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两个小时的车,裴秀雅和权至龙终于抵达了蓝湖。
天色已经变成了一种深沉的颜色,蓝湖在暮色中泛着朦胧的微光。
车刚一停稳,寒风就带着湿冷的水汽扑面而来,裴秀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赶紧把厚羽绒服的拉链拉到了顶。
她先下了车,脚踩在碎石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她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取出了她的相机包和三脚架。
权至龙也下了车,他戴着一顶黑色的毛线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部分额头,套上了一件更厚实的墨绿色羽绒服,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更沉稳些。
这里的夜晚静得吓人,只有风声呼呼地吹过耳畔。
湖对岸隐约能看到一些低矮建筑的轮廓,零星点缀着几盏灯火。
裴秀雅架好她那台黑色的单反相机,调整好参数,然后将冻得有些发红的双手塞进了衣兜里,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空除了越来越深的墨色意外,再没有其他动静,期待中的极光始终没有出现。
寒气无孔不入,穿透了厚厚的衣物,直往骨头缝里钻,裴秀雅在原地不停地跺着脚,感觉脚趾已经冻得麻木,鼻子也完全失去了知觉,每一次呼吸都带出长长的白汽。
她侧头看了看靠在车边的权至龙,他倒是安静,看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来,今晚是等不到了。”
裴秀雅的声音因为寒冷而带着一点颤抖,她终于放弃了,一边说一边开始收拾三脚架,手指僵硬得不听使唤。
权至龙抬起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天幕,简短地应了一声:“路上耽搁了点时间,回不去了,在附近找个地方住下吧。”
他们在离蓝湖大约十分钟车程的地方,找到了一家名为“深眠旅馆”的地方。
旅馆是一栋不算太大的两层建筑,外墙是深灰色的,用了大量的木材和玻璃,线条简洁利落,与冰岛粗犷的自然风光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推开厚重的门,温暖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们。
前台的区域不大,地面铺着浅灰色的石板,墙壁则是粗糙的白色肌理,几盏设计感很强的黄铜壁灯投下温暖的光晕,照亮了一个小小的休息区,那里摆放着几张看起来就很舒适的深蓝色绒布沙发。
前台是一位身材高挑、留着金色短发的年轻女人,她穿着浅灰色的高领毛衣,笑容很职业。
权至龙走上前:“麻烦,两间房。”
女人在电脑上操作了一下,询问道:“因为临近极光季,客人比较多,现在只剩下三间空房了,那么就开两个单人间,二位看可以吗?”
“可以。”权至龙点了点头,拿出自己的护照。
女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正低头拍打身上雪花的裴秀雅,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用带着冰岛口音的英语说:“其实我们还有一间不错的双床房,视野更好,很多情侣都会选择那间。”
裴秀雅立刻抬起头,赶紧摆了摆手,解释道:“不,不是的,我们不是情侣,请给我们两间单人间,谢谢。”
她的脸颊不知道是因为屋内的暖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微微有些泛红。
金发女人愣了一下,随即歉意地笑了笑:“哦,抱歉,是我误会了。这是两间房的钥匙,都在二楼,走廊的尽头相邻着。”
他们的房间果然是紧挨着的,裴秀雅的房间不算大,但布置得简洁温馨。
墙面是干净的白色,一张单人床靠着窗,铺着蓝灰色的床品,窗户很大,外面是一个小小的木质阳台,可惜现在外面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独立的卫生间很干净,配备了基础的洗漱用品,她放下行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冷到极致的身体正在慢慢回暖。
她拿出手机,信号断断续续。
好不容易连上了旅馆不算太稳定的WiFi,一条信息跳了出来,是路上认识的那个美国女孩莉亚发来的。
她们在雷克雅未克的一家咖啡馆聊过天,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莉亚问:“嘿,秀雅,你在干什么?”
裴秀雅回道:“在等极光,可是等了好久,快冻僵了,只好先找旅馆住下。”
莉亚说:“太可惜了。对了秀雅,有个好消息,我今天在维克镇遇到了一个阿根廷的摄影师,天啊,他邀请我今晚去看他自己拍的极光纪录片,还准备了当地的热红酒,你觉得我该去吗?”
裴秀雅看着屏幕,忍不住笑了笑,手指在屏幕上敲击着。
裴秀雅:“听起来很不错啊,如果你感觉安全,就可以去看看。”
莉亚:“我也是这么想的,哈哈,希望你能遇到你的缘分哦,不说了,我得去挑件好看的衣服了。”
放下手机,裴秀雅走到窗边,拉上了厚厚的窗帘,隔绝了外面的寒冷与黑暗,她觉得有点饿了,想起旅馆一楼好像有个小餐吧,她穿上外套,走了下去。
餐吧里人不多,她点了一份今日特色,龙虾浓汤和一小篮烤面包,汤是盛在一个厚重的白色汤碗里的,冒着热气,颜色是浓郁的橙红色,闻起来很香。
她用小勺子舀着,慢慢喝完了,身体感觉更暖和了。
回到房间,她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躺上了床,疲惫感袭来,她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强烈的不适感将她惊醒,喉咙发紧,呼吸变得有些困难,脖子上和手臂上传来一阵阵刺痒,裴秀雅猛地坐起身,打开床头灯,冲到卫生间的镜子前。
镜子里的状况让她吓了一跳,她的脖子上起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红色疹子,脸颊也有些红肿。
是过敏了!
