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我的试卷 第48章 心声

晚间。

上一串提示音还未响完，下一串提示音就着急地将它打断。

云思雨瞟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但脸上的表情，显然在抬手前就已经心里有数。

她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三下五除二将碗里的饭扒了个干净。

回到卧室，迫不及待地将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

她们最近已经开始用微信交流，猛然听见这么一长串陌生又熟悉的响铃，云思雨还真有些不习惯。

也不知道言之是不是故意的。

她滑开屏幕。聊天框里没有信息，只有两份文件。

第一份文件被命名为“小小雨点专用摇篮曲”。

她点开，吉他声柔缓，从听筒里传出。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音频里是耳熟能详的童谣，是她们小时候最喜欢哼唱的曲目。

和站在台上唱《一半》时的言之不同，那时的她温婉又自信，声音是浩瀚的洋流，将人卷入漩涡里；和操场上唱《Lucky》的言之也不同，那时的她温柔又惬意，眼睛是湿暖的海风，将人轻轻地包裹在月色里。

现在的言之有什么不同？

她既有舞台上的自在温婉，又有月色下的随意柔和。

是戴着耳机的原因吗？言之的歌声就像是小时候每晚都会说的悄悄话。

还是她自弹自唱的原因呢？节奏和起伏配合得是那么刚好，连同她失衡的心率也一一规则。

她忽然觉得，如果言之不学声乐，去做音乐治疗也挺不错的。她的声音就像是良药。

是良药但却不苦口，让人恨不得多生几场大病。

云思雨笑了笑。

那还是不了吧，大家都健健康康的最好，生病这种事，就让她独自承受吧！

她想，大概是得了一种“言之病”。

否则这个人的一举一动，怎么总能牵着她的心思一块逃离宇宙？

她退出音频，打开第二个文件。

第二个文件的命名是“晚安云思雨”。

这个音频足足有四十多分钟。

言之是直接录了一集广播剧吗？

“很久很久以前，王国里住着一位公主……”

是言之录的睡前故事。

云思雨将文件关闭，她有些不舍得听。

还是等晚上睡觉的时候再听吧。

……

很久很久以前，王国里住着一位公主。

她是皇室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公主。国王和王后都十分宠爱她，恨不能把全世界的宝物都送给她。

可小公主从不恃宠而骄。她文能徜徉诗词歌赋，武能脚踢八方恶龙。可谓是要金钱有金钱，要才华有才华。

只是，她并不满足。

笼中的鸟儿渴望自由，搁浅的鱼儿渴望海水，战中的人们渴望和平，上位者们渴望更多的权利。

那她呢？

她又渴望些什么呢？

什么才是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想着这些，小公主渐渐沉进了梦乡。

梦里，是一片海洋。一片浩瀚无垠的海洋。

小公主听见美妙的声音，有管乐队，还有精灵们动人的合唱。

那些声音在大洋彼岸。是从海的对面传来的。它们好像在庆祝什么？

小公主想看得更清楚些，却猝不及防地醒了。

她揉揉眼睛，天刚蒙蒙亮。

小公主翻身下床，连睡衣也来不及换，穿上拖鞋就奔向了国王和王后的卧室。

“父王母后！我想去大海的另一边看看！”

国王和王后没反应过来，但仍旧给了小公主一艘轮船，还派了很多士兵保护她。

轮船航行到了海中央，一片大雾遮挡住了他们。

那就像一道屏障，轮船往前驶去，就会遇到奇怪的阻力。大家都没有办法。

站在甲板上，小公主用手指轻轻触碰眼前的薄雾。

那里忽然幻化出一小团云朵。

咦？上面怎么还有两颗宝石？

噢，原来那是云朵的眼睛。

碧蓝碧蓝的，真好看。

她揉揉那团云，“你好啊小云朵，你是海那边的精灵吗？”

