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著 第7章 苗疆诡市3

客房里，秋实一面嘴边念念有词：“上天有好生之德，庇佑我等苍生安全，今日恰巧路过苗疆圣地，若有叨扰，还请恕罪！”一面，将自己手头剩余的两张符纸分别贴于门牖。

孟昱将手里的六张符纸拿出，交与秋实，一本正经调笑：“若是不够，这些且都用上。”

“嗯……？！小姐，你拿我寻开心呢！”秋实接过符纸，攒好放入兜里，咂嘴道：“小姐，我先替你保管，留着有备无患。”

窗外知了啼叫，孟昱躺在塌上，盘算着今夜发生的细节。

苗疆诡市一月一次的伶人戏班开唱，吸引众多看客临门，一月一次，意味着行凶者对戏班了如指掌。

戏台石壁上的脸子显然被人提前动了手脚，在山体突然轰隆作响的时候，台下看客目光都被转移，这个时候，便于凶手行凶。

一边山体轰隆巨响，一边戏伶被利刃杀害，如此看来，凶手还有同伙，绸缪已久，利用这一月一次的戏班开唱来聚集人群，等到死者穆成飞身首异处时，利用诡火制造恶鬼杀人的邪说，煽动人群，以此达到骚乱场景，死伤无数。

可就是这么凑巧，孟昱当场识破了凶手的计划，及时想出解决办法，让凶手未能得逞，那么说来，孟昱，碍了他们的眼，为了让计划完美行事，扫清障碍，孟昱，或许即将成为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塌上，孟昱反应过来时，只觉呼吸一滞，头皮麻了半边，正要打算起身告知这个发现，感觉身后阴风阵阵，诡影重重，余光中，被银光闪闪的东西迷了眼，接着，一把大刀当空砍了下来，她尖声高叫：“救命。”

行凶黑衣人见塌上人已醒，恐惊叫声吸引客房其他人来，手起刀落，重重往榻上砍去。

孟昱张开被袄往前方扔去，整张被袄遮住黑衣人视线。

借此机会，孟昱连滚带爬下榻朝门跑去。

黑衣人哪会放弃此等良机，拔开大刀上覆盖的被褥，紧追不舍，就在银光闪闪的大刀劈向孟昱背后时，砰吱一声，门开了，一把长剑抵住砍下来的大刀，剑锋凛厉，猎猎作响。

来人正是韩曜，他右手执剑，左手迅速出拳，疾如闪电，拳头已然稳稳地落入黑衣人肚腹。

一个踉跄，黑衣人内力受损，握刀的手哆嗦一下，瞧见不是韩曜的对手，收回大刀，弹箭一般射向窗外，仓惶逃离。

“歹人可有伤着你？”韩曜收剑，侧身扶稳孟昱。

倚靠门框的孟昱这才回神过来，在韩曜的搀扶下，坐在杌凳。

韩曜倒了杯水放置台面，轻声：“喝杯水，压压惊。”

“嗯……”吞下水，孟昱坦言：“适才，我还在琢磨戏台的事，正想到行凶者可能有同伙，而我，打断了他们的计划，保不齐会下手，没成想会来的这么快。”

孟昱看向韩曜，微微一愣，斟酌地说：“韩兄果真是武艺高强，听到呼救动静，就立刻赶来营救，果然是大慈大悲之人。”

点燃的烛火照在韩曜身上，他的脸骤然升起一抹红晕，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红，望向孟昱的黑眸里，多了几分无措的恼羞。

“我……我才不是什么大慈大悲之人，只不过……就当我慈悲为怀吧。”韩曜撇过脸去，就着她的说辞，总不能说自己担忧她今夜被戏台的事吓到，一夜未睡，听到她房间的呼叫声，心中焦急不已，一个箭步冲了进来。

顺着韩曜的视线，孟昱垂眸，看到他脚上未穿鞋靴，此等紧急时刻，如此匆忙出门，常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果真是菩萨心肠。

“现在，天色已晚，韩兄要不要回房休息。”孟昱唇瓣不自觉的颤动，生怕韩曜脚在地上寒凉伤了身子，督促他赶紧穿鞋。

面对孟昱，韩曜轻咳一声，低声道：“也是，歹人已被重伤，再次行凶可能性虽是不大，可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我且差护卫守在你门口，你可安心入寝。”

光着脚返回住处的韩曜不觉什么，叫醒纯骅，守在孟昱客房门口。

靠在柱子的纯骅嘴角微微上翘，张大嘴巴，仿佛要将所有的疲惫一齐裹入肚腹，演绎一场无声的疲惫。

突然被主子叫起来守夜的纯骅还没适应，他远远看去主子与孟昱的门口，轻挑眉头，暗自思量：主子啊，看来你陷入爱河，不能自持啊！小的一定做你坚强的后盾，二十年的铁树，这会开花了！