裴秀雅立刻反应过来,她知道自己对某些香叶类的调料过敏,但平时很少接触,刚才那碗龙虾浓汤,她光顾着暖和,完全忘了确认汤里具体有什么特殊的香料。
刺痒感越来越强烈,呼吸也越来越不顺畅,她必须马上去医院,她慌乱地套上外套,抓起钱包和手机,跌跌撞撞地打开门,冲了出去。
走廊里空无一人,看来得到前台去问问。
她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隔壁房间的门,恰好在这个时候打开了,权至龙穿着一身深色的休闲服,看样子是准备出去透透气或者买点东西。
他看到裴秀雅满脸通红、脖子上布满红疹的样子,明显愣住了,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秀雅,你怎么了?”
“过……过敏了,我得去医院。”裴秀雅的声音都沙哑了起来,听起来挺严重的。
权至龙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回房,拿了车钥匙和厚外套:“走,我知道附近有家医院,我开车。”
深夜,冰岛的公路上,车辆非常少,权至龙开得很快,只听得见裴秀雅沉重的呼吸声。
他偶尔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她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脸颊越来越红了。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他低声说了一句,目光认真盯着前面的路面。
他们找到了最近的一家小型社区医院,急诊室的医生是个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奥利弗,他检查了裴秀雅的情况,询问了她可能摄入的过敏原。
片刻后,奥利弗下了诊断:“是严重的过敏性荨麻疹,伴有轻微的喉头水肿倾向,我们需要给你注射抗过敏药物,并且需要留院观察几个小时,确保你的症状稳定。”
裴秀雅点点头。
护士给裴秀雅注射了药物,安排她在一间观察室里躺下,药水开始发挥了作用,刺痒的感觉慢慢消退,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终于,疲惫的感觉席卷上来,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而权至龙此刻就在病床外守着,担心她再有什么事,几乎没怎么睡觉。
几个小时后,天色亮起,医生确认她情况稳定,开了口服的抗过敏药,嘱咐她按时服用。
回旅馆的路上,裴秀雅感到抱歉:“Jason,对不住哦,昨天太折腾你了。”
权至龙却摇头道:“没什么的,秀雅,你听说过冷空气过敏吗?我有一个同事,第一次来冰岛的时候,就因为太冷而呼吸不畅,我们大家也在医院陪了他一个晚上。在外旅行,总归不如家里舒服,偶然会有意外情况发生。”
裴秀雅点点头。
车子拐过一个弯道,驶上一条沿海公路,这时候,突然,深蓝色的天幕上,一道巨大的浅色光带出现了,它缓慢地飘动,变幻着形状,边缘还带着一丝微弱的粉色,美得令人窒息。
“天哪,我们等了一个晚上的极光,居然出现了!”
裴秀雅瞬间忘记了所有的不适,激动地扒着车窗,几乎把整张脸都贴在了玻璃上。
很快,权至龙把车停在了路边的安全区域。
裴秀雅推开车门,也顾不上寒冷,举起手机就对着天空不停地拍摄。
权至龙没有下车,他坐在驾驶座上,透过挡风玻璃,安静地看着窗外,看了一会儿,他的目光缓缓移向裴秀雅。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拍了一张裴秀雅的背影。
镜头里,是她开心看着极光的样子,墨色的发丝被寒风吹得微微拂动,背景是浅绿色的极光。
回到蓝湖的“深眠旅馆”时,天已经快亮了,裴秀雅的情绪仍然处于亢奋状态,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看到极光的喜悦冲淡了一切。
她和权至龙在房间门口简单道了别。
“Jason,昨晚,真的非常感谢你。”裴秀雅发自内心道。
权至龙摇了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没事,秀雅,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转身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裴秀雅回到房间,正准备补个觉,手机却响了起来,是公司总部莫泊森国际艺术经纪公司的项目经理打来的越洋电话。
“秀雅,假期还好吗?”
“还好的,詹妮弗小姐。”
“很抱歉打扰你休假,秀雅,但公司这边有个紧急项目。我们需要你立刻联系一位目前在冰岛的画家,奥拉夫·约翰内森,公司希望跟他合作,拿下他新系列作品‘冬之歌’的全球独家代理权。”
“啊……”
“是这样,秀雅,据我们的消息,他本人现在就在冰岛南部的工作室,竞争非常激烈,你得在他离开冰岛前,和他见面并初步接洽,展现我们的诚意和实力,拿下这个项目,奖金丰厚。”
裴秀雅听着电话,提到奖金以后,她睡意全没了,毕竟要走自己想走的那条路,所花费的金钱还是挺多的,爸妈又不支持的话,必须得自己攒够钱。
这么想着,她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她看着窗外冰岛独特的地貌,深吸了一口气:“好的,我明白了,请把约翰内森先生的详细资料和联系方式发给我,我尽快去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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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