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秋雨卷着几分寒意,灌进沈眉庄外祖家新到的朱漆大门,漆面是新的经过秋雨的洗礼变得锃亮,府上基本没有了曾被大火覆盖的窘迫。
因为家底还算殷实,所以修葺了一番又成新的了。
家里住着位宫嫔,刻意添置了压箱底的陈设,将排面拉满到极限,然而也是变相的掩盖府上陷入死寂的气氛。
沈眉庄的外祖父瘫坐在书房里,张着嘴任由口水肆虐,过去了半晌才有点反应。
他的手里捏着的是,国子监祭酒贬为翰林院编修的次子弹劾沈自山的书信,上面的每个文字都被他的儿子写进了奏折里呈给了皇帝,浑身无法自控的颤抖,捏着信纸的指节却越发的用力因而变得泛白。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会背叛自己的女婿。
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相煎何太急。
接着管家跌跌撞撞的来报,受到的打击同样很大,话都快说不利落了。
“老爷,宫里来消息了!说沈大人交友不慎,认识几个达官显贵就不记得自己是谁,说他纵容手下搜刮民脂,买官,沈家祖宗的脸都被沈大人丢尽了,念在沈大人祖上有从龙之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贬为济州佐领,小惩大诫,让他好自为之”
佐领总比丢官好,只要还是官,那还有再升的机会。
然而命运并不肯眷顾。
管家话音才落,就又进来慌慌张张的几人。
他们显然是有更大的事要说,为此不惜擅闯老爷的书房。
个个脸色白的像纸。
“老爷,沈家完了,山东八旗长官德州驻防副都统上奏,说济州协领府早有疫源,是在沈大人离开之前就有了,并且传播到济州各个地方,沈大人为了保住自己官位,频频送礼,想要济州的各个官员瞒住这件事,济州知府,知州心里过不去,便联名上奏,皇上龙颜大怒,现令沈大人关押,听候发落。”
手里的信纸“啪”掉在地上。
沈眉庄的母亲就躲在外头,闻言只觉天旋地转直接昏死过去。
没多久,皇宫下达了处置沈家的命令——
沈自山在济州的本家,除了基本的粮食供给,所有产业不得变卖,不得放贷,沈家所有族人三代以内不得参加科举,沈自山暂贬为七品典仪,听候发落。
他受了难,亲家少不得跟着受累。
沈眉庄两个娘舅再被贬为看护城门的,外祖家和沈家一样只留下基本的粮食供给,其余的惩处基本一模一样。
往后沈眉庄外祖家所有族人也是三代以内不得参加科举,家族所有产业不得变卖,不得放贷,反之必重罚。
并且收押了本家和外祖家在所有票号里的存银,房屋地契,商铺地契,以及两家名下的田地。
京内闻讯又纷纷活动起来,各个戏班子借此编成唱词再由自家最红的花旦唱,经过口口相传传播甚广。
再有说书先生和媒婆联动,又各自搞了棚子,一唱一和的将此事添油加醋的往沈家女不详的身上引。
隔了一夜却变了说法。
人人都道,夏家是借了沈家,甄家的运才有今天。
否则入选的秀女不少,怎么来来回回出事的都是她们三个汉军旗的。
更有甚者跑到夏家门前,说书的,戏子,要债的再次出动将夏府围的水泄不通。
赶他们走,统一口径
“大理寺少卿给了钱,我们不能走”
还有一波人声称他们是沈家女追求者,那位“清朝巨富公子哥”的手下。
夏家能有今天,全凭借走沈家女的气运。
他们的主子自然气不过,才要出手教训可恶的夏家。
造成的声量巨大,自然而然飘进了京内各个角落,人人都把三家不详的汉军旗宫嫔当做饭后闲话,这势头之大还影响了京城以外的其他地方。
甄,沈,夏,如此可算是雍正年间的名人了。
搞的夏冬春一个头两个大,天天听那些闲言碎语都要疯了,可是怎么出动府上的人就是赶不走他们,反而人数每天都在成倍增加,就生怕她的丑事传不出去一样。
她现在成了全京城的笑柄,这还不算完,那群说书先生,戏子,联手给她灌以“借运的疯婆子”名头。
把这胡编乱造的话到处嚷嚷,恨不能大清朝所有活着的生物都知道了。
夏家之前借着夏威走运升官,有传言皇帝有意给他们抬入满洲旗,为此几个满洲旗的和他们家谈联姻,虽说都是下五旗,但好歹比包衣,汉军旗强。
况且满洲下五旗也是有勋贵的,就比如说满洲镶红旗完颜氏——历代承袭一等伯,家族几乎是连任了一品大官镶红旗满洲都统这个职位。
有爵位世袭,还连任都统。
这样的家世在整个清朝都轮的上号。
所以完颜家有意和夏家联姻,夏威想也不想一口答应。
本来两家走完谈婚论嫁的流程,就差一步。
就因为夏冬春借运沈眉庄的传言,所以完颜氏找了个蹩脚的借口突然悔婚了。
夏家上下得到消息,是当场哭倒一大片。
那完颜氏可是大清开国功臣之一的直系后裔,世袭一等伯,还几乎垄断了镶红旗满洲都统的职位。
这样的人家,本就是他们包衣出身的夏家此生高不可攀的,能借夏威官位提升得到联姻的机会,是祖坟冒青烟的福气。
被他们视为天赐良缘。
如今是头也不回的就把夏家甩了,转头又和夏冬春同一届的秀女,满洲旗出身的淳常在——方佳·淳意长姐联姻。
可以不借助外人,全族飞升满洲旗勋贵的机会。
就被这么个不详,借运的谣言给毁了。
而夏家门前的闹剧还在进行,根本是没完没了的架势。
夏冬春待在暖阁中,哪也去不了,只能干着急。
一想到好好的亲事被甄嬛,沈眉庄,两个贱人给毁了,她浑身的血脉都要气到沸腾。
暗暗发誓,等来日入了宫,她一定要她们二人好看!
对了,还有一切祸乱的源头——安陵容。
夏冬春要让安陵容天天给她磕头,不磕头就绝不罢休。
指甲嵌进掌心,任由血痕浸出。
眼底里全是怨恨和绝望。
却不知这一切的一切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背后操控着她们。
像落入棋盘,推动所有的棋子,一步步踏入即将开启的新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