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子寝宫,龙榻下铁链一路蔓延,洁净的地面上蜷缩着一个衣衫不整,披头散发,浑身伤痕的人,单薄的衣衫遮不住身下风光,两条细长白净的腿就这么明晃晃的露在衣衫外。
身形消瘦的男人一次次尝试从地上爬起,可昨夜他被折腾得太狠,今早更是连一口水都未进,浑身使不出半丝力气。
他手指用力扣在地面,眼中满是愤恨,不甘,绝望的想一死了之。
夜夜羞辱,早已折断他所有尊严,那份傲骨,被帝王无情踩在脚下,尽情碾压。
“唔……!”
终于,站起身,拖着脚腕下的锁链,缓慢游走在偌大的寝宫内。
桌上有宫人晨起送来的食物和热茶,梅尽舒跌跌撞撞扑向前,捧起茶盏大口灌入,虽然已经凉透,却正合他意。
如果,可以死就好了。
他望向四周看守的护卫,无力的闭上眼睛。
孟雪燃御辇回来时,进屋便看到地上单薄的身影,将人打横抱起,一步步向龙榻走去。
“这是怎么了,为何就是不肯睡床?”
“滚!放开!”梅尽舒一听到他的声音,便下意识挣扎,抗拒不已,沙哑着嗓音破口大骂,“你个畜生,养不熟的白眼狼……!”
孟雪燃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戏谑道:“这么怕上龙榻?”
梅尽舒脑海空白片刻后,忽然瞳孔放大,剧烈挣扎,发了疯似的要从他怀中挣脱,双腿乱踢,手指胡乱抓挠。
一番折腾,在孟雪燃极致妖异的脸上留下一道红痕,然后被无情的丢在龙榻。
眼前人并不生气,年少的脸上是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与阴鸷,他现在什么都有了,自然无所畏惧。
可梅尽舒却惶恐极了,将身子蜷起缩在角落,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拼命抗拒,从不配合,他无法忍受自己被亲手带大的狼崽子用最原始的**羞辱,无法接受自己从万人之上的丞相,沦落成无名无姓的床奴。
这比杀了他还痛苦。
孟雪燃牵住锁链,很轻易的便将他拉到身边,捏着他的下巴说:“龙榻就这么大,你能躲到哪去?”
梅尽舒一口咬在他手上,挣脱道:“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我定会亲手杀了你!”
“篡权夺位,期满众生,你以为和孟长祈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就能掩盖你夺兄之位,欺辱恩人的卑劣罪行吗?”
“是我,让你离开没有人情冷暖的皇宫,带你走出被囚了十年的静影楼台。”
“闭嘴!”孟雪燃掐住他的脖子,面容也随之狰狞起来,“静——影!我这一生,都在做皇兄的影子。”
“所有人都在提醒,你不过是孟长祈的影子,这一生只能安安静静,见不得光!”
“纵然遭受那么多不公,我亦没有报复父皇和母后的决心,我懦弱谦卑的跟在你身后,做一个乖孩子,确信,这一生还有你是最在意我的人。”
“我舍不下你,愿意放下一切,随你远走高飞。”
“可是……!”孟雪燃哭了,通红的眼眶滚落大颗泪珠,似是委屈极了,话语也开始断断续续起来,“你竟然和皇兄,一起背叛我,舍弃我!”
“你和他的那些苟且事,真以为我不知吗?”
梅尽舒身体顿住,抬起头狠狠给了他一耳光,因气愤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所以,你一直以为我和长祈有染?”
“是我当初上谏,让先皇送你去敌国和亲。”
“你认为男子前往敌国和亲是对你的奇耻大辱,可为了保全长祈性命,为了整个大晟我不得不这么做!你恨我也罢,怨我也罢,就算重来一次,我依旧会舍你,保全孟长祈。”
“长祈才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
“而你……”
“啊——!”梅尽舒痛叫出声,他的脖子被铁链缠绕,孟雪燃再也不想听他说那些伤害过自己的事,在他眼里,一切都是狡辩,都无法改变他曾受过的不公,屈辱,和折磨。
敌国和亲的四年,是他经历过最不堪回首的日子。
他质问梅尽舒:“凭什么你轻飘飘的一句,就想揭过我所受所有苦难?”
