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步而至,虽看不清脸,但此人散发出一种寒气,黑发,紫袍,想必是位得道仙人。
两道眼神,在空气中相撞。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白衣染霜,斑斑血迹,几缕发丝撒在脸边上。
那锐利的目光,仿佛冰凌一般,扣人心弦,看得陈情好不自在。
将犬因收入剑墟之中命他身边侍从送回去,看他们穿着应是附近部族之人。
“等等。”
陈情叫住他。
“你们这就有点不厚道了,怎么说也是我将它收拾了,你‘黄雀在后’,不应该问问我是否答应吗?”
陈情一个移步,拔了他的剑,将剑指向男子的侍从。
还未离去的侍从,见此急转回:“——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曈日少君。”
男人叫了他。
“我最烦有人用身份压我,不过是大离山弟子。”
她还以为他们是什么硬茬,陈情之前听过这个名字,他是鹰族小少君。
大离山少主——离泽瞳日。
天生紫瞳!
“你这双紫瞳,倒是漂亮,可惜了。”
“可惜什么?”
他终于开了口。
“我当然是可惜,这么美的眼睛,看不到这世间盛景万物。”
被人看出自己是个瞎子,他也不恼,本来就是事实,这三界九洲有谁不知,鹰族少主是个瞎子。
“你敢!”无泯斥声向陈情。
“若不想被我杀,今日,就当你们没有见过我。”
她也非是因为犬因兽,那大块头虽浑身是宝,但于她也无用。陈情是担心日后会有隐患。
瞳日示意无泯停下,他不想生事端,好声好气着。
“多谢姑娘,不杀之恩。”
陈情把剑收回去给他,在察觉有人靠近,趁其不备给两人撒下毒粉。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相信他们是知道的。“帮我个忙。”
佯装倒地。
“姑娘!”
与此同时有人叫住了他。
“瞳日少君!”
凤羽姝见到离泽瞳日有些惊讶,凤族与鹰族同源宗族,不过凤族乃百鸟之王。
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但他怎会跟她!又看到一旁倒在地上的陈情,不可思议,这不是……她怎么会和离泽瞳日出现在这!
“——她。”
回头转向银烬。
无泯告诉曈日是战神殿下和凤羽姝公主。
“拜见战神殿下!……”
银烬只是微微点头,没有理会凤羽姝,径直走向陈情,将她抱起。
陈情也没想到是银烬。
曈日眼睛看不见,可无泯看得见啊!
这是什么情况啊!
偏偏他被下毒了不能将疑惑说出口。
无泯大概将事情告诉曈日,他是看不见心却似明镜。
曈日建议先去大离山为陈情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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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漫还是不解,为何那天那个人什么气息都没有留下,毫无痕迹。
除非……
她还是不放心,决定再去那里看看。
希望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神族禁地。
此地古木葱郁,接连成片。当初这里也是灵泽充沛,不过魔神肉身毁灭,魔气横生,天神将此封印。她是怕凌慎依此,躲在此万年,才不被发现,滋养魔灵。
越进入深处,记忆越是强烈。
在几十万年前,她也曾是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后来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因此让她悔恨一生。
毕竟她曾经是真心的,热烈的爱过他。再度踏入灭世魔地,他身死之日历历在目。她还是会心疼的吧。
指尖划过石骸,泪水竟不自觉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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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烬与曈日,及大离山山主传岸在大殿议事。
大离山等妖族之地,大部分被蚩族所侵略,神族迟迟不派兵。大离山岌岌可危,山主传岸只好命曈日与无泯暗探蚩族,正巧路过魔兽山脉,不曾想凶兽犬因被放出,已然残杀不少仙人,为此追寻而来。
“想当年,神魔之战鹰族身先士卒,耗光一族之力为神族冲锋。可是战神殿下,我大离山如今已是如履薄冰,为何神域却是丝毫不在意?”鹰王冷哼道。
“神域不参与仙妖之争,此是神祖创世定下,若神域贸然插手有失公允。本尊有愧于鹰族。但今日吾既然来了,自是为给鹰族一个交代。”
“父王,殿下既开口,便不会失言。鹰族如今已是耗不起了。”
银烬抓住他的言外之意,“何出此言?”
