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我的试卷 第21章 月光下的寻宝图

没有人知道，当言之的信息发过来时云思雨是怎样的感受。

也没有人知道，当她点开那个视频时，心里又翻起了怎样的浪花。

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吃过饭，云思雨又再次投入到了小提琴的伟大工程之中。

最近的日子，她都是在学校就把作业写完了。从前的她也偶尔如此，只不过那时她是为了节省出时间多看一会儿动画片，或者能多玩一会儿。

现在则多了一层考学的压力。

其实没有人在逼她，是她太渴望了。

太渴望能够早一点进入音乐的圈子，去学习更多的知识，也认识更多的人。

以及和言之那个“附中见”约定。

所以是她在逼迫自己。

但用“逼迫”这个词，显然又不是很准确。

因为她正乐此不疲。

露水叮咚般的消息提示音传入她的耳朵。

很长一串，那是因为她将言之设为了“特别关心”。

手机正录像，细节扣得差不多了，她打算完整拉一遍发给老师听听。

好在那时已经接近尾声。云思雨收回短暂出神的思绪，心想下次录像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关铃声。

万幸较难的华彩片段已经完成，末尾的部分很顺利地结束了。

她还略有兴致地把刚刚的消息提示音模仿了一遍才放下琴。

当然，这一小段在发给老师之前云思雨有记得剪掉。

她习惯自己听一遍视频再发送出去，但悬浮框上的企鹅标识吸引着她的注意力，心里期待又焦急。

言之给她发什么了呢？她现在应该在军训吧？

好想点开来看啊啊啊！

但她又想着，先苦后甜，先苦后甜，等把视频看完了，再来好好“欣赏”言之的消息。

像专心致志对待小提琴那样，她想专心致志地回复言之。

要问为什么。

因为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云思雨想到了这样合理的理由。

她继续听着视频，但早在她思绪乱飘的时候，视频就已经播放了一大半了。

只好又从头听起。

云思雨将进度条拉回去。

琴声悠扬而雀跃，触动弓弦发出饱满的音色，大概是她近期拉得最好的一个版本，但她却听得有些没耐心。

其实这一遍的音色很好，旋律节奏都没出过错，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所以才要再听一遍。

那不听其实也可以的对吧？

反正也不是在演出。

云思雨这么想着，手指已经退出相册，点开了微信界面。

她将视频选中发送给老师，迫不及待地点开了企鹅软件。

置顶的那一栏是与洁白分离的浅灰，备注上写着“Passica言0731”，后面还跟着一串花里胡哨的标识。

打从未出生就沾染上中二病的云思雨同学认为，Passica言这个备注，有一种格调很高的感觉，用上这个称呼感觉上就像是，嗯……大人。

而之所以加上0731，不是因为她记不住言之的生日，而是觉得加上这一串，显得像是特工接头，0731就是专属的编号。

界面一旁还显示着跳出来的特别关心标识，一个粉红的圆圈，里面是一颗白色的爱心，红色的字写着“1个特别关心”。

还未点开就能从外面看见[视频]两个字。

言之给自己发了一条视频。

云思雨点开聊天框，视频缩略的景象映入眼帘，是穿着军训服的言之站在草坪上，拿着麦克风唱歌。

视频点开，独属于言之透亮又温柔的音色进入她的耳朵。

班上的同学都爱追星，她从大家的口中听过很多种关于声音的称号。什么人鱼音色啦、薄荷音色啦、钻石音色……

都怪有特点的。

如果非要她用这种方式来形容，那言之或许应该叫做月亮音色。

印象中的月亮总是淡黄的，所以云思雨不知道为什么，人们形容月亮总喜欢用皎洁，不知道诗仙李白为什么会说月光“疑是地上霜”。

可听见言之的声音她才忽然明白，明月为何皎皎。

高悬于天的外表之下，却飘洒着柔和的月光。那光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直直透过镜头照来。

