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千里 第4章 初遇

深秋的宫苑，银杏落了一地，更添几分萧瑟。所谓的“暂住”，不过是体面的囚笼，偏殿冷冷清清，四周是上位者的“眼睛”…唯有枯枝上几声鸦鸣作伴。

夜…秦寂百无聊赖的发着呆想着养父教给他的本领…忽的，一阵沉重却略显凌乱的靴声打破了死寂，不同于宫中侍卫规律整齐的步伐。

他倚在廊下，瞧着那道高大却带着迷茫的身影在门外徘徊。那人一身未换的轻甲染着风尘，甚至带着隐约的血腥气，眉头微锁，挠了挠头，朱景年心中了然应该是迷了路摸不清方向误闯了进来。

他觉的好笑故意轻轻的“咳”了一声，成功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那高大身影猛地回头，目光如电般射来，带着战场淬炼出的警惕。待看清廊下立着的只是一个身形单薄、披着素色衣袍的年轻男子时，他微微的放松了点。

“你是何人？这是何处？”那人开口，声音带着少年气却有力，秦寂微微一笑，带着些许被软禁的讥诮：“这话，该我问你才是。此处偏僻，你…。”秦寂话未说完那抹高大的身影撼了撼手说道“我是进宫看望陛下…许久未来过了迷了路…”

接着“我叫沈琼临…你呢？”

沈琼临，原来是他…沈燎的儿子…那个与明昭帝一同在蛮荒浴血奋战、最终惨胜的大将军。秦寂在民间时，亦听过沈大将军的威名还有他的独子沈琼临…从小跟在沈燎身后，…不擅文却是练武的好手…将军之子……与他这被遗弃的皇子，云泥之别。

“在下秦寂…”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沈琼临彻底放下警惕。

“原来你就是陛下找回来会医术私生子啊…”说完他才发现有一些不对劲…连忙摆摆手，谁知道秦寂自嘲道“私生子？外面都是这么传的？”他也不奇怪多多少少也听了许多关于他这个天降嫡子的不同故事忽的起了逗他的心思，

“ 哎…我啊 还不如一个私生子呢…”

沈琼临正愣的望着他，发现他真的生的极瘦 可能是夜里太黑又或者是发丝挡住了他的大部分面容…

“将军…左拐在往右便是大殿外…可问那边的守卫…”

“在下身体不适不奉陪了…”说完就隐入了黑暗中…

只剩沈琼临一人正愣地站在原处…

时间过的飞快点…又是一日夜晚

月隐星稀，寒意深重

秦寂于榻上静坐，忽然，他那双眼睛猛地睁开，望向宫殿深处某个方向。在他的“视野”中，一股异常混乱、焦躁、充满痛苦挣扎的气息陡然强盛起来，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其中还夹杂着几缕阴冷的、带着不祥意味的灰黑之气。

是明昭帝的方向。

几乎是同时，外面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脚步声变得急促纷乱，隐约可闻太监尖细焦急的嗓音：“快！快传太医！陛下……陛下又不好了！”

整个宫廷仿佛被瞬间注入了一种无声的恐慌，无数灯火被点亮，人影幢幢，向着帝王寝宫汇聚。

秦寂所在的偏殿，守卫明显增少了，气氛变得更加紧张。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外面的混乱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有加剧的趋势。太医似乎束手无策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直奔偏殿而来。

殿门被猛地推开，门口站着的竟是那日与他夜下交谈的沈琼临…他眉头紧锁，脸上带着一丝决断，目光看向秦寂：

“你！跟我走！”

他身后的侍卫有些迟疑：“小将军，这……”

沈琼临并未理会身后之人，而是朝着秦寂道“陛下危急，顾不了那么多！你竟然能看出陛下的病情，便一定知道如何缓解！若有任何差池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沈琼临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股战场上下令般的果决。他显然是在某种极端压力下做出了这个冒险的决定。

秦寂抬眼看他，并未动作。

沈琼临大步走进“太医们都没办法了……陛下若此刻有事，并非好事…你……”他盯着秦寂的眼睛，以大局为重！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对皇权的忠诚，对父亲所守护的江山稳定的担忧，以及对眼前这个神秘少年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期望，或许还有一丝不被察觉的、看重？

秦寂静默地与他对视片刻。眼前的少年将军，与他记忆中官兵粗暴带走他、养父哭喊挣扎的画面重叠，却又截然不同。这个人，是为了“稳定”，为了“天下”，而不是为了一己私欲。

他缓缓站起身。

没有言语，但行动已是答案。

沈琼临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立刻侧身抓住了他的手就跑：“要快些！”

他的手…好暖…这是朱景年脑袋里蹦出的第一想法。

侍卫们不敢阻拦沈琼临，只得紧张地围在两侧，跟着他们快速走向帝王寝宫。

寝宫外已跪倒一片太医和内侍，个个面如土色。殿内传来明昭帝时断时续的痛苦呻吟和咳嗽声。

沈琼临对门口的总管太监厉声道：“闪开！”随即不容分说，带着秦寂直接闯入殿内。

浓烈的药味和一种生命急速衰败带来的**气息几乎令人窒息。明昭帝躺在龙榻上，面色蜡黄，双目圆睁却空洞，身体不时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

秦寂的目光迅速扫过整个寝殿，最后落在龙榻旁小几上一个不起眼的鎏金香炉上，炉内香烟袅袅，却在他重瞳之中，显出一种异样的、与帝王身上那股灰黑病气同源的死寂色泽。

他绕过惊慌的宫人，径直走到香炉边，伸出手指，极快地探入炉内，捻起一点香灰，放在鼻尖下轻轻一嗅。

“你在做什么？！”一名老太医惊骇道。

秦寂放下香灰，看向沈琼临，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却清晰地压过了殿内的混乱：“此香，名为‘梦蝶’，有凝神镇痛之效，但久用则耗损神气，尤忌与陛下正在服用的‘金丹’同用。二者相合，如薪投烈火，加速油枯。”

他指向香炉：“撤掉它。开窗通风。取些清水，徐徐喂入。”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那双重瞳在昏暗的灯光下流转着幽光，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

沈琼临毫不犹豫，立刻下令：“照他说的做！”

宫人们被他的气势所慑，又见陛下情况确实危急，只得手忙脚乱地撤香炉、开窗户、取清水。

秦寂走到龙榻边，并未触碰明昭帝，只是静静地看着。在那双重瞳的视野里，随着香炉撤去、新鲜空气涌入，那股缠绕在帝王心口、催逼生机的灰黑之气似乎稍稍减弱了一丝，虽然依旧浓重，但不再那般狂暴。

宫人小心翼翼地给明昭帝喂水。起初他还有些抗拒，但几口清水下喉，那剧烈的抽搐和嘶吼竟真的慢慢平复了下来，虽然依旧虚弱不堪，眼神却恢复了一丝微弱的清明。

他浑浊的目光缓缓移动，看到了站在榻边的秦寂，看到了他那寂静的重瞳，沈琼临亦是如此他并没有因为他的不同而下意识的排除、远离而是静静地站在他的身旁…

寝殿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看着那个沉默的少年，看着他以一种极为简单明了的方式，暂时缓解了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危急状况。

沈琼临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一些，他看向秦寂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重新评估的审视。

这个被父亲视为“怪物”、被宫廷恐惧和排斥的少年，似乎真的拥有一种超越常理的能力。

秦寂也下意识去看沈琼临，正好与他的视线碰撞在一起…秦寂心道“原来真的有人看见他这个样子会下意识的不害怕…”

而这次命运的丝线，似乎已开始将他和这位年轻的将军，缠绕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