云朵蹭蹭她的小手，好像是在肯定她的说法。

“嘿嘿，你真可爱~那你能告诉我们，要怎么样才能过去吗？”

云朵“哧溜”一下跑走了，小公主环顾四周，寻找她的踪影。

忽然，她感到身后一股小小的推力。

是那团云在推她。

“什么意思？你是让我往前走吗？”

云朵点点头。

“那我得叫上和我来的人一起。”

这次云朵却不理她，更加用力地将她向前推去。

“我一个人吗？欸！！”

小公主从甲板上掉下，进入了海中。

云朵带着她向前游去。

只是小公主渐渐体力不支，终于昏了过去。

“喂！你快醒醒！快醒醒！”

小公主感受到脸上的拍打，慢慢苏醒过来。

“别打了别打了，我醒了！”

“你可算是醒了，你的体力也太差了吧。”

“谁体力差了！”

“好了，我体力差，行了吧。”

小公主叉腰，“这还差不多。”

看着面前这一团云，小公主稀奇道：“原来你会说话啊！”

“我当然会说话。只不过出了音乐岛有封印罢了。”

“音乐岛？”

“嗯呐。你不是需要吗？跟我来吧。”

我需要？难道昨天的梦……

“那可不是梦，是我给你发的邀请函。”

“你能听见我心里在想什么？”

“Of course.这里可是音乐岛~一切的声音都无所遁形，哪怕是心声。你可不要想着撒谎哦，会消失的，这是诅咒。”

“什么诅咒？为什么我的士兵们不能进来？”

“因为我只给你发了邀请函啊。”小云朵故意略过了前一个问题。

“为什么只给我发？”

小云朵转过头来，开朗地说：“因为我喜欢你啊！”

“喜欢我？为什么……”

“哎呀你怎么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

听着她有些不耐烦的语气，小公主搔搔头。

怎么看也不像是喜欢我呀？

但她不是说不能说谎吗？

好吧，那或许她刚刚是在害羞吧。

“你说在音乐岛上能够听见人心里的声音，那为什么我听不见？”

“你才刚来嘛，慢慢就能听见了。呐，我们到了。”

眼前的一切是五彩缤纷的烟火，还有糖果一般的可爱房屋。这里居住着的都不是人类，而是“乐器”“音符”。

萨克斯精灵发出低沉又雄厚的声音欢迎她，唢呐精灵一边飞舞着，一边迸发出嘹亮刺耳的乐声。

“噢！你们两个的嗓门真大！在王国里，我从来都没听过这样的声音。”小公主新奇地望着一切。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居民们好像都很欢迎她。

“你当然听不见。”

“什么？”

“没什么。跟我走吧，我们为你准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

“好啊！”

小公主跟着云朵走过蜿蜒的小道，来到村庄的深处。这里点燃了篝火，精灵们围在一起唱歌、奏乐。

就像梦里听见的那样。

“这是什么歌曲啊？”

“先喝杯果汁吧。”

小公主接过果汁一饮而尽，“谢谢……”

她觉得头有些晕眩，昏昏沉沉站不住，最终倒在了地上。

闭上眼睛前，她听见的最后一句话：“这是你的死亡之曲。”

再然后，音乐声停了，眼前没有了斑斓的颜色，只剩下一片漆黑。

再次醒来时，她被绑在了一处木桩上。四周寂静潮湿，没有一点声音，欢乐的氛围早就荡然无存。

忽然，一抹白色的东西从眼前闪过，小公主吓得一哆嗦。

昏暗中，幽幽的蓝色闪耀着，她认得出，这是云朵的眼睛。

“你为什么要绑架我？”

“抱歉，但我想救我的朋友们。”

“你并不喜欢我，你欺骗了我！可是你并没有消失。所以诅咒是假的，喜欢我也是假的吗？”

“诅咒是真的。我也确实骗了你。不过，云朵是不会消失的。”

“为什么？”

“因为我们无处不在，就算消失了也会再生。谁能管得住呢？”

