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斗什么的，我最擅长了！ 第6章 负心人

这家客栈靠近官道，又离建康城不远，来去京都的旅人在此停歇，多选这家小店歇脚。

虽称不上门庭若市，却也算生意兴隆，上下分了三层，大堂放着几排桌子，三两人正在喝酒。

两人才进门，便有一天生笑脸模样的伙计迎上前来。

他乍见二人形容，便哎唷一声，热心问道：“两位客人可是碰上麻烦了？”

奚燃还未开口，便见一身着红蓝短衫女子自一旁挂帘后走出，边走边回头交代厨房伙计些膳食注意事项。

她个子高，身量壮实，明目阔额，声音洪亮，尾音干脆利落，掷地有声。

只消一眼，便让人知道她是这家客栈的掌柜。

她转过头来，方瞧见二人，便拧起眉毛，当即交代伙计吩咐后厨做两碗热汤面来。

近些日子，建康城外又现匪徒作乱，屡有过路人遭其劫掠。

掌柜的最近见多了落难的旅客行人，见他们如此，也不十分吃惊。

因奚燃与于行宛两人虽形容狼狈，衣衫尽湿，发髻散乱，却皆仪貌出众，身上布料也价值不菲，单看便知二人出身不凡。

她忖度着，猜两人约莫是贵族家的公子小姐，出城游玩碰上匪祸，同仆从失散才流落至此。

又看二人似是年纪不大，带着些安抚意味地问，“你们是遇上匪徒，同家人失散了吧？”

于行宛看她，觉得很是亲切。

但她平时少见生人，有些不自在，不敢说话，只躲在奚燃背后，等他开口。

奚燃察觉到她的动静，不着痕迹地挪了挪位置，用身体将她遮住。

他开口回话：“我二人与父母外出巡游，中途不慎碰上些恶徒，将车马冲散了，仆从也未跟上来，只剩我俩徒步至此。接连赶路，体力不支。眼见天色已晚，怕赶不上城中宵禁，便在此休整一夜。劳烦掌柜准备两间上房。”

神态自然，不似作伪。

于行宛在他背后听着，见他几句便为二人情形编了个合理的由头，又语焉不详，模糊两人关系，且不惹人生疑，很是惊奇。

心中默默想道，他可真是厉害。

那掌柜也了然，只道：“不必担心。”当下吩咐伙计上楼收拾，又颇为细心地喊他准备两身换洗衣裳给二人备用。

交代完，又说：“你们今夜安心休息便是，明日我派伙计送你们进城，等见到家中长辈，便不必害怕了。”

她将方才于行宛的动作尽数收入眼中，心中默叹，到底只是两个孩子，横生如此变故，不定受了多大的惊。

心思宛转间，更恨那些匪徒，暗骂了声天杀的狗贼。

奚燃颔首道谢，婉言谢绝伙计相送，只道他们二人进城后应有家人接应，还是不必耽搁客栈生意。

言辞切切，大方坦然。

掌柜听了，带着些赞叹地看向奚燃，惊其不凡，想她定也受了惊吓，却还一路强撑着，回护身后小少年不算，至此境地还不忘全了礼数。

一时间，她只觉这小女娃儿可怜又可爱，很是疼惜。

掌柜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住她的手，似是要柔声安慰。

奚燃却触电般甩开来，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场面立时间有些尴尬。

原本，奚燃自诩比于行宛成熟勇敢，该当大任，理所应当冲在前面作为话事人，还很得意地想自己已经是当之无愧的首领。

可稍微碰上事便现了原形，他年纪不大，心性稚拙，只是因出身多见过些事、胆子也大些罢了。瞧着一通话术沉着冷静，实际全是在新认的小弟面前充大头，浑然一点就炸。

这会儿，他神色不虞，笑已冷下来，两眼冷凝，眸中满是憎恶。

时下礼法不如前朝那样严苛，并不强调男女大防、无故不得近身，来往只讲究“礼敬而疏”，进退有度。

但奚燃自小不爱交际，鲜少与异性相处，更别提跟陌生女子有肢体接触了。

对着掌柜好意伸来的手，他毫不领情，只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掌柜倒也无辜。她并不知晓眼前两人内里是换过来的，她以为的小女娃儿，实则是个少年人。

