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我的试卷 第24章 自由

哪怕是过年回家云思雨也不闲着，秉持着热爱音乐的态度，她将小提琴也一道带回了渝城。

老宅没有装隔音设备，好在大家并不排斥她长时间的练习。这真是万幸中的万幸。

毕竟不会有人喜欢听练琴的。

小提琴好听的时候，只出现在舞台上，以及练到累时偶尔的漫不经心。

一认真起来练反而就消失了，一上课更是无影无踪。

所以，要将偶然变为必然，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勤奋。

还是那句话，音乐不是一条好走的捷径。

……

新春佳节一过，人们陆陆续续返工。

言云两家也回了沪城，逐渐投入到各自的事项里，迎来了开学。

初一的下学期平平无奇，唯有的变化大概就是许子周从走读改为了住宿，因为这样就可以利用晚自习的时间练琴。

老师说了，音乐教室没人使用的时候她就可以用。

午休时刻，偶尔她也会被言之拉着去食堂。只是大多数时候，她总是到小卖部随手买块肉松面包，在回音乐教室的路上正好可以把它吃完。

“下次记得买袋酸奶。”言之从教室门口进来，递给她吸管和一袋棕色的袋装酸奶。

“谢谢。”许子周接过，从书包的暗格拿出手机，快速点了几下又塞回去。

言之感觉手腕有酥麻的震动感，她抬手一看，疑惑地轻蹙眉心，“这酸奶只要三块五。”

“嗯。”许子周背对钢琴快速嘬着吸管。

“你转了我三十五。”言之把手表拿到她面前。

许子周明显愣了一下，但马上又接着嘬嘬嘬。

“多的十块钱，就当我给你的跑路费吧。”

一袋子酸奶很快就被吸扁，她走到教室外面的走廊尽头，那里有几个垃圾桶，她想也不想地就丢进了灰色的其他垃圾。

教室里的言之陷入了沉思。

十块。

她是不是练琴练傻了。

35减3.5等于10吗？？？

是把减法想成除法了吧。

言之把她那三十五块的巨额退回去。

“小卖部就在食堂里面，很顺路。而且我们两个没有生分到这种地步吧许子周？”

“那算你请我。”

“行，我请你。”

大小姐的话，三块五还是拿得出来的。

言之有时候真的挺担心许子周的身体，中午在她的提醒下，尚且还知道去买个面包，晚上估计从来都不吃饭。每次下午放学，言之和她告别后，就发现她直直往艺术楼的方向去，像是压根儿就不知道饿。

许子周确实不吃晚饭，她之前买了箱甄果粒放在宿舍，晚上回去的时候可以喝一瓶。

但那奶是酸甜的，一瓶下去不能充饥就算了，反倒开胃。

索性她也就不喝了。

言之让她买箱面包，最好还是要吃晚饭。

只是很快就被她抛到耳后。

万幸舍友都是同班同学。托军训时言之广交好友的福，班上的女生们关系都还不错。

于是许子周就在宿舍吃上了“百家饭”。

她也不白吃大家的。起初她想转账回去，但大家纷纷摆手说不用，只让她帮帮忙什么的。

譬如就有个同学，小时候也学过一段时间钢琴，只不过上了初中之后就停了，家里也只是让她当业余爱好培养。她偶像每次出新歌她都会扒谱，然后趁着周末回家的时候，就可以录cover视频发布到网上。只是她耳朵没有许子周那么好，扒的速度很慢，有次上课把mp3藏袖口里被老师抓个正着。

她就拜托许子周帮她扒谱。她可以自己配和弦，但是需要知道歌唱旋律的单音。

因为只是单音，许子周听得很快。耳机戴上，手就唰唰唰地在笔记本上把简谱给写了出来。

然后又放了一遍，确认没有听错的地方就把纸撕下来递给她。

全程没超过五分钟，把舍友惊得下巴差点掉地上。

“俺恁个天，你咋这么厉害！”眼睛瞪得快比嘴还大。

这就算厉害了吗？许子周想着。

音符不都直接告诉听的人，它是谁了吗。

舍友看许子周一脸呆滞的表情，知道她又在头脑风暴。遂无奈地叹气离开。

她们这种拥有绝对音感的人是不会懂我们普通人的无奈的。虽然舍友本人也是童子功，但一段旋律这么快少说也得暂停几次。许子周就这样轰轰烈烈地一遍过了。

可怕，可怕。

有时候，她们还会找许子周要作业来看。

事实上，许子周的学习成绩也很好，要不是言之的英语成绩太过逆天，她大概也不会老坐在年级第二。

大家都说，她智商高、天才、脑子好使，自习课都偷溜去弹琴，不怎么学习还能考得这么高。

或许在其他人的眼里，“天才”这两个字就是对她的一种夸赞。但无疑泯灭了她日日夜夜的努力。

她不是什么天才，只是早起了一点，晚睡了一点，少玩了一会，少吃了一些。

这并非什么健康的作息，她知道。

但是她必须这样。

她喜欢钢琴。

所以家里不让弹，她就来学校偷偷弹。

她不能让妈妈发现她的成绩下滑，否则，她就没有办法接着住宿。

许子周需要钢琴，她的生命里不能没有钢琴。

这是她内心那片荒漠中，唯一盛开过的花朵。

她不善于为自己说话，因为那些对她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她像童话书中的小王子，在内心深处罩上了一块挡风玻璃，悉心地浇灌着那珠盛放的玫瑰。