“殿下有所不知,近来鹰族凡是成年之子皆失踪,第二日寻得之时,羽翼被斩双目被挖。鹰族可用儿郎少之又少,年幼鹰孩还未能展翼,成年鹰郎双双被害。”
“可有查到何线索?”
“经过调查,我发现是蚩族的手笔。大离山地形特殊,蚩族不易攻破,便使了诡计害了我鹰族儿郎。我与父王本想反击,却也只是有心无力。还望殿下为鹰族做主。”
“此事本尊会查清楚,蚩族若是使了不该用的手段,吾不会放过。”
仙界之争,不到万不得已,神域不可干涉,为何鹰族不向凤族求助?
“如此,有劳殿下。”
鹰王低下头的那一刻,露着一丝诡异的笑。
无泯来给陈情送药膳,他是不愿意,但是少主点名让他送。
无泯从凤羽姝口中得知,陈情是战神上清境的女官,大概也是上仙之尊,不免对她恭敬不少,但一想她对他们下了毒又不能说,还是很讨厌她。
他家少主又是个温性子,这可怎么办。
天杀的,让她晕死得了,前些日子刚和银烬分开,又在此相遇。
算怎么回事啊!
“你磨磨蹭蹭的,在门外做什么!”
陈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中烦得很。门外的人也是,她就想看看,他几时进来。
无泯端着碗药进来,一脸苦大仇深的。
“怕什么,我又不能吃了你。”见他不说话,有些无奈,她很吓人吗?
“放哪里吧,我自己拿。”
无泯巴不得她这么说呢,反正谁爱来爱来,转念一想。
“不行,少主让我看着你喝下去。”
陈情拿起碗一口下肚,反扣下碗向他证明喝完了。
陈情懒得理他,打发着他走。
无泯前脚刚走,她便一口老血吐出。陈情点了左右两边的气穴,又是一口血吐出。
这个药汤对她没什么作用,之前本就有伤,现在更严重了,头晕得更厉害。
这药有问题!
凤羽姝被安排在上好房屋,身边配着几个女侍。
时不时望着外边,如望夫石一般。一见到那个女官,她便不自觉的紧张起来,生怕她会抢走什么。她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单独同殿下一起,不能就这么被破坏。
越是看她越是觉得她很眼熟,只是记忆有些模糊。
这几日殿下都在忙着跟鹰王一起,她也没见到他一面。想着也无人去看陈情,凤羽姝就去看看,正好打听打听鬼族女的事。
刚进入院子,只见一个黑衣人扛起昏迷的陈情往外去,她没有惊慌,悄咪咪地跟在身后。
陈情一睁眼,就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四周昏暗,双手被捆起来,铁链勒着手腕,身下为黑压压的水,竟是在水牢里。身边还有着个凤羽姝,真是奇了怪,凤羽姝何时也在。
“唉,醒醒!”
陈情又叫了她几声,凤羽姝缓缓抬起头,眼神迷离地看向她。发觉自己被捆起,使劲地抖动着,却是无用,有些恼怒。
“没用的,别白费力气了,该试的我都试了。”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臭死了!”她堂堂凤族公主,也有沦为阶下囚的一天。
“话说你怎么也在这?”
“还不是因为你。”
她?还关她什么事?
凤羽姝偷偷跟着黑身人前来,在进入他的地界时见到两个接头,差一点她都能看见那人的脸,却一不小心被人发现,不敌他们也被抓了过来。
陈情微微叹着气,直翻白眼,实在不想看到她。怎么这俩凤凰不愧为亲姐妹,看着精明,实则是个蠢货。
正无语之时,一阵脚步声越来越靠近这里。
忽然间水牢亮堂起来,强光忽开一时间陈情眼睛睁不开。
先是一身紫袍映入眼帘,慢慢走近她。
他俯下身来看向泡在水里的凤羽姝,凤羽姝自是也对上他那双紫瞳,他邪邪一笑,缓缓开口:“醒了。”
此刻的他陌生得不像离泽曈日。
凤羽姝先惊呼出口:“是你!”
