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瑾玉和顾薄云打了个招呼就下楼拿吃的去了,走时上半身**,肌肉漂亮的脊背上几道浅粉色的抓痕。
顾薄云没回头看一眼那间香气四溢的房间,抬腿要继续上楼。
“呜……”
身后偏偏在这时传来轻浅的呜咽声,止住了他的脚步。
姜满抱着丈夫的上衣,他不知为何不肯待在床上,就蜷缩在地毯上,柔顺的长发把他整个人包裹起来,只有少许缝隙处透出白到晃眼的皮肉来。
顾薄云站在门口,先扯了件落在地上不知谁的外套罩在他身上,接着才走进来。
姜满意识不清,没察觉到一双漆色的皮鞋落定在他腿边,只听见头顶传来沉冷的声线。
“哭什么?”
他其实没有想哭,只是很不舒服,嘴唇一不闭合就会泄出点带哭腔的呻吟,鼻音很重。
“没有……没有哭,对不起。”他懵懵懂懂地道歉,反光的小水珠从他睫毛上滑下去。
眼下这个状态显然认不清是谁站在他跟前,顾薄云屈膝下来,距离拉近了一点。
他应该是看了眼前的omega有一会儿,也可能没有看。
然后突然问:“姜满,星星是谁?”
姜满像被刺了一下,虽然不清醒,却竖起了防备的姿态,把脸埋进了外套里去,声音小小的闷闷的。
“星星就是星星。”
顾薄云垂眼默了会儿,又问:“他给过你什么?”
“比顾家给你的更多吗?”
姜满不说话了。
这个omega有一种被打磨出来的敏锐,感知到无声地危险时就会闭嘴蜷缩起来,用不反驳不合作的态度尽量保护自己。
顾薄云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于是换了个方向:“他叫你什么,也叫你姜满?”
omega从外套上抬起一点乌润的眼睛来看他,里面还含着水意。
半晌,顾薄云才听见他的声音,还是很小。
他说:“馒馒。叫我馒馒。”
给了他姓名,也给他亲昵温柔的小名。
就像顾珠在顾家怎么被对待一样。
顾薄云站起来。
他觉得自己今晚喝的太多,脑子已经不太清醒,比此时的姜满也没好到哪里去。
明明有那么多重要的问题可以问。
他偏要去问一个无关紧要的昌妓。
唐瑾玉端着温牛奶和一碟子馒头上来时,站在房间门口皱了皱眉。
他明明记得下楼前应该是关紧了门的。
推门进去,见姜满和他走时的姿势并没什么两样,便也放下疑惑,走进去把东西放下。
脚下一件外套绊住脚,唐瑾玉捡起来扔开,把omega抱上床:“这是什么毛病,总爱往床下面缩呢?”
姜满乖巧地顺着力坐好在床上,两只手揪住自己的裤脚,仰着小脸眼也不转地望着他。
他想要丈夫身上的信息素,又不敢自作主张凑上去,只能眼巴巴望着,像只喵呜喵呜的可怜小猫。
唐瑾玉被他这幅又渴又怂的小模样挠得心痒。也不让人坐床上了,抱起来圈自己怀里,低头把后颈递到他面前:“可怜坏了我们乖宝,来,老公给你咬一口解解渴。”
只有Alpha能通过咬omega的腺体实现标记,反过来哪有什么用?也就是哄哄脑袋不清醒的omega罢了。
姜满被味道浓郁的腺体勾得直咽口水,他哪里有胆子去咬丈夫,跃跃欲试地往前探了探,最后伸出嫩粉的湿软舌头在那里轻轻舔一舔,就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似的,缩回来讨好地亲亲Alpha的下巴。
唐瑾玉几乎想叹气。
他一时想不明白,自己当初是怎么把这样一个omega送进训诫所去,送他离开自己身边。
人性卑劣至此,永远难以承认那个背道而驰的自己。
“姜满,”他含着叹息念,捧着妻子的脸,和他额头挨着额头,“姜满啊。”
姜满迷迷糊糊的,但还记得应他:“嗯。”
他还点点头。
姜满在这里呢。
唐瑾玉轻轻闭眼,他没有指望神志不清的omega回答,像在自言自语。
“如果是真的背叛,会不会更好一点?我们都有错,是不是余地更多一点?”