……

初一的下学期就这样过去，暑假的时候，云澜推荐言之去了一个青少年合唱团，云思雨也跟着一起去了。合唱团的指挥是云澜的好友，性格很随和，听说有小朋友想旁听，一口就答应了。

其实云思雨本来是想和言之一起加入合唱团的，但是她还要练小提琴，不能每次都来，所以只说了旁听。

她就想现场多听听看看，合唱是什么样的。和声的魅力她想探寻。

偶尔呢，指挥也会让她加入女中声部一起唱。因为她的音准很好。

……

这个暑假，大家都很忙碌。

云思雨几乎没有时间留给玩乐，她全身心都投入在小提琴的练习中，偶尔跟着言之去合唱团旁听。听的时候她喜欢拿着空白的五线谱本做听音练习。把四部和声的谱表开出来，然后把听见的音根据各声部快速写上去。

一开始工工整整地写得很慢，到后来逐渐把音符简化，基本上唱一遍下来她已经能记得比较完整了。

课余休息的时候，言之见怪不怪地坐到她旁边，看她认真得小嘴都撅起，还在回忆、整理谱上的节奏。

指挥是一个瘦瘦矮矮的中年女人，她走到云思雨的身后看了好一会儿，云思雨才发现。

“这些都是你自己听的？”

云思雨猫躯一震，回头看老师，点点头说“是的”。又回头发现言之正瞧着她微微笑。她伸出爪子拍了一下言之的手臂，意思是……

老师来了你也不喊我！还笑！

言之也不还手，反倒是任她“揍”一顿之后，还捏捏她的爪子安慰。

指挥老师很欣赏云思雨，说她听得很准确，段落区分也做得很好。

受到鼓舞的小雨点如同东升的太阳。如果不是出门在外，那小脑袋又要朝着天花板扬起来。

她顿时有了勇气，指着段落后面的小节对指挥说：“老师，如果这块地方……嗯，就是让女中和男低声部，内部再各自分成两个声部，唱这样的二度音程，声音效果会不会……就是，更丰富一些？”

这个合唱谱是指挥老师原创的。云思雨声音不大地提出自己的见解，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她。

老师蹙眉想了想，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十分钟也差不多休息够了。心动不如行动，她拍拍手，“来，孩子们，倒数第五个小节有一个新的想法我们来试一下。”

她将云思雨对于女中和男低声部的想法分别写在黑板上，“女中从李子涵往左唱高声部分，剩下的唱低声。男低从穆梓瀚往左高声，剩下的低声。我们从46小节开始，试一下来。钢伴老师帮忙按个音。”

刚从厕所回来的钢伴老师急忙往T恤上擦两把手上的水，从女高声部开始分别给音。

指挥的双手挥动，舒缓的声音涌出，交织的旋律逐渐在空气中缠绕、缠绕，填满了整个教室。

虽然只有短短的两拍，但亲耳听见自己改出的旋律被演唱出，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冲击。

那些声音直直地打进她的心里面。

就像在宇宙的深处，找到了共振的灵魂。

云思雨觉得全身都热起来了，从心脏开始，同时向上方和脚掌蔓延。

激动得想冲着远处大喊一声的那种感觉。

教室里的合唱团员们，有些没什么感觉，有些听见音响效果后，眉毛不自觉地一挑，代表自己受到了一点震撼。

云思雨坐在角落里看向言之。

言之也正巧看着她，好似，早就在等着她看过来。

她冲云思雨轻轻晃晃大拇指，嘴角是骄傲的笑。

云思雨也笑，明媚得晃眼。

结束后，指挥老师还和云思雨说了会儿话。

“以后啊，大大方方说，不要害怕！”

“因为您是老师嘛，嘿嘿。”云思雨挠挠头。

“老师咋了，咱们可不兴看资历这套哈。”她拍拍云思雨的肩，“音乐是自由的晓得不。以前还有个老教师说我个矮当不了指挥，因为我短手短脚，合唱团根本看不清我。”

但是后来，我站上了国际舞台，成为了那个老师最出名的学生。

自由啊……

音乐的自由，是靠自己争取的。

任何东西的自由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