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悬停在圆形石台的正上方,原本漆黑的坟墓穹顶之上好像有些什么东西。
俞野耳朵猛然一动,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声音,黑暗哨兵往往比普通哨兵更加敏感,这种感官在战场上通常是致胜的杀器,但对俞野来说,这只会让他原本就不太稳定的情绪变得更加紊乱。
那种声音极其刺耳,像是断裂的指甲一次次剐蹭锈蚀铁笼发出的,刺耳到甚至于影响到了他的哨兵感应,从感官至行为,他的精神海在不断提醒他远离这里。
“别怕。”
在他努力做着深呼吸时,一只手轻柔地牵住他,他缓过劲来,看见原先站在前方的陈潜早已朝他靠拢过来,微乎其微的向导素意外成了俞野目前唯一的良药,他安定下来。
但是按道理说,向导素对黑暗哨兵的影响并不是很大,更何况是陈潜这种没有精神体加成、没有任何味道的“空气”向导素,大概率是心理因素发生了作用。俞野心中如此想。
陈潜很快感觉自己主动牵住的手微微松开来,他转头看向自己失忆的学生,他别扭地把手抽出来放进了自己的口袋,狼面具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也同时遮住了他的表情。
大概是不情愿多一些。陈潜想着,他打心底想表示理解,却难掩被临时链接另一方拒绝的失落。
这时,在漆黑的穹顶之上突然发出了一声嘶吼,叫声凄惨,听得陈潜心中猛地一紧,然而他再看身边,惊觉那些赤/裸着头戴面具的男人女人们却都是一脸惊喜和全身忍不住的激动,像是在期待什么表演似的。
嵌在石头顶部的黑色细长铁链不断降下,第一件诡异的“艺术品”呈现在陈潜面前,那是一只黄金鸟,在黄金的笼子里展开翅膀,然而定睛一看就会发现,鎏金的翅膀羽毛是用人腿拼凑起来的。
这是一件格外“新鲜”的“艺术品”,有些切口还在往外渗血,火红的鲜血沿着鎏金的纹路一路滴在笼子面上,阶梯上有许多人围过去,纷纷朝空中的黄金鸟笼张开嘴,等待那些血流入口中。
“入会凭证?”俞野看着那些人伸长了舌头,疑问道。
陈潜还记得,当初在全高塔都在视密教如洪水猛兽之时,他果断将密教历史和一些非人的血腥仪式编入了伍恩莱金德大学的历史课本中,并作为一项必考点来进行授课。
当然,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更加全面地教学,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他的私心,却没想到俞野这么个不爱上课的小子居然还记得课本的知识点。
于是陈潜下意识称赞道:“历史课程学得不错。”
俞野抱起手臂:“这点,不需要你来认可我。”
“那你希望谁来认可你?”陈潜想要故意逗逗自己失忆的学生,“你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师吗?”
听了他的话,俞野眸中却越发冰冷起来,他冷笑道:“他又算得上什么东西。”
陈潜的心跳仿佛停了一拍,之后再度听见第二次黑色铁链下降的声音,这回是一只铁笼,铁笼里放置着一只盛满液体的培养皿,培养皿里养着血红的胚胎,胚胎是刚刚存放进去不久,血管居然还在跳动,已然成型的婴儿在胚胎里挣扎着想要活下去。
“真恶心。”俞野看了一眼那培养皿里的胚胎就低下头去。
记忆中的一些知识提醒他,这种完整且活跃的胚胎组织只能是在向导母亲死前活剥出来才能保留,然而俞野并不想去猜它是从哪位可怜向导肚子里挖出来的,这样做无疑是在围观一个新生生命从生到活活憋死的过程,而这种行为无论对向导还是对婴儿都极其残忍。
周围一些人再度走上阶梯去围观,在看到胚胎开始在密闭的培养皿中挣扎时,他们兴奋地鼓起了掌,仿佛在试图用鼓掌来让胚胎多活一阵子,从而给他们再找些乐子。
俞野不想去看,回头才见陈潜眼眶通红,像是有什么触动到了他,原本暖和的双手此刻在口袋里变得无比冰凉。
也许向导都是这么感情充沛吧,不像俞野只是单纯觉得恶心,他提醒道:“觉得恶心就别看了。”
陈潜拒绝了俞野的搀扶,他回头往阴暗处走了几步,然后用手扶着墙壁干呕了半天,却吐不出什么东西来,反而因为不停地肌肉痉挛令腹部的伤口渗出了更多的血。
他不止觉得恶心,刚才的人体黄金鸟其实并没有触动到他,因为他早在到来之前就已经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今晚别想见到什么正常东西。
但看见那培养皿里的活胚胎的下一秒钟他的精神海便突然开始了近乎疯狂的动荡,这些俞野并不清楚,几座精神图景同时处于震动当中,愤怒、恶心甚至夹杂着一些委屈的情绪铺天盖地地涌上心头,他几乎花光了精力才将它们稳定下来。
他蹲下身用手摸了一把渗出西装衬衫的血,即刻那只沾血的手便被攥住,俞野蹲在他面前,表情严肃:“都这么严重了?”
