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厚重的铁门上那个小小的观察窗,达叔看到了里面的李东强。
他依旧**着上身,浑身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汗水将他身下的地面都浸湿了一小片。
但令人惊异的是,他并没有像方鹤那样痛苦昏迷,而是双脚撑住床上,双手撑着地面,起起伏伏,不停地做着……俯卧撑?
他的呼吸剧烈起伏,每次动作,浑身的肌肉都会紧绷,如同一张拉满的弓,但那状态看起来并非失控,反而透着一种强大的、内敛的力量感。
“阿强?”达叔轻声呼唤,将水和食物从观察窗下的递物口塞进去,“感觉怎么样?吃点东西,喝点水。”
李东强猛地扭过头,那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神异常锐利清明,甚至……隐隐透出一股属于猛兽般的野性。
他看向达叔,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却稳定,“谢谢达叔,我还好!”他起身接过水和食物,大口却不失条理地吃喝起来。
看着他这副模样,如果不是手心传来的、隔着铁门都能感受到的滚滚热浪,以及那身不正常的红晕,达叔几乎要以为李东强只是刚进行完一场超高强度的体能训练,根本没什么大问题。
两人甚至还隔着铁门简单交谈了两句,李东强的思维清晰,对答如流。
这反常的“正常”,反而让达叔心里更加没底。
他叮嘱了几句,怀着满腹的疑虑和稍许的安慰,重新回到了楼上。
他将李东强和方鹤的情况简单向裴准汇报了,又将精心准备的、易于消化的食物送到裴准手边。
裴准的全部心神都系在夏榆身上,对于达叔的话,只是极其机械地应了一声,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从夏榆脸上移开过分毫,他甚至没有碰那些食物。
达叔看着裴准那副魂不守舍、仿佛天塌下来也只看得见夏榆的模样,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无奈,最终只能默默退出去,将空间留给他们。
此时此刻,外面的世界正在发生怎样天翻地覆的剧变,暴雨是否停歇,丧尸是否已经出现……所有这些,裴准完全无心也无力去关注。
他的整个世界,都缩小到了这张床上,这个正被莫名高热折磨得痛苦不堪的人身上。
他怕自己一错眼,夏榆就会出现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那种可能性带来的恐惧,足以将他彻底吞噬。
时间在极致的煎熬中缓慢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被浓重的夜幕取代。
庄园里死寂一片,只有雨点击打窗户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令人不安的、仿佛暴风雨前宁静般的死寂。
突然——
“吼——!!!”
一道绝非人类能发出的、狂暴而充满力量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地下室的方向炸响,瞬间刺破了庄园死寂的夜幕!
那声音浑厚、野性,带着一种撕裂一切的恐怖力量,震得整栋楼似乎都微微颤动了一下!
裴准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猛地回神,心脏骤然收缩!
他第一时间不是看向门口,而是立刻俯身将夏榆紧紧护在怀里,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眼神锐利如刀!
几乎在同一时间,地下隔离室内。
李东强在发出一声不受控制的、宣泄着体内澎湃力量的怒吼后,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幽绿色的、如同野兽般的光芒!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那已经不再是人类的手掌,手指变得粗壮,指甲变得厚实、尖锐且无比锋利,完全化成了猛兽的利爪!
他下意识地抬手一挥——
“嗤啦——!”一声令人牙酸的尖锐声响!
那足以抵御普通冲击的加固墙壁,如同豆腐一般,被他随手一爪,划出了四道深达数寸、触目惊心的爪痕……碎石粉末簌簌落下!
紧接着,更惊人的变化发生了!
他的头顶,浓密的发间,倏地钻出两只毛茸茸的、尖端带着簇毛的尖尖兽耳,敏感地抖动了一下,捕捉着空气中最细微的声响。
同时,他的尾椎骨处传来一阵异样的酥麻,一条带着斑点、强壮而灵活的尾巴猛地生长出来,不受控制地在他身后甩动,带着千钧之力,“啪”地一声抽打在铁门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李东强僵立在原地,呼吸粗重,幽绿的眼眸里充满了震惊、茫然,以及一丝……对自身这股突如其来、狂暴力量的无措。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双可怕的兽爪,又透过冰冷的铁门,仿佛能感受到楼上裴准骤然投来的、审视而警惕的目光。
难道……这就是夏榆口中的异能?
——
那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响,将正靠在方鹤门外打盹的达叔猛地惊醒!
老人困顿的精神瞬间绷紧,心脏砰砰直跳。
他第一反应是看向房内被铁链锁着的方鹤,见对方虽然眉头紧蹙,但呼吸平稳,并未被惊醒或出现异常,这才稍稍安心,随即竖起耳朵,仔细辨别那恐怖声响的来源。
是地下室!是阿强那边传来的!
达叔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再次确认方鹤暂时不会醒来,便拄着因为久坐而有些发麻的腿,急匆匆地朝地下室赶去。
脚步声在空旷寂静的回廊里显得格外清晰,也透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慌乱。
地下隔离室内,李东强正沉浸在自身剧变的震惊与适应中,那声咆哮是不受控制的力量宣泄。
此刻,他正惊奇地发现,自己那双新生的、毛茸茸的兽耳异常灵敏,方圆三公里内最细微的声响,夜虫的嗡鸣、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甚至远处街道隐约传来的混乱尖叫……都如同在耳畔响起般清晰!