破晓时分，鸡鸣犬吠。

起床盥洗好的孟昱出门，正好遇上韩曜，两人默契往诡市方向走去。

苗疆诡市戏台，远远看去，镶嵌在山体之中，四根圆柱支撑，靠近山体的墙面，皆是挂满各式各样的脸子，经历昨夜之事后，那面墙壁空闲出来。

戏台下方，有重兵把守，而唯一的出入口便是后台。

韩曜出示令牌，与孟昱两人从后台石阶上了戏台，进入案发现场。

“这些东西，可曾挪动过？”韩曜开口问。

看守现场的官兵回话：“回大人，自昨夜起，未曾有闲杂人等入内，仅是仵作将死者带离勘验，死者前胸有皮屑抓痕，疑似生前与人有斗争，死因是头颅断离颈项失血而亡，至今，未曾找到死者头骨。”

言闭，穿着红袍戴着官帽的地方官员匆匆上台，向韩曜行礼，“下官见过韩通政，不知韩通政来此查办要事，有失远迎，需要下官的地方，尽情差遣。”

地方官思前想后，自上任以来，并未行收受贿赂，作奸犯科之恶事，想来这个韩通政，是为了别的人别的事而来，别牵连到他就行，只需做好本职工作，顺便在通政使面前多溜达溜达，有所交涉往来，往后朝廷中央，也多个人脉，而且，通政使身旁的女子，定是身份显赫之人，不然也不会受人敬重，便由着孟昱在戏台走动。

韩曜一通客套言辞，话茬回到戏台闹鬼杀人案上，在一旁看地方官破案解谜。

整个戏台，孟昱四周端详一遍，白日里看得更加真切，果然印证了她昨夜的猜想，她目光微微沉，诡影的杀人手法，猜到了一二，只是，什么样的武器会薄如蝉翼且锋利无比？她的思路卡在这里。

不远处，还在与地方官客套的韩曜递来一个眼神，视线落在孟昱的面孔，他踏步向前，行到孟昱身旁，轻声道：“可是有难言之处？”

孟昱抬眸，对上韩曜关切的目光，开口道：“你能否飞身看看四柱高处有明显磨痕。”

韩曜一听，双足一顿，身子轻盈般腾空跃起，蹿有丈余之高，落在柱头横梁之上，稳稳而立，衣诀飘飘，随后下蹲，骨节分明的手指摸向圆柱顶端，漆红木间露出里面木材原色。

瞧见这些，韩曜眼色一沉，了然于心，依次飞身观察其余圆柱，皆有明显刮痕迹象，痕迹较新。

尤其瞧见中间横梁有点点白色粉末，且横七竖八的灰尘印记，他伸手蘸些许粉末，便动作迅速，纵身如飞，脚步无声无息安稳落地，站立孟昱身旁，展开蘸了粉末的指腹给她看去。

点点粉末残留在韩曜的指间，孟昱倾了倾身子，探头往下凑近指间，鼻息嗅入粉末的气味。

此刻，韩曜屏息凝神，深邃凝视着身下的人来，就连眼底流转的微光多了几分跃动，他们的距离尽是这般亲近。

“没错了，就是这个味道，这是死人的骨粉，制作磷粉的原料，亦是诡影出处。”孟昱站直身子，抬眸对视上韩曜，询问：“圆柱上痕迹可还明显？”

“啊……”反应回神的韩曜开口：“磨痕清晰，应该是细如丝线之类东西缠绕圆柱横梁留下的刮痕，这些痕迹还很新，应该是近来布置诡影产生的磨痕。”

一旁地方官黑眸如深海，紧蹙眉头，开口问道：“二位，可是知晓行凶手段了？”

韩曜与孟昱同时看向地方官，轻轻点了点头，有犯罪嫌疑的行凶者，就在他们当中。

公堂上，地方官坐主位审案，韩曜与孟昱一旁旁听。

堂下，站着穆堂香、穆成筠、穆雷、穆铃四人。

地方官开口：“本官已知晓凶手行凶手段，你们当中的凶手最好自己站出来承认，别让我主动揪出，大刑伺候。”

堂下人面面相觑，穆雷开口：“大人，冤枉啊，那穆成飞可是我戏班伶人，我还靠他唱戏养着戏班，怎会痛下杀手，了结他的性命，再说了，他这么高大威武的人，岂是我一个斑白老儿动得了手。”

“这次，不需要出多大力，借用一点点力量，便会让一个魁梧男子，瞬间断气丧命。”地方官继续说道：“你戏班里的其他伶人供词表明，你们之间素来不和，积怨已久，而这个穆成飞，以自己戏班缺一不可的身份，多次向你要求提高薪佣，甚至以暴力威胁，被其他伶人看去，你为了减少支出，一再拖延，昨日晌午时分，你再次和穆成飞产生争执，为此，发生斗争，矛盾激化。你实在受不了穆成飞的胁迫，索性便设计结果他，夜间戏班开戏，借诡影掩盖行凶手段，干净脱身。”

穆雷一听，拍着大腿喊冤。

旁听的孟昱与韩曜互相对视，正要开口，地方官继续说：“先别着急，你们其余人，皆有杀人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