也有以气态，光，念，甚至无念为根本的。

我对此了解的有限。

趁着星官浇星灵树，没发现我的机会，我择了一片里面带有蓝色水球的星幕，钻了进去。

蓝色水球转啊转，我就踩着它的历史跑啊跑。

我从天地初开，跑到泛游大海，又从恐龙横行，跑到巢居树上。

跑着下了树，以两足生灵的视野前行。

我跑过朝代更迭的战场，也跑过歌舞升平的盛世。

看着锦衣华服，粗麻长衫，是怎么变得越来越短。

两足跑啊跑，跑到凡人以铁器飞天遁地，下海潜渊。

我跑到高楼起落星际间，我跑到凡人高喊征服宇宙就是极限。

跑啊跑，跑啊跑，最终他们跑回一切的起点。

星幕有它的时限，到时候只是将宇宙一搬，移送到另一只时空眉眼。

没想到只跑了一个历史就没了兴趣。

谢烬洄说得没错，但凡以阴阳为法则的世界，就会生出男女，就会有是非对错，善恶美丑的各种对立。

其实我还想看看那些三四五六七的世界，我只瞥了一眼三，看到个中玄境。

便被星域银色星辉草丛蔓延的远方，那颗结满星灵宝宝的「琼枝月魄树」吸引了过去。

我就想啊，要是把本该挂在银河的星星，扔进地脉的岩浆河里，再把岩浆里的小火苗挂天上，那会是什么光景。

如果两种星星光辉无限，在地底下，天空中交相辉映出又赤红又银白的熔岩星光海，那是不是就打造出了，颠倒错乱的魔域地貌。

鸢姀神女能在那里假冒一会儿魔鬼也算是过了把瘾。

我四下一扫，见那着银衣，手持星链壶的星官去了列星亭，给那些今夜要在仙界当值的星君安排当值方位。

机会正好，我蹑手蹑脚，匍匐过半人高的草丛，一边轻声嘘着去去去，一边悄悄把不断聚过来看我干啥的星幕好奇眼，用仙风自然吹散。

好不容易爬到琼枝月魄树粗壮流光的树身后。

树哪有前后左右，还不是由我决定，星官回头能看到的部分叫前，挡住我的叫后。

树上的星灵宝宝还是些亮光一点的小种子，我稍微撞树，它们中乖顺的就顺着树滑了下来。

我拉开乾坤袋就是装。

看着袋子发鼓，心想弄太多容易被发现，我小声嘟囔：“够了吧，够了！”

突然，我感到树后有星风吹脖子，紧接着听到星官清灵善意的嗓音。

“鸢姀神女，这哪儿够，多拿点儿！”

我心中一惊，然后一喜，鸢姀神女偷星灵被逮个正着，我总算是有点儿恶魔风范了。

旋即我扭头，对星轨环身，笑得跟初二月牙般腼腆的星官，扭曲着「恶魔」之脸，狰狞着坦白从严。

我把我构想的魔界场景给他说了一遍，星官抚摸着下巴，表情从震惊琢磨到满脸喜色，进而无比认同。

“鸢姀神女，”他的语气怎么听都像是把我当成了救星而不是祸祸星。

“巧了巧了，想必您也知道，小仙掌管无尽星域的仙职之一，便是给这些星幕宇宙安排全方位的成住坏空剧本。”

说到成住坏空，他撇了撇嘴重复好几遍，好像陷入一种这四个字写了兆亿遍，也写不完的深沉烦恼中。

我瞬间体会到他流露出的这种痛楚，不住点头，对他说出了让他立刻对我惺惺相惜的话。

“慕燑星官，你是不是想说，编那些成住坏空的故事剧本，编得你灵感枯竭，现下编不出来新颖的了？”

慕燑星官嗖的一下，带着他满身的星辰光影，手捧星辉，边往我乾坤袋里塞星灵，边说：“鸢姀神女，你方才那点子不错，场景啊，细节啊极有震撼力。

请您随小仙一起，灭世去吧！”