看似普照大地，却又独独照你。

心里是说不上来的感觉，尤其是当言之唱到那句“Lucky to be coming home again”。

还要多久才能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呢？

明明依旧是住在上下层的距离，却总是无端怀念起从前的日子。

可能是因为那时更加形影不离吧。云思雨心想。

视频中，言之松松靠在琴边唱着，随意又自然。电话手表高糊的画质，也挡不住军训帽下那双湛蓝的宝石眼睛。

旁边同学们的呼声也昭示了言之在学校里的“人气”。

非常受欢迎呢。

云思雨很开心。言之就是应该受到别人喜爱的。

心里头一丝不对劲的苗头被她压下去。

像是不乐意。

但她对自己说，最好的朋友不该这样。

所以心里只剩下自豪。

第一句发出的话也变成了，【这个姐姐即兴伴奏好厉害】。

确实很厉害不是吗。好朋友之间就是应该不吝啬夸奖，对待彼此的好友也该如此。

不是的。

云思雨耷拉下脑袋。

我就是不开心。我为什么会这样。

小雨点很懊恼。

她控制不住自己，居然涌上一股“不希望言之这么受欢迎”的情绪。

以前都是她给言之弹伴奏的。

以前，言之很少唱流行的，因为发声的方式和她所学的不一样，很容易影响。最近开始学美声了更是少唱。

可言之很聪明，连云澜女士都这么说。

学美声的时候唱流行确实容易跑偏，但言之在两者之间可以切换得很好。只是刚开始学，她想打好根基所以不怎么唱流行而已。

她只给我唱的。云思雨想着。

前几天她想听都没敢和言之说。如云澜所说，言之总惯着她，所以她提的要求言之总会答应的。

可她不想言之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怕她为难，所以忍住了没有说。

结果今天就这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唱了吗。

心中好似有一瓶特殊的颜料被偷走了。弄得人不是滋味。

所以当言之问她，要怎么才能得到好评的时候，她很想说。

不许再唱流行给别人听了，只许给我唱。

可话到嘴边她只是说，“再唱一遍给我听！”

然后悻悻放下手机，却又时不时瞟一眼，看屏幕什么时候亮起。

那段很长的特别关心提示音传来，云思雨立刻打开手机。

言之发了一条语音，周遭的环境很吵，凑近的声音说着，“我立刻就回家唱给你听。”

回家。

这两个字莫名给到了云思雨一点心理安慰。

至少这两个字，也算是别人不会听见的，独一份的语言吧。

……

言之回到家，放下书包后就拿着吉他打算下楼。

但想了想，这一身脏兮兮的，坐在小雨点的房间里不太好。

遂又将琴放下，火速拿了睡衣就去洗澡。

洗得香喷喷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穿着睡衣了，还要对着镜子整理一遍仪容仪表。

她给云思雨发消息，【你睡了吗？】

十几分钟后云思雨才回复，应该是还在练琴。

【还没在练琴呢～】

【小猫拉琴.jpg】

言之看着屏幕上拉琴的卡通小猫没忍住笑笑。

【我能下来找你吗？】

这次云思雨秒回了。

【可以～～】

【小猫跳舞.gif】

言之背上吉他就往下冲，丝毫没听见亲妈在后面问她，大晚上的又上哪儿去啊？

言荟知道自家女儿体育细胞不错，但军训一天了，怎么还这么活力四射的样子。

她看看自己没有运动天赋的四肢，又看看画室坐着闷头创作的唐森。

到底是遗传了谁。

不会是抱错了吧？

言荟不解地耸耸肩，继续看她几个研究生的论文。

……

下到云家，还没等伸手按门铃，门就开了来。

门缝里冒出一颗小脑袋，是只探头探脑的小猫。

依旧是那自带波浪弧弧的撒娇声，“言之～”

言之揉揉她的脑袋，两个人回到房间。

“哇，你身上好香啊言之，你洗澡了？”

“嗯，怕把你的房间弄脏。”

“才不会呢。我都还没洗澡，臭兮兮的。”

“不臭。”言之捏捏她的脸颊。

她把吉他从包里拿出来，熟稔地拉着云思雨坐在房间的飘窗上。

“我来给你唱歌了。”

吉他被拨动出和弦，与方才视频中的感觉又不相同。

也许是距离离得近了，皎月般的嗓音来得更加清晰。

云思雨觉得，音乐的确是奇妙的东西。明明是同一首歌，可不同的乐器，不一样的节奏，却总能带给人新的感想。

“Lucky I’m in love with my best friend（我很幸运自己和最好的朋友相爱）～”

“Lucky to have been where I have been（来到我已经来到的地方我感到很幸运）～”

……

更加缓慢的节奏，就像是在一个晴朗的夜晚，安静地书写一份日记。

云思雨忍不住在一旁和声。

两道不同声线发出的嗓音融合在一起，令言之也忍不住睁了下眼。

她鲜少听云思雨唱歌，因为往常总是她在唱。

云思雨显然也被声音打了一下。

但她惊讶的不是自己发出的声响，而是不同音高交缠，发出的十分和谐的音色，措不及防撞到了她心中的那根弦。

和声。

这东西让她第一次“演奏”出了，触动人心的旋律。

哪怕触动的可能只是自己的心脏。

但这大概就是她想要创造的东西。

就像决定学小提琴的那天一样，她又看见了。

原来人的心里，真的有一根弦。

她想，小提琴是她的开端，而她现在，好像渐渐找到了这之后更广阔的世界。

大概就像游戏地图一样。

原先的地方都是雾蒙蒙的，只有小提琴的部分亮着。

她凭着感觉摸索到了钢琴，又摸索到了配器。

而今天，她又点亮了新的模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