霎时间神色讪讪，颇为不解。

于行宛见状，心说不妙，也顾不得羞怯，赶忙上前一步维持局面，向掌柜赔礼：“对不住，姐姐她不惯与旁人接触。”

怕她仍有些羞窘，又解释道：“平日里，连我无意间碰到她，都要发火的。”

奚燃闻言更是不耐，瞧着怒气要止不住了。

于行宛连忙冲他使了个眼色，他才暂时按捺不发。

老板见两人如此，便也明了，神情缓和下来。

世家小姐嘛，总有些讲究和脾性的。

她心性疏朗，并未将此放在心上，大方道：“不必介怀，你姐姐她约莫受了惊，我晓得没什么恶意的。”

于行宛又含着歉意笑了笑。

这时，方才的伙计也下楼来，道房间已准备妥当，一应衣物也置备全了。

掌柜便教他领二人上楼安歇，吩咐厨房的汤食业已备好，一并送去房间。

二人暂且进了一间房说话。

才进门，奚燃便压不住火了。

适才按捺太久，他的怨气已不止对掌柜了，于行宛也受到波及。

他出身侯府，父亲又为武将，手握实权。建康城贵族扎了堆，也少有几家能拎出来与他家相提并论的。

时下重农轻商，客栈掌柜在他看来，不过是个地位最末的商贩，竟如此冒犯，实在可恨。

而于行宛非但不替他出气，还一番赔礼道歉，言辞间竟全归咎于他。

奚燃愤恨至极，冷目寒面，死死盯着于行宛，道：“她只是一城郊客栈的小老板，于我不恭在前，不过一区区庶民，你竟不惜编排我，也要讨好她！于行宛，你不仅自甘堕落！还没良心！”

于行宛连忙来哄，使劲浑身解数劝道：“别生气了，我哪里是编排你。眼下我们二人落难，要是得罪了她，我们就没地方住了。”

“你是站哪边的？于行宛，你方才看到没有！她要摸我手！我还没说她得罪我，你却怕我得罪她？？”

奚燃听完她这番话，更是怒火上涌，连珠炮般骂道：“放在以往，我定叫人来砸了这破店！”

于行宛连连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两人自当更亲近，我当然是向着你的。”

奚燃听了这话，面色稍微好看了点。

只是才缓和些，便又听她道：“只是那老板也不是故意的，你忘了，我们二人换了魂，你在我体内，她只当你是女子，怕我们受惊，才想来安慰你的。她人挺好的。”

几句话下来，奚燃气得手抖，他才不管什么换不换魂，一大堆话里，他只听见那句“她人挺好的”，怒骂：“她人好，我就是坏人，是吧？”

枉他心中暗自将于行宛纳入团伙，她倒好，处处反护旁人！为着一个初次见面的掌柜，竟将对她这么好的自己都排开来！

不识好歹！

“我就对你不好吗？是谁跳进河里救你？是谁被连累魂归异处？是谁一路来带着你？我豁出命来救你，到头来她成了好人！”

他恨恨锤床，“好你个于行宛，还说什么你我是最亲的人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个骗子！忘恩负义！你同她一伙去吧！咱们就此拆伙！分道扬镳！”

这下全是私人恩怨了，他全然沉浸在被背叛的痛心疾首中，道理逻辑一概不讲。什么掌柜冒犯、拿手碰他，都已经不是重点了，谴责负心人于行宛才是当下主题。

于行宛嘴笨，想同他解释，却被这一连串的指责砸蒙了脑袋，压根找不到插话的空。

奚燃转过身去，怒气有如实质。她怕他，不敢靠近，以为他真的铁了心生自己气，不知如何哄他回心转意，当下哑口无言。

他作出再不肯理她的姿态，没多久却沉不住气，想起来什么似的，扭过头来复又罗列罪状，说：“在水里时，我就那么一口气，还分半口给你！你那时候怎么不喊她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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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负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