“所以，诅咒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要抓我才能救你的朋友？”

“因为王国的第一任国王，也就是你的祖先。”

原来，第一任国王创立王国时，吸收了音乐精灵们的力量，这才让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可也因此，王国里再也听不见任何音乐。

老了之后的第一任国王害怕夜长梦多，干脆将这些能力都封印进一个宝石，阻隔开了音乐与王国的链接。

这样，精灵们就不能复苏，也不会再来找他的麻烦。

可云朵能够再生，音符也不会消失。

只要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声音，他们就永远也不会堙灭。

“他们不想永远困在这座小岛，他们也想自由自在地生活。音乐不是权利的工具，它是一个独立的世界。每一项乐器、每一个音符，都有他们存在的意义。”

“他们应该被看见，而不是被关在这里苟且偷生。”

云朵背过身去。

“老国王的诅咒是将我们永远关在这里，并且永远不能欺骗他的子民后代来帮助我们逃离。”

“所以，我们说不了谎。”

“解除封印的方式只有两种。第一种，在圆月之日，以皇室之人的身体和血液，祭奠这片土地。”

“第二种，将王国里的封印宝石打碎。”

“可我们进不去城堡，所以，只能引诱你们过来。”

“已经失败了很多次了，毕竟谁会在意一个梦境。”

“大概只有你这种傻瓜会相信。”

小公主垂下头去，“原来是这样。”

她不再说话，但也不再挣扎。眼睛里依旧是充满希冀的神色，明明将死的是她，却看不见一点害怕的模样。

云朵不太习惯，“你为什么不说话了？为什么这副表情？你不想离开吗？不想活下来吗？”

“你怎么跟十万个为什么一样？”这回换小公主问了。

“我……”

小公主看她被噎住的样子，翘了翘嘴角。

“我当然想离开啊，当然想活下来了。但是如果我的死亡能够换你们自由，那我还挺开心的。”

“至少，我也找到了存在的意义。”

云朵幽蓝的眼睛闪烁了几下，怔怔望着她。

“不过，你能不能答应我，出去了以后别伤害我的家人们。”

云朵没有说话。

“不行吗……”

话还没说完，小公主只觉得手臂上的绳子一松。

“你走吧。”

“可是你们不是需要……”

“不是还有第二种办法吗。”

大概是被小公主的善良所打动，云朵决定放了她。

可即便云朵这么想，音乐岛的居民们也不乐意。

他们被困在这座岛上数百年，心中的怨愤积攒不下。且不说这是只到手的鸭子，这同时也是他们发泄愤恨的一个载体。

出岛的路上，是居民们举着刀枪棍棒的追赶和怒斥。

在冲出薄雾奔向轮船的最后一刹那，小公主问云朵，“你应该知道他们会这样追杀我们，可我逃得出去，你却不行，你为什么还要放了我？”

用力将她推向甲板的一瞬，她听见云朵说：“音乐不会消失，云朵也不会。”

之后她没有见到云朵再张嘴，却分明听见了她的声音。

她说：“因为，我喜欢你啊。”

落在甲板上，世界再次变回一片宁静。在岛上经历的一切真的都被隔断开来。

“不行，我得救她！”

小公主带着士兵们回到王国。

她亲手摔碎了封印宝石，王国里又开始有了音乐的声音。

可是，她的那朵白云呢？

她在混乱之中寻找云朵的踪迹，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几十年后，王国的居民和音乐精灵早已磨合融洽，世界又进入了安宁的时代。

一天晚上，小公主被城堡外萨克斯精灵和唢呐精灵吵架的声音惊醒，她走到了窗台边。

抬头看见天上的星星，隐隐约约还有几团云。

云朵还会再生，那我的那朵云呢？

她还会出现吗？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小公主听见耳边传来的声音。

“云朵不会消失，只要你抬头就会知道，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如果你又要问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