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开始布满乌云,空气也变得闷热。
我在大院处跪了许久,直至黄昏,天空乌云密布,空气闷热,却没有一点下雨的征兆。
我额头上的汗水已经将我的衣服浸湿,加上伤口隐隐作痛,我的身子摇摇欲坠。
祁渊罚我跪在此处赎罪,直至下雨洗清我身上的罪孽。
夜深,大雨才哗啦啦落下。
我支撑不住倒在雨中。
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他撑着油纸伞,一席白衣宛若黑暗中的灯光,朦胧的雨模糊了他的面容。
“吧嗒”几声,他手中的油纸伞已然为我遮住了雨。
我看不清他,只能看清他淋着雨离去的背影。
“……谢谢。”
我的喉咙发出一丝微弱声响,目光随着那个白色身影涣散起来。
我醒来时,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伞的伞柄。
宛娘顿住,随即放下碗,“昨日,定王来过宫中。”
“定王?”
“嗯……”她点头,轻轻吹着汤药,雾气腾腾上升,“那是先皇后的儿子,生**游荡,落了个闲职。”
先皇后……那个被祁渊斩杀的女人。
“很可笑吧。”宛娘似看穿了我的想法,苦笑一声,“一个帝王,杀了他母妃却还留着他……无异于自掘坟墓。”
……
我遇到定王祁宴时,是一个明媚的天气。
我派小满把伞还给他时,他突然道:“公主不想知道这其中缘由?”
他指的是宛娘说的那个事情。
我坐在凉亭里,面向一池绿荷,同他保持一定距离。
祁宴缓缓开口:“他五岁时,先帝以去母留子为由,派我母妃逼死了他娘。八岁时,先帝以北潇训狼传统,将他关在狼室,他咬破狼王的喉咙存活下来……”
“后来,他也试着对人温柔,曾在我被罚时给我留了一个馒头,可是当晚,他最亲密的玩伴就死了。”
“那是先帝逼他杀的……”
我的指间突然一顿,风过荷池,荷叶摇晃不断。
祁宴继续道:“他留着我,想来就是为了折磨我死去的母妃,让我们天各一方,不复相见。”
9
每夜祁渊离开,都会派人给我一碗汤药。
我学着在舌尖下藏药,一藏就是半年。
他发现后,掐着我后脖将我按在窗棂上,“把藏着的药吐出来!”
我没有听他的话,笑着咽了下去。
“祁渊,你就这点能耐?”
他眼底的怒色浮起,手上的力道渐大,“宋胭脂,你好大的胆子!”
我渐渐呼吸不上,咳着咳着,目光一片朦胧。
“咳……祁渊,你真可怜……”
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恨他,畏惧他,唯一爱他的人也早早离去。
他的力道渐渐松弛。
我笑了,全然没有注意滑落的泪水,“我笑你可怜,可怜得具体,一个残暴的人,连面对自己曾经爱过的人都不敢承认……”
他的神色一滞,眉间的戾气好似也消散了。
“继续说——”
“呵……”我轻笑一声,仰头,对上他的明目,不再言语。
屋中一阵沉默,只余熏香袅袅。
“陛下,定王求见。”
太监的声音打破了这氛围。
10
见过定王之后,他无端摔碎身边一切东西,御前一地狼藉,宫人黑压压跪倒一片。
帝王龙颜大怒,整个皇宫被笼罩上一层乌云。
无人知晓,定王说了什么。
只有几个近侍瑟瑟发抖,比常人抖得还要厉害。
适才他们守在门外时,隐约听到定王义正言辞的声音:
“臣,愿求娶嘉宁公主。”
声音传来,近侍们的脊梁仿佛被一股冷意吞噬。
11
以前,每当房事过后,总会有一人呈上来一碗汤药。
但现在,他拿着一条金链,扣住了我的脚裸。
那条金链又粗又重,被它锁住,想在殿内走几步都难。
我的脸色沉了下来,想要挣开他。
“祁渊,你在做什么?”