“你可知,我在敌国过的是什么猪狗不如,卑微乞怜的日子?”
“可你,不依旧活着回来了……”
“难道我就该死吗!”
“不是,我没……!”梅尽舒想解释,可脖颈的锁链勒的他实在难受,如此癫狂模样,任他解释只能更添怒火,深吸口气后,无奈道,“你想如何?”
孟雪燃松开束缚他锁链,随意往床上一躺,思索片刻后说道:“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七日,这七天七夜你把朕哄好了,朕就答应将孟长祈送去封地。”
“你?!”梅尽舒深深察觉到话中恶意,羞耻难当,手指深深抓进被褥。
孟雪燃补充道:“不仅如此,还可将身在边关苦寒之地的梅将军召回京都。顺带,送母后离宫出家,让她安心养老。”
梅尽舒犹豫了,就算不在乎自身生死,但始终放不下的便是阿姐。
当初阿姐中计喝下加了药的酒,阴差阳错与先帝共度一夜,无奈有了腹中骨肉,为了不入宫为妃处处受牵制,在先帝一次次施压下,被贬去边关守城。
阿姐舍下不到一岁的公主,决然领军离去。
他佩服阿姐的洒脱与性格,但他们姐弟的往来书信中,明显能感觉到阿姐对公主的思念,哪怕此生也无法听到公主唤她一声娘亲,只要能见上一面,便足矣。
孟雪燃知道他所有软肋,掐着七寸,让他又狠又痛。
“七天七夜……呵,我答应。”
“但你最好说到做到,你若反悔,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放心,朕对你,可谓一言九鼎。”话中尽是讽刺,孟雪燃就是在羞辱他,报复他为了孟长祈毫不犹豫的丢下他,说过的话,答应过的事,全都因孟长祈而改变。
他像个笑话一样活了十九年,前十年的痛皆因父皇和母后的决断,后面全拜梅尽舒所赐。
明明一直在教他如何放下,如何去爱,转头却对孟长祈付出真心,他为孟长祈挡过箭,摔断过腿,去敌国和亲……
一切的一切,也不过换来一句,这是你应该做的。
月初,天色阴沉,乌云压顶,令人觉得压抑。
梅尽舒挨过七天七夜折磨,日夜委身在孟雪燃身下,只求时间过得快些,再快些。
宫殿时刻大门紧闭,常常传出令人难以启齿的声音,梅尽舒又哭了……这时候宫人们就会装聋作哑走得远远的。
七日过后,梅尽舒病了很久,整个人像散了心气,神情恹恹躺在紫檀软椅上,送来的药,一概不喝。
孟雪燃端起药碗,坐在他身边悉心去喂,依旧不肯喝。
“人呢?阿姐,为什么还不回来?”
“你喝了这药,两日后,她绝对会出现在你眼前。”
“好,就再等两日。”梅尽舒捧着药碗一饮而尽,转过身不去看他。
孟雪燃也不敢真将他如何,毕竟前些日子确实将人欺负狠了,真看到梅尽舒生病,面上不动声色,却是一下朝就来了。
这两日,他一直在想,为什么从边关赶回需那么久,心中难免疑虑。
等派人去查时,已经为时已晚。
梅衔雪不曾卸甲,反而领军直接闯入宫门,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守门护卫大喊:“梅衔雪叛变!杀入宫门!”
弓箭手将四周围的密不透风,跟随梅衔雪的将士都是边关心腹,一路杀至天子寝宫,剑刃挂满献血,身负箭伤也要与新帝同归于尽。
“滚出来!”梅衔雪在殿外怒斥。
孟雪燃走出的一瞬间,她便认出,那不是储君:“竟然是你?你不是长祈!”
“为什么要杀了梅尽舒,我今日便替天行道杀了你这畜生!”
