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耽美学院文里的她 第2章 第 2 章

星辰帝兰的学生宿舍虽然是按等级分配，但最次的单间也堪比一间精致的单身公寓。推门进去就是敞亮的客厅，兼作用餐区。玄关处立着嵌入式鞋柜，入口左侧是开放式厨房与一间不大不小的衣帽间，右侧则通向卧室与淋浴间，卧室内还另套着一个卫浴。

[宿主，快包扎伤口！]

09见她仍是那副不紧不慢、事不关己的模样，终究没忍住出了声。

对于小伤，默璃总是会有点拖。

“知道了。”

她是昨天才来学校报到的，今天一早出门，也不过是为了那顿持续七天免费的迎新早餐。

她走到衣柜前，随手拿了件干净衣物，转身向卫生间走去。

行至门口，脚步倏然一顿，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说：“你待在外面。”

[哦。]09应了一声，化作实体，光球状的身体扑闪着两只小翅膀，乖乖地在房间里飘荡起来。

淋浴间里，水汽氤氲。默璃站在盥洗台前，看着镜中模糊的面容。水珠顺着未受伤的右臂滑落，滴在冰冷的台面上。思绪被这湿漉漉的雾气拉扯回三年前——那段想死却连结束生命的勇气都匮乏的灰暗时光。

初见时的09，语气是全然不设防的热情，甚至带着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我是修正管理局的第一代系统，09，你可以叫我小玖！]

“滚。”

陷在阴影里的人在浓重的烟草烟雾中麻木又清醒，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嗯？你不是默璃吗？怎么......]

“默璃？”她将这个名字在齿间重复了一遍，竟感到一种陌生的疏离，“09是吗？找我有事？”

09探测出附近无人，化出实体陪着她，[本统的任务是帮助宿主挣脱剧情，走向全新的、自由的人生，宿主的需要，就是小玖最大的事。]

“哼。”默璃笑出了声，她吐出一口烟，搭在膝盖上的手抖落烟灰，最后将那点火星按灭，“是吗？我的剧情是什么？死吗？”

[不会的宿主，小玖一定会保护宿主的！]

看来是了。但她不能死。

默璃没再赶09走，而09也对她的世界充满好奇，可最终却只说“不公平”，因为她是一个靠打黑拳谋生的人，每一次的比赛都是在和死神对视，更因为它认为，这是作者的“虐待”。

09告诉默璃，它来到她身边就是因为小说作者在暗戳戳虐女，书里所有的女性角色都没有得到好下场：一个被未证实过的谣言缠身的女性死于谣言、一个凭实力继承帝位的皇女会死于爱情？一个又一个的“背景板”女性，没有完美家世，更没有好的结局。一个是世间常态，一个又一个就是故意为之，由此，质疑产生，裂缝延展。

同时这也是修正管理局产生的原因——小说市场良莠不齐，有的作者打着爱女的旗号辱女，也有作者身为女性却写着爱男虐女的世界，而她（他）们的女性读者终于在未来的某天发现作者的“真面目”，对其声讨，同时，作者构造的小说世界也在读者的质疑下逐步崩塌，剧情修正管理局由此应运而生。

那时，默璃沉默了很久，说：“作者构造的世界太小，如果你愿意，我之后多带你去其他地方走走。不用觉得难过，我比你想象得更具选择权，就像如果你觉得打拳很危险，我可以换一种方式生活。”

09好像明白了，又吞吞吐吐道：[那......其实管理局有一个任务，宿主可以选择是否接受，但是没有回报......]

“说吧。”她大概能猜到09口中的任务是什么，所谓剧情修正肯定不是指她一个人的剧情修正就行，所以——

[就是书里的其他女性，管理局认为她们应该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但不是强制性的，也没有奖励，我们还是以宿主为主的。]

“可以。”

后来，她们一起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

再后来，09又对默璃说，它其实是要在主角受入学前一年来找她的，但这个世界的规则意识太强了，它来的时候遇到了时空乱流，差点以为自己要小命不保了，幸亏只是时间线上提前了三年，但如果和管理局联系上的话，它肯定是要回去一趟的。

再再后来，09当然回去了，走之前，09说，小说的作者正因为舆论压力在修改原文，等它下次回来，会告诉她修改后的剧情——如果她愿意正式绑定系统的话。

她那时说：“可以。”

[什么？]09有些不可置信。

默璃唇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像是逗弄，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认真：“怕你跑了。”

09终于确认了她的意思，惊喜道：[我哪舍得？那就——绑定成功，不退不换！]

“嗯，下次见。”

09走之前，还是透露了一些情报：第一就是关于此次入学，原来的剧情她是在主角受入学的第二年才入学的，但不清楚作者改文后是什么样的，所以09让她顺应，第二是如果它没及时回来，尽量避开主角团，以及不要接受别人的挑战。

默璃全都应了下来。

而三年后——

默璃从浴室出去的时候，09正在翻看她的光脑，整个状态也是变幻莫测，一会红一会蓝的。

“在看什么？”她把需要换洗的衣物丢进清洁器里，问。

[校园论坛。宿主，你火了。]

“因为揍了高等级？”

她随口问道，走到全自动吹风机前坐下，感应装置启动，温暖的气流包裹住她湿润的头发。

09拖着她的光脑飞了过去，边答：[是啊。这种书里的学生不都是这样？]

——脸谱化的“恶人”。

默璃顺着飘移过来的光脑，看到了论坛上的内容——

醒目的标题：神秘特招生大闹天宫。

贴合的配图：任脚下众神为我铺成一条英雄路.jpg

吵起来的评论区：

【1楼】：这谁啊？居然敢打高珂学长？

【2楼】：听说是特招？

【3楼】：眼神杀我！！！姐姐给个机会！

【4楼】：举报，她没戴铭牌。

......