他抓住我的脚裸,拽了回去。
电光火石间,我好似看见——一只要挣脱出笼的鸟儿,被一条金链拽住了脚,再也飞不出去。
12
后来,宫中人看见秋阁苑都绕道而行。
只因那里,囚着一个飞不出去的金丝雀。
13
我试过逃出去,可是那沉重的金链拽着我,磨破我的脚,让我每动一步就会传来疼痛。
火烧,刀砍,锯断……没有一样是有用的。
屋内黑压压一片,我茫然抬起头,看向四四方方的夜空。
月光透过窗户投射下来,倾斜一地。
我伸手去接。
指间距离触到月光还有一尺的距离……
可笑,我早已不奢求阳光,连月光对我也这么吝啬。
14
李蓉儿忽然派人送给我一碗汤药。
那药颜色怄黑,雾气弥漫中,我闻到一股清香的气息。
毫不迟疑,我端起汤药一饮而尽。
夜深,我腹痛难忍,推翻了一樽青花瓷,破碎声引起了宫人注意,不过多时,整个秋阁苑顿时亮起来。
太医擦着冷汗,战战兢兢道:“公主喝了红花汤,腹中子嗣怕是难保……”
祁渊赶来,直接摔碎茶盏,“谁给她喝的?”
宫人皆摇头,无一人知晓谁送来红花汤。
下一刻,祁渊冲上前,掐着我的脖子,“宋胭脂,你怎么敢?!”
我咳了一声,手心篡紧那一包红花,笑着看他,“有何不敢?”
他的手缩紧几分,看到我苍白的脸色,突然一松,有些愕然往后退去。
我冷笑一声。
原来,暴君也会害怕猎物失去控制。
不出一月,李蓉儿欺君罔上,参与谋逆一案被捕入狱。
听到这,我笑了。
原来,李蓉儿并非想要后位,而是……他的位置。
定王也受到牵连,不过几日,也要离京。
15
祁宴离京那天,我逃了出来。
自我小产后,秋阁苑每天有人群走走出出,好似恢复了以前的热闹。
宛娘寻了机会,暗中安排我离宫。
我逃走的那个夜晚,没有月亮。
这是宛娘和小满最后一次用生命助我逃离,她们说,北潇以外的天地很阔,替她们去看看。
我逃走时,禁卫用箭刺穿了宛娘的心脏。
城墙外,祁宴的马车等着我。
“走!”他拽着我的手跃上马车,声音急促,“他很快就会察觉。”
车轮碾过石子,我回头望去,皇宫仿佛一座沉没的牢笼。
追兵比想象中的还要快。
黎明破晓时分,马蹄声如雷轰鸣逼近,祁宴掀开帘子,将我推了出去。
“前方就是南陵边界,越过那里,你就回家了。”
我滚落荆棘时,身后箭雨袭来,我没有回头,只听见祁宴闷哼一声。
逼近南陵边界时,我的脚步一顿。
前方是悬崖——
我的脚步顿住,身后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我转过身去,祁渊正站在前方,距离我只有几尺那么远。
“过来——”他的语气冰冷,可我却听出了一丝慌张。
我顿住片刻,忽而笑了,抬手触摸自己的面庞,“祁渊,你把我抓回去,将我囚禁,不就是想日日夜夜看着这张脸吗?”
祁渊的脚步停顿下来,神色变幻莫测。
“你知道我为什么和她这么像吗?”我手上的伤口隐隐作痛着,那是刚才穿过荆棘时划伤的,“因为你心中的那个人,是我阿姐——宋娉婷。”
南陵天和二十五年,宋氏一家涉嫌谋逆通敌,满门男丁抄斩,女眷流放。
阿姐死于送去和亲的前一夜时,我才十岁。
十三岁时,我也成了和亲公主,嫁到北潇。
后来我才知道,阿姐并非死于非命,而是生前同祁渊有过一段孽缘,骄傲的脊梁不愿被祁渊折断,自愿而死。
我跳下去的刹那,祁渊的瞳孔骤缩,他的半个身子探出,却只抓住我一缕青丝。
失重的感觉就好像鸟儿脱离了牢笼,耳畔谷风呼声烈烈,好似也在庆祝我——
解脱了。
小作者要哭了,但也要哭着写下去……
直接甩到**部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囚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