但如果不是真的,又为什么,不肯向任何人求救。
就像训诫所的考核,宁愿荆棘地里再滚一遍,也不肯相信检查舱外的三个Alpha,哪怕有一个,会在他的评价书上写“合格”。
父亲,兄长,丈夫。
至亲至爱。
没有一个值得你信任吗,没有一个……
可能会,救救你吗。
——————
暖橘色的夕阳钻进窗缝里来,悄悄洒一线在被子上,暖意烘醒了床上的omega。
姜满揉揉眼,清醒了一会儿,然后猛然坐起来。
几点了?已经很晚了吗?怎么能睡到这个时候,大家一定都吃完饭了。
他并着膝盖茫然地坐着,不自觉地抱住了腿。
没关系的吧?也许他们都没有想起来这里还有一个讨人厌的姜满,也许,他们很寻常地吃好了饭,然后去做各自的事情,就像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是这样就最好了。
不要有人突然问起来,姜满呢?然后他们就会说,吃饭还要请他吗?是摆架子给谁看?
姜满不再想下去,他在床上待得很不踏实,于是又滑到了地上,靠着床脚把自己团成一团,脸埋进膝盖里。
只要不出房间,就不会看到有人向他投来嫌弃的眼神,无声地说:顾家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omega?
只要不出去就好了。
没有人会无聊到跑进来——
“笃笃笃”,敲门声就在他这样想的同一时刻响起。
“姜满,醒了吗?”
是顾祁让。
姜满抠紧了手指头。
他甚至想假装听不见,如果像这样不讲礼貌就可以不用面对这栋房子里的任何人的话。
顾祁让没第一时间等到开门,还在想要不要先打开看看。
唐瑾玉有事出去了,走前跟他说姜满昨晚只吃了半个馒头,让他看着些,别饿过了点。
都快一整天了,怎么也该醒了。
正想到这里,门就开了。
姜满套着件松松的秋衫,锁骨处没遮住那点碍眼的痕迹。
他全无所觉,低着头声音很小,说怎么了吗哥哥。
哥哥。
顾祁让一时忘了方才的思绪,晃了晃神。
“饿了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同时意识到,他已经多久没有好好和姜满说过话了?
姜满摇头,他哪里有脸在错过饭点后又喊饿。只暗暗祈祷上次自己蒸的那一锅馒头还藏在冰箱角落里没被扔掉。
虽然已经放了很久了,但是没有关系的,加点水热一热就还是软软的香香的。
顾祁让猜也能猜到他又打算偷偷去捣鼓他的破馒头。
不知道怎么会这么爱,唐瑾玉也是抠得不像样,给发晴期的妻子喂馒头?是他俩的夫妻情趣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把自己给想得气不顺,淡淡丢下一句“下来吃饭”,没给姜满拒绝的机会就自己先下楼。
姜满也没敢拒绝。
他只是呆了呆,就乖乖跟了上去。
顾祁让在小餐厅里等他。Alpha支着腿坐在桌旁,姜满走进来时他掀了下眼皮,然后又一言不发起身往料理台的方向走过去。
姜满有点无措。他面前的小圆桌上摆着一份很漂亮的甜点,松软的蛋糕体上面点缀着奶油和糖棍形状的巧克力,旁边还放着堆出塔尖儿的一盘草莓,红的很甜美。
这当然不会是给他的,姜满不至于自以为是到这种地步。
是叫他自己找点吃的的意思吗?那顾祁让还留在料理台那里干什么,他也没吃饭吗?
姜满还没想出来答案,就看见那个红嫩欲滴的小塔尖歪了歪——顶端那颗过于饱满的草莓晃了两晃,终于顺从地心引力的召唤,滚下了草莓塔,咕噜咕噜来到地上。
姜满连忙蹲下去捡——要洗一洗然后给放回去,他捏着这颗红得诱人的草莓直起身,刚要走向洗手台。
就对上了顾祁让的视线。
他怔住了。
有什么东西从回忆里翻出来,就像雨水浸软了土壤,从里头抠出来恶臭的泥腥味。
姜满看起来几乎可以说是慌张——让顾祁让觉得不适的慌张,这么小的一个情境里,为什么会出现这么激烈的情绪?
他看见omega很快地把手里的草莓放在桌子上,缩回自己的手并立刻开始解释:“不、对不起,掉地上了……我是想捡起来,对不起。”
又是莫名其妙的道歉。
顾祁让觉得自己并不是站在离姜满仅两米远的面前。他们中间像隔了一层透明的玻璃墙,类似考核时的检查舱那样。
把姜满关在里面,把他关在外面,他们谁也过不去。
“掉了就不要了,桌上不是还有。”
因为实在不能明白姜满究竟在哪个情境里,他只能选择进入下一个情境。
语气和神态都说不上平和,他承认自己因为无力把控的状态而心绪不稳。
这个Alpha没有遗传父亲的样貌,但气场已经不遑多让。沉眉冷目又呆惯了战场的年轻上将,面色只是稍有不虞,看起来便是一场山呼海啸的预警。
让姜满觉得恐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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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姜满觉得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