高珂应该就是那个说要帮凌樾教训她，又反被她教训的金牌。

默璃继续往下翻时，才发现她的身份已经被扒了，不过是早就准备好的很普通的特招生身份。

唯一不普通的大概就是那循规蹈矩的，完完整整的人生经历了。

毕竟，12区往下的人生，怎么可能这么完整？

09趴在她肩上，完全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反而指着一个评论，说：[宿主，这个人说安清禾看呆了，快返回去看看。]

“嗯。”

有她在，09就懒得自己动。

默璃把页面往下拉，那张图就重新出现在了两人眼前，经过评论的提醒，这次他们把注意力放到了安清禾身上。

[还真看呆了。]09虽然觉得自家宿主这么厉害，看呆很正常，但真见到安清禾看呆的样子，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因为——

[我怎么觉得他要跪倒在你脚边的样子？]09飘了起来，面对她，[他不会爱上你了吧？]

“仅仅因为这个？不会。”

安清禾来自混乱的15区，能在那里活到十八岁并成功考进星辰帝兰的人，不会这样轻易地把心交付出去。

“顶多......”她斟酌措辞，觉得这个状态应该是，“感兴趣了。”

[这样吗？]09似乎不太接受这个解释，就算已经洞悉全文，它对这个主角受也并不了解，只好落回她的肩上，叹道：[好吧，人的感情，统不懂。]

默璃侧过头看着09，笑了声，“人也不懂。”

-

翌日，默璃换好校服，伸手推开宿舍门，就在门锁发出开启的轻响，门缝才滑开一掌宽时，一道娇小的人影带着哭腔和惊慌，猛地从侧面撞了进来，直直扑入她怀中。

这撞击来得太突然，力道也远超预期。默璃猝不及防，腰侧“砰”地一声重重撞在了玄关处嵌入墙体的鞋柜上。

“嗯......”一声压抑的闷哼从她喉间逸出。

[宿主！你没事吧？！]09在她脑中惊呼。

几乎是同时，门外传来了几声不加掩饰的、带着恶意的嗤笑。几个佩戴着银色铭牌、神态倨傲的女生正站在那里，显然，她们就是这场“追逐”的源头。

默璃也瞬间明白了状况。

她扶住怀里那个因为恐惧而浑身剧烈颤抖的女孩，蹙眉看向门外几人。

那几人接触到她的视线，嗤笑声戛然而止。她的眼神里没有惊慌，没有质问，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反而让她们感到了无形的压力。

“还有事？”

为首的女生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强撑着气势哼了一声：“少多管闲事！”说完，似乎也不想在宿舍门口把事情闹得太大，悻悻地瞪了默璃怀里的女孩一眼，就带着其他人转身离开了。

看着那几人转身走远，默璃甚至连一秒钟都没有多等，直接抬脚，干脆利落地一踹。

“砰！”

宿舍门应声关上。

直到此刻，危机似乎暂时解除，默璃才感觉到腰侧被撞处传来一阵阵闷痛。而女孩被那突如其来的踹门声惊得浑身一颤，将脸埋在她胸前，压抑的呜咽和身体的颤抖透露出她刚刚经历的恐惧。

默璃身体不由僵住，但也没有立刻推开她，只是任由她抓着，如同抓住一根浮木。过了十几秒，待女孩的颤抖稍缓，她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松手。”

女孩像是被惊醒，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她，脸上满是慌乱和愧疚：“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们追我，我太害怕了......撞到你了，对不对？很疼吗？”

默璃看着她惊恐未消却又充满歉意的眼神，淡淡地“嗯。”了一声。她尝试动了一下，腰后撞击处的疼痛让她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宿主，你的腰是不是受伤了？]09担忧地问。

[嗯，等会去医务室一趟。]

她示意女孩到客厅的沙发坐下，自己则走到玄关的穿衣镜前，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领，又十分顺手地从桌面拿了个口罩戴上，抬眸看着镜中的自己时，才想起这里不是黑市，但戴都戴了，于是她又把帽子戴上，帽檐压低。

“我去一趟医务室。”她转身，对沙发上依旧有些惊魂未定的女孩说，“你可以待在这里，直到你觉得安全。但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能离开，我也不会给你进出权限。或者，你现在就离开。”

女孩立刻用力摇头，声音带着恳求：“我、我可以在这里等你吗？我不会乱动东西的！真的！”