“朕没有!”孟雪燃反驳道,“将军,此中定有误会!”
剑未提起,梅衔雪已经口吐鲜血,强撑着半跪在地上,看着向她扑来的梅尽舒,她一把推开眼前人,抓着梅尽舒的手臂说道:“小舒……!”
“阿姐?”
“小舒,你还活着?”
“我一直都活着,牵挂远在边关的你。”梅尽舒酸了眼眶,伸手触碰她受伤的肩膀,“你中箭了!”
梅衔雪面色惨白,打开他的手说道:“别碰,有毒。”
她倒在冰冷的地面,口中不停呕出鲜血,梅尽舒抱着她,嘶声喊道:“救救她,求你救救她!只要救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毒性太强,梅衔雪虚弱道:“我收到你带血的官袍,他们说,你死了……阿姐伤心欲绝,好在……”
御医赶来时,怀中人已然气绝。
“哈哈哈——!”梅尽舒疯了,拔出那支毒箭,痛哭怒吼,对着孟雪燃绝望道,“七日床笫之辱,便是换来一具尸身?”
孟雪燃摇头,无助的恳求,辩解:“不是……不是我!你先冷静,先把箭放下,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我要你偿命!”
“好,你来杀我。”
“杀了你,一切便能回到起点吗?”梅尽舒落下最后一滴泪,比起弑君,他更恨自己。
带有剧毒的箭头对准脖颈,不留任何余地刺入,血迹飞溅,模糊眼睛,他选择亲手结束这荒唐且下场凄凉的一生。
一夜凉透,孟雪燃依旧抱着梅尽舒满是血污的身体。
他厚葬了梅衔雪,却始终无法接受梅尽舒的死,为什么明明坐到了最想坐的位置,睡到了最想睡的人,拥有了权力,却还是什么都留不住。
错的究竟是他,还是所有人?
亦或者,是这玩弄命运的天命!
他好痛,痛到无法呼吸,却还是亲手擦拭掉梅尽舒身上血迹,替他换上早已准备好的婚服。
其实,他早就知道是谁下的毒,但真正面对时,是那般物是人非。
梅十一跪在殿中,神色不惧。
“陛下是要杀了我吗?”
“既然知晓,就别犹犹豫豫。”
“是你做的?”孟雪燃忽然开口。
梅十一坦诚道:“是我。”
“你杀了她?是你在箭上浸了毒!”孟雪燃起身,拨开珠帘,疯了般掐住他的脖子,状若疯癫,理智全无,“你这个孤儿早就该死了!这条命都他给你的,可惜,是烂人,烂命!你这个畜生!”
“哈哈哈——!”梅十一忽然嘲讽大笑,眼泪一颗颗落下,满是讥讽道,“你将梅尽舒关在寝宫里欺辱折磨的时候,没觉得自己是个畜生,我送他去死,反而是畜生?”
“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
“卑微又自以为是,凭那不值一文的爱,便觉得所做之事不可恨了?”
“你不会蠢到以为跟他睡上十年,百年,他就会失去自我爱上你?”
“他可是梅尽舒,是你站在至高位也得不到的人。其实,该死的人一直都是你,孟雪燃,当年要不是他将你从雪里挖出来,你都来不及看这世间一眼。”
“你说得对……我是该死。”孟雪燃抽出佩剑,狠狠刺穿他的心脏,梅十一似乎并不意外,毕竟,他也抱着必死之心前来。
就像,他得不到孟雪燃,孟雪燃也得不到梅尽舒。
临死之际,梅十一可怜的望着他,说出最恶毒的话:“若是……梅尽舒灵魂所在,必然会感谢我杀了他。谁让……他最恨的人,是你。”
这句话犹如万箭穿心,击碎孟雪燃最后一丝念想,或许从他想登上帝位那刻起,一切都大错特错了,以至,无法挽回。
他想要的,终究是最初的心愿。
晟初元年,新帝驾崩。
孟雪燃服下剧毒,与梅尽舒一同封入石棺。
同死,同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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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七天七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