他又看了一眼拥挤的人群,像是做了决定:“回家。”
“不……”
陈潜还未来得及阻止,又是一串铁链放下的声音,两人堪堪停住了脚步,这一回是最大的那只银色笼子,它缓缓降落在圆形的石台上,里面跪着一个浑身赤/裸的人,那人脸上带着半副羊面具,整个人抖似筛糠,月光尽数洒在他身上,背上满是被鞭打出来的斑痕。
“罗斯先生。”
当那笼子降下,俞野的脚步也停止了,他眉头紧皱地看着那笼子里的淫/靡情形,两只肉食动物正在使用罗斯,他们一前一后的站立着耸动,丝毫不顾及笼子外的数以百计的观看者。
俞野咬紧牙关,拳头微微攥紧了,他向前一步,却被陈潜反手猛地拉回来,他步伐不稳,一下子扑在陈潜身上,又或者说,是陈潜主动对他敞开怀抱。
“你干什……”
“嘘,有人来了。”陈潜两只手亲昵地挂在他的脖子上,用手轻柔地抚摸着哨兵的后颈以作安抚,目光借助俞野的遮挡扫视着四周不断巡逻的肉食动物面具者,这些人是刚才突然出现的。
歌唱的雀儿已经入场,大人物应该也快要出现了。
陈潜扫视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同自己身边的向导神交起来,这些保镖十分警惕,因为刚才俞野的奇怪举动,保镖开始不约而同地朝他们身边聚集过来。
真令人烦躁。
俞野感觉怀里的人朝他耳边靠近了些,柔软的唇就快要触碰到他的耳垂,接着说:“吻我。”
他一个激灵,却没有行动,那声音简直像是伊甸园里诱惑夏娃吃下禁果的那条蛇,带着致命的危险,以及足够让人沦陷的魅力。
“怎么,不敢吗?”
陈潜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被人猛地推在坚硬的墙壁上,后背被撞得疼起来,一个带着些恶劣情绪的吻就印在了他的唇角。
但最让陈潜窒息的是,两人都没有动弹,仿佛只是僵硬地保持着嘴唇触碰的那个动作,陈潜眯起眼睛瞧那些保镖,这个举动好像更加引起他们的注意了!
“技术可真差劲。”
陈潜笑骂了一句,率先别开了脸,然后低头主动将唇贴在俞野的喉结上,与此同时,他的精神海向临时链接的对方敞开来,精神枝桠沿着搭建好的通道缓缓向前,同对方那布满冰霜的紫色触手纠缠在了一起。
俞野大惊失色,他想后退,余光却看见那四周的保镖们,他只能放下逃离的想法,站在原地供向导在他身上取乐:“你……你是从哪里学的这些。”
陈潜一边轻啄着俞野的锁骨,一边抬眼看着对方脖子发红和仍旧隐忍的目光,柳枝一般柔软的枝桠和触手慢慢绞紧了,这无疑类似神交前的前戏。
“狼先生不喜欢?”陈潜停下来,站直了在他面前。
实际上基本没经验的黑暗哨兵瞬间被他的话说红温了,向导像是知道哨兵的纯情,才故意说出那些话,为了激怒他。
但俞野也确实是被激怒了,他立刻托住陈潜的后脑勺,没有任何技巧地强吻上去,陈潜被他搞得措手不及,后知后觉才去搂他的脖子,几乎是俞野伸了舌头,他就顺从地张开嘴,让他勾着自己毫无章法地驰骋。
呼吸逐渐变得沉重了,陈潜一边回应着吻,一边睁开眼去打量四散在周围的保镖以及这座坟墓的变化,罗斯痛苦的嘶吼声回荡在整座坟墓里,但在无数人集体神交的朦胧光线中,这样带着愤怒不甘和屈辱的嘶吼看上去更像是在调/情。
俞野感觉到了陈潜的不专心,他便从他唇上移开,转而开始亲吻对方的脖颈,他的声音低沉还透着沙哑:“你说的那位大人物怎么还不出现?”
“应该……很快了。”陈潜的呼吸也逐渐沉重起来,他的皮肤非常敏感,这样持续链接加深却并不进行结合的状态,不仅对俞野的忍耐力是个挑战,对他自己也是个不小的挑战。
“你最好祈祷他在我还能忍住之前出现,不然……我觉得……”俞野掐住陈潜的腰,将他猛地托在手臂上,抵在墙壁上,四周此起彼伏的声音和迷乱的向导素不可避免地影响了他们。
俞野再度吻上陈潜的唇:“我觉得我们很快就能在这儿把事情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