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 第41章 第 41 章

“七年前那次车祸，我伤得挺重的，你应该知道了。”沈寒川开口，语调平静得仿佛是在说一个与他无关的书中故事。

顾时暖点点头。

“在医院躺了一年多才好转，可是有些损伤并不可逆。”

这会儿没有点滴，顾时暖干脆直接趴到这张大得夸张的病床上，搂着他的手臂，用两只手指在他手臂上爬楼梯。

“那时伤了心肺，唔…还有腰背。”他略微犹豫了一下。“暖暖，我这辈子都将与伤病为友。”

“所以刚刚是背痛？”听到这里，顾时暖抬头问。她原本并不知道他腰背也有伤，上一次在她家里让小周来接他，也只认为是七楼太累人。

“嗯，躺得久了。”

顾时暖在心里警告自己：忍住，不许哭。

“早上起来会低血压低血糖，太累会胸闷心悸，躺久了腰背会痛，抵抗力弱容易感冒发烧肺炎比如现在，还有吗？”她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

沈寒川爱怜地看着她，手指绕在她的发尾上：“暖暖，追你回来，不是想要你学会照顾我。”

他果然一下就猜到了她的心思。

顾时暖凑到他脸前，在他唇边啄了一下，用极其温柔的语气骂他：“沈寒川，你混蛋。”

“这些年，我在悠闲的吃早餐的时候，你或许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我在和人侃天说地的时候，你或许正在忍受窒息的折磨。我在救治泥潭里的羚羊的时候，你或许也生死一线正在抢救。”

“又或许哪一次，你没能坚持下来，多年以后我得知消息，只能去小小的墓碑前看你。”

“沈寒川，换做是你，你想不想一头撞死？”

她用冷静的口吻将一个个残忍的字眼吐出来，字字珠玑，狠狠的敲在沈寒川心上，她必须要他学会向她开口求助，学会心安理得的接受她的照顾，而不是能忍则忍，能藏则藏。

坏毛病，得改。

“对不起，是我不好，都过去了，别想了好吗？”沈寒川急着道歉，想要坐直一些，被顾时暖按住了肩膀。

她不搭理他，自顾自说下去：“从我回来起，就眼睁睁看着你忍受病痛。换做是你，沈寒川，你想不想替我受了这份罪？”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你能够袖手旁观这一切？”

“又或者，在你心里，我是那个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人，对吗？”

顾时暖像连珠炮一样发表完了自己的想法，眼见着沈寒川连连摇头想要辩解却找不到机会，呼吸又要急促起来，她识相的闭嘴了。

她从床上跪坐起身，学着沈寒川的样子点着他的鼻尖说：“寒川，现在，告诉我，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沈寒川屈服了。

眼前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他只想着以“保护”的名义来爱她，自以为是的想要将她罩在暖房里，免受风吹雨打，远离人间疾苦，做一朵骄傲的向日葵。

可是他忘了，正是因为他，她将自己放逐在外六年，已然长成了一棵盛开的合欢，不仅能够保护自己，也能够荫蔽他人。

他忘了，他有多关心多紧张她，她就会有同样的关心和担心。

他忘了，他们应该是平等的相爱着的。

沈寒川甘拜下风，活了三十多年，到头来这点道理还要顾时暖来教，感觉自己真是…一只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面包蟹，只会横着走。

他长呼一口气，仿佛如释重负般，缓缓开口开口：“嗯…换季或者天气不好的时候，也会胸闷…背也会痛。”

“理疗可以缓解吗？”

沈寒川点点头。

“知道了，还有吗？”

“还有…晚上偶尔会需要吸氧。”话说得多了，他又开始咳嗽。

顾时暖端过水杯，看着他喝了几口，等他停了咳，伸手抚过他的眉骨说：“寒川，你知道吗，我心疼得快死了。”

“暖暖，现在退货还来得及。”他逗她。

”我不强买强卖。”好死不死，还要补上这一句。

“你休想。”

晚上说了这么多话，沈寒川精力告急，顾时暖替他简单按了按腰背上的肌肉，僵硬得很。他坚持要下床洗漱，顾时暖便托着他的腰扶他起来。

尽管已经尽量放慢了速度，躺了好几天的人依然受不住，慢悠悠坐起来，又慢悠悠把大长腿挪到地上，顾时暖撑着他站起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开口：“咳咳，慢点…”

她心酸又好笑：“寒川，我对美洲的动物不太熟，但你真的好像一只树懒。”

“暖暖…”沈寒川很委屈，身上哪哪儿都不太舒坦，还要被嘲笑。

“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顾时暖拿脑袋蹭了蹭他的脸，又抬头看着他笑弯了眼睛。

…………

这见好就收的本事真是锻炼得炉火纯青。

洗漱了一番躺下来，沈寒川累得有点晕，软在枕头里，顾时暖掖好被角，调暗了灯光。

“小周送你。”他神思困顿，还不忘拉着顾时暖的手交代了一句。

“嗯，知道了，安心睡吧。”她在他脸上“啵唧”一口，喊了护工进来照看。

明天还要上班，她知道沈寒川担心她，因此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原本连上下班沈寒川都安排了小周接送，被顾时暖严肃拒绝，坚持绿色出行。

他们这样的工薪阶层，可没法拥有这么高档的商务座驾，更别提还配了个司机，她生性低调，并不想以这样的方式成为别人茶余饭后话题的中心。

离开医院之前，顾时暖去找了袁晓，了解了很多平时照顾的细节。

“这个嘴硬的死鸭子居然松口了？”袁晓不明所以但大为震惊。

“嗯。”顾时暖一脸骄傲。

“袁医生，他这两天背痛得厉害，可以做理疗吗？”

“过段时间吧，现在这么个咳法，估计没按两分钟又咳吐了。”袁晓还在咂嘴消化刚才的消息。

骄傲脸瞬间又垮下去了…

走出袁晓的办公室，顾时暖又给丛郁发了消息：【心结-1??】

丛郁：【还得是小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