嚯，得来全不费工夫茶啊，灭世，灭世啊。

本恶魔不住点头变成不住捣蒜。

“去去去去，去去去。”兴奋啊！

然而，慕燑带我去灭世，我以为可以满足一下我做魔的心愿。

但进入星幕内的一颗暗黑星球后，发现那个世界一无所有，举目空虚混沌。

我的仙身飘荡在没有方向感，没有光，没有水，啥也没有的死寂里。

慕燑接过我的乾坤袋，在手心里孵化星灵。

他另一只手抬起，转头问我。

“鸢姀神女，请您决定哪个方向是下？”

我的内心忧闷不堪，寻思慕燑星官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拉我来灭一个啥都没有的世，怎么灭，从哪儿灭起？

他一问我哪里是下，我下意识挥手指了指还能感应出来的仙界之北。

凡人说指鹿为马是佞臣贼子，我指北为下不遑多让。

祸害不会找不到北，颠倒上下左右黑白善恶，说哪里是北，哪里就是北。

慕燑星官向北一挥袖，划出一道灭世的血印子。

我仔细一瞧，北方也就是这个世界获得的下方，裂出一条骇人的伤口深渊，红色的不是血，是正在热锅的一池岩浆。

很快，它们就在仙力的炙烤下冒了泡，喷出火舌。

我觉得岩浆的舌头马上能长好，甚至能七嘴八舌说一说对新世间的看法和初音。

但慕燑一下子把舌头全切了，他把它们卷到了天上，也就是我们背后。

哦，这是再按我的想法走，岩浆火焰扔上天，接下来就是把星灵下在开不了口的岩浆里。

我觉得这种天地是南北的观感错位感太强，慕燑将身上星幕图一影轻轻一晃，世界便调整了角度。

抬头看天，硫磺火雨滑空下落，洋洋洒洒。

天空一动，四野有风，紧接着就起了雷霆。

俯视星光大地，那里积银光成江河，汇星尘铺就光晶栈桥。

流火天，水晶地，竟也交感，陡然间拔天地，生出通天星火相接的双根琉璃树。

树上结出果子，每个果子便是这个世界发展的一种可能。

慕燑让我随意摘一颗，给这个世界一个未来，同时灭掉其他可能。

我摇了摇头，落在一座水晶桥上张望。

“就让这世界瓜熟蒂落，自己决定吧。

我还想看看流火和星河。”

此刻，我明白了慕燑所说的灭世是什么，是灭掉啥也没有，然后新生才诞生。

慕燑在我身边伫立，他赐予星光的土地一艘游船，这船可以通过地上的星海，在星火交接的天边转行到天上的火焰间。

周而复始。

我说，这难道就是这世界的太阳？

慕燑笑了笑，“日月尚未诞生，当世界秩序稳定，这艘船会成为它的虚境山。”

虚境山？

那是每个世界凡人向往的天堂，净土，神仙宫阙，世外桃源。

实际上也是成住坏空循环里的一个造物。

慕燑见我想得出神，双眼空茫，像是看穿了仙界，看到了源头。

他忽然张嘴问我：“鸢姀神女，小仙总觉得您，来自一。”

我懵懵懂懂，随口答了句。

“一？那谁又是零呢？”

他淡淡一笑，“从前不知道，今日略有所感，可能是溯澪帝君吧。”

慕燑干嘛提他，一提他，那零啊一啊，瞬间歪了。

我一想歪，赶紧告诫慕燑。

“以后这话，别乱说，太歪！”

在这灭世，创世，星火冲撞，融合的渺小天地间，能轻而易举改变它们命运的神女想到自己不得不面对的未来。

忽然松弛一笑，有所顿悟。

星官的眼里映照着世界，默默注视我，含笑开口。

“鸢姀神女在想什么？”

我坐在水晶桥上，什么都不做，只是「存在」。

“我想见一个人，想跟他一起诞生，一起毁灭，一起重生，一起覆灭……

只要一起……如何都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