“离泽曈日,你竟然可以看见了!”
在她记忆里,离泽曈日一直是个瞎子,他虽极有天赋,天生紫瞳是鹰族授封最年轻的君主。母皇还曾想将妹妹许配给他,凤羽晗性子烈,不愿委屈自己死活不愿意嫁给他。
莫不是被摄魂了!
“曈日哥哥,我是羽姝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羽姝妹妹,我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虚伪。”他捏着凤羽姝的下巴平静道。
凤羽姝面露慌张,似见鬼一样。“你……你是……紫焰哥哥!你不是死了吗!”
他不是离泽曈日!
“托羽姝妹妹的福,哥哥活得好好的。”紫焰不掩嫌弃的甩开她的脸。
……
“主人,要不要把她扔出去喂三目猿!”
一个紫衣女人走到他身边,用手帕给他擦着手,用完直接焚烧毁去。
“你……”凤羽姝气得牙痒痒。
这是有什么大病,这么嫌弃凤羽姝!
看不下去了,实在看不下去,你们是当她不存在了吗!
“不是,我说你们别在那眉来眼去的了好吗,这还有一个活人!”
紫焰眉头挑起,抬头望向她,声音寡淡。“黎夭,把她给我带上来。”他指着陈情道。
这又关她什么事了?
陈情被紫衣美人从水中捞起,一阵水声霹雳吧啦地落在地上,声音参差不齐。
一个踉跄,叭的一声陈情摔在地上。什么仇什么怨,她是跟他们谁有仇吗?
“带走。”
“你们别走啊,我还在这呢,喂!”
陈情求之不得呢,不用跟那降智的关一起,影响她智商。
“求求,求求你们,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杀我,别杀我。”
陈情被两个大汉拖着走,嘴里不停的求饶。
她被带到一个还算整洁的房内,假拭着泪水。
坐在软榻上的人亳不留情揭穿她,“别装了。”
“什么,装什么?”
陈情主打的就是一个叛逆。
就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让她不装她就不装吗。
“啊!你说什么,太凶了啦!呜呜呜。”
使劲夹着个小奶音,带着个哭腔,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妥妥一个小白莲。
“解药。”
他说的是上次她撒的痒痒粉?哈哈哈哈!她忍着笑意道。
“解药,呜,什么解药啊!”
“美人姐姐,他好凶啊!”
紫焰捏破了手中的晶球,血肉模糊,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是个狠人。
“君上,我说了您可别生气啊!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小女子一般见实。那日,我为了逃命才谎称是毒药,其实只是我自己调制的痒痒粉。”
“你……”
“哦,只需用露水擦擦就可免去其症。”
“耍我。”
“不敢不敢,我哪敢啊。我发誓。”说着露出手掌发誓,表明决心。
难道让她来只是为了解痒痒粉的症状?
紫焰挥了挥手,那两大汉又把她拽了回去,又跟凤羽姝待在一起。
“主人不是怀疑?”
紫焰止住她,“不急。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主人放心已经准备妥当。”
“好,那就送他们一份大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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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烬一直对鹰王之言,有所怀疑。
刚从外面回来,几日未去见她,一来怕她不自在,二来怕她见到他后跑了。推开门去看陈情。
里头空无一人。
“战神殿下,陈女官已经回上清境去了,她让我代为转言告知于你,不必担心。”曈日被无泯扶着过来。
锒烬看了他一眼,“知道了。”
“殿下,这几日为鹰族操劳,曈日已设下宴席,不如放松一二。曈日知晓神族平日不素饮食,但好歹尽些心意。”
“好啊。”
银烬一反常态的答应了他。
从宴席开始到结束,鹰王不停的向他敬酒。银烬闭眼假寐,表露出晕头转脑的感觉。
席间众人,除了曈日没有醉倒,他们都差不多都是醉了。
悄然间,鹰王离席而去。
哒哒哒,地面发出抖动的声音,正往这里靠近。
风声呼啸,一个适合杀人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