因此,达叔刚迈出第一步,他就已经知晓了。
他下意识地收敛气息,巨大的、覆盖着厚实肉垫的兽爪让他行动无声无息,强壮的身躯灵活地掩藏到门边的视觉死角里,带着一丝新生的警惕和……恶作剧般的忐忑?
这是动物的兽性与本能!
达叔匆匆赶到铁门外,心急如焚地透过门上的小窗向里张望,见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墙壁上那几道狰狞可怕的深深刻痕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绝非幻觉。
“阿强?!”达叔的心瞬间漏跳了一拍,恐慌攫住了他。
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大串钥匙,哗啦啦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声音都变了调,“阿强你没事吧?!回答我!”
躲在门后的李东强听到达叔掏钥匙的动静,心头一凛。
他虽然神志清醒,但体内奔腾的力量依旧陌生而狂野,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在某个瞬间失控。
他立刻出声,沙哑而低沉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达叔,我没事!您别开门!”
这声音如同定身咒,让达叔掏钥匙的动作猛地僵住,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他刚才情急之下,竟然完全忘记了裴先生的严令——二十四小时未过,这道门绝对不能打开!
万一……万一阿强真的变成了怪物,自己这老骨头不够对方一爪子拍的且不说,放出了怪物,他怎么对得起里面的阿强,又怎么对得起楼上的先生和少爷?!
后怕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他强行镇定下来,将钥匙死死攥回手心,塞回口袋,声音还带着一丝未褪的惊慌,却努力维持着长辈的镇定,“没、没事就好……刚才那动静……是你弄出来的?吓死我这把老骨头了!”
门后的李东强,脑袋上那对毛茸茸的尖耳朵不自觉地抖动了两下,然后微微耷拉下来,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他伸出自己那双已经完全兽化的、覆盖着斑驳皮毛和利爪的双手,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迟疑和一丝……难以启齿的难为情,“达叔……我好像……是觉醒异能了。但是……可能……有点奇怪。”
达叔闻言愣了两秒。
在他印象里,李东强是个沉默寡言、甚至有些古板的硬汉,除了执行裴准的命令,几乎惜字如金。
可这两日,他的话似乎变多了些,此刻甚至能从他那硬邦邦的语气里听出迟疑和一丝……不好意思?
活了大半辈子,达叔自认什么稀奇事都听过见过,但这“异能”却是头一遭,强烈的好奇心瞬间压过了之前的恐惧。
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摆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淡定模样,甚至还带上了点激将法,“哼,你这小子,是不是觉醒了什么了不得的能力,故意躲起来想跟我老头子炫耀?我虽然不懂你们年轻人说的异能是个啥,但听起来就跟我年轻那会儿,做梦都想要一把真枪是一个道理!既然是好事,还不快大大方方出来让我瞧瞧?藏着掖着算怎么回事?待会儿我还得去跟裴先生详细汇报你的情况呢!”
果然,一听到“裴总”和“汇报”这两个词,李东强那点犹豫和别扭瞬间被军人般的服从性压了过去。
他不再躲藏,老老实实地从门后走了出来,站到了小窗前。
达叔首先看到的,就是那双从他浓密黑发中支棱出来的、毛茸茸的、尖端带着簇毛的尖耳朵!
那耳朵似乎敏感极了,被达叔直勾勾的视线盯着,抑制不住地在空气中轻轻颤抖了两下,透着一股与李东强魁梧身材极不相符的……局促感。
接着,达叔的视线下移,一条覆盖着漂亮斑纹皮毛、强壮有力的尾巴,正不受控制地在李东强身后小幅度地、好奇地甩动着,时不时从门框边探出一点尾巴尖,又迅速缩回去,像是在玩躲猫猫。
达叔瞪大了眼睛,着实被这超乎想象的景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张着嘴愣了好半晌。
这……这真是……
直到李东强似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默默向后退了一小步,迟疑地举起那双已经完全变成猛兽利爪的双手,达叔才猛地回过神,恍惚地动了动嘴唇,差点脱口而出“你变ch……身啦?”
他紧急刹住车,把“畜牲”二字硬生生咽了回去,好在李东强似乎没听清。
达叔假装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试探着问道:“是……豹子吗?”
李东强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新奇,补充道:“嗯,而且……方圆三公里内的动静,我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这算是他新获得的能力之一。
达叔闻言又是一惊,随即觉得这能力实在实用,尤其是在这即将面临且未知的世道。
他压下心中的惊奇,关切地问道:“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头疼吗?脑子还清醒吗?”他最担心的就是这孩子烧坏了脑子或者失去理智。
李东强摇了摇头,那双幽绿的兽瞳里目光清明,“没有不适,很清醒。劳烦达叔向裴总汇报我的情况。以防万一,我还是等满了二十四小时再出去。”他的理智和忠诚始终在线。
达叔看着墙上那四道深可见砖的恐怖爪痕,心中凛然,立刻同意了李东强的决定。
这孩子考虑得周全,他现在这副模样,力量惊人,万一真的失控了,这庄园里剩下的“老弱病残”恐怕无一能幸免。
“好,你安心待着,我这就去跟先生说。”
达叔郑重地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李东强那非人的形态,心中感慨万千,转身快步离开,去向裴准汇报这惊人却又带着一丝希望的发现。
夏榆:谁是老弱病残??
达叔:我老!
方鹤:我弱!
裴准沉默:……
夏榆:懂了!我残!恋爱脑=脑残!!
裴准:(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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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晋江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