“随你。”默璃没什么情绪地应道，在意识里吩咐09留下注意情况，便径直开门离去。

去往医务室的路上，因为她没挂铭牌，又一副拽拽的样子（因为口罩和帽子），所以没人来惹事，很顺利地到了医务室。

校医看到她，习惯性地就要引她走向房间中央那台看起来就造价不菲的全自动医疗舱。

“躺进去扫描一下，几分钟就好。”

默璃扫了那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医疗舱一眼，摇头拒绝：“不用，撞到腰了，应该是肌肉挫伤，给我外用的跌打损伤药就行。”

医疗舱会扫描患者的身体状况保存到终端，她右肩的枪伤还没好，如果扫描有可能会暴露。

“......哦，好。”校医似乎有些意外，如今的时代，医疗发达，几乎不会有人选择外用的膏药或药水，因此多看了她一眼，目光扫过她没有佩戴铭牌的胸口时，又停留了一下，但还是顺从地去药柜取了药。

白色的药盒递过来时，默璃却没伸手接。

校医正疑惑，只见她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勾住口罩边缘的弹性带子，动作不紧不慢地将其向下拉拽。黑色的布料缓缓滑过她的脸颊，最终停留并松松地扣在了她线条清晰的下巴上，完整地露出了她的口鼻和下半张脸。

帽檐的阴影依旧投在她的眉眼之间，与光线下清晰起来的下半张脸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割裂感，既显露了部分真容，又保留了更多的神秘。

她微微侧过身，将后腰受伤的位置示意给校医，声音因为口罩的阻碍去除而清晰了许多，但依旧没什么情绪：

“在后腰，麻烦你帮我涂一下。”

“哦，行。”

几乎同时，09在她脑中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宿主，你在让一个男的帮你上药？！OMG！]

[啧，我是在让一个医生帮我上药。要不你来？]

[好吧......统也是爱莫能助。]09委委屈屈地熄了声。

不知不觉间，校医已经为她处理好了伤口。简单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便转身回到了值班台前坐下。

默璃闭着眼，意识却沉入系统传来的原文之中。

她的剧情在全书的50%处就结束了。

书里，她和安清禾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是在军训前一天。

那时的安清禾被一群人按在地上羞辱，而她只是个冷漠的过客，可在安清禾的视角，却像是一缕转瞬即逝的光。

......哈，安清禾可不需要她的救赎。他刻意挑衅F4分明是有自己的目的和考量，在原文里却像个不自量力的蠢货。

第二次见面就是正式开始军训的时候，在此之前，凌少安对安清禾“一见钟情”，和安清禾多次同进同出后，就没人找安清禾麻烦了。

至于她和安清禾的第二次见面，实际是在总演习的时候她被教官叫上去当陪练，安清禾对她的感受是“原来她这么强”，其他人对她的感受是“居然有这么强的特招”，从这开始，那些高等级铭牌就有了新目标。

再之后就是一些琐碎的碰面、传言剧情，直到她在天台打了安清禾一巴掌，这里是从安清禾跟班的角度写的，跟班刚上天台就看到安清禾被打，不知道安清禾被打的原因，后面也没解密，不过其他人揣测说是默璃嫉妒他受F4青睐......

然后就是F4之一的祈厌派小弟来教训她，反被她教训后，一怒之下发了红牌，中间一点小打小闹，这之后就是联谊赛了，这里的剧情可以概括成八个字：单打独斗，生死不明。

所谓生死不明就是她在比赛结束后没出现，而军方调动/恢复监控后，也只看到她浑身是血的模样，最后连尸骨都没找到。

［你觉得我死了吗？］

［嗯......作者肯定是想写死的，但害怕被骂才这样写的，所以也有可能活着。］

［你的出现让它不止是可能了。］

［宿主，你咋忽然这么会说话呢？怪不好意思的。］

［那就别当真。］

星辰帝兰的联谊赛，又被称作帝**事演习联谊赛，在大一上学期末开展，也就是12月末。

两个月的死亡预警，真是紧迫。

默璃回忆剧情的时候，忽然想起：[对了，你不是说我是恶女吗？]

[啊，就是那些流言，说你野心勃勃不择手段地想要得到不属于自己的财富地位，勾搭了几个金牌的同时还想勾搭F4那些......其实也没什么。]

[野心啊？我——]

恰在此时，一道声音传来，打乱了默璃的话。

“她是谁？”那声线偏低，带着点莫名的微哑，又混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懒散。

默璃懒得动，趴在床上连眼睛都没睁开，于是由09探头去看。

［宿主，是F4之一的祈厌。］09回道。

莫名有种说曹操曹操到的意味。

祈厌，帝都祈家继承人，五岁丧母，十二岁丧父，自此由祖父祈钊重新接管家族，对他极尽溺爱之余，也严苛执行继承人的培养标准。然而这样的教养并未弥补他童年丧失双亲的创伤，反而催生出满身的叛逆与不驯。

逃课打架都是家常便饭，更曾因议员弹劾祈钊，直接闯入对方家中将人狠揍了一顿。事后祈钊未曾责罚，从此帝都无人不知——只要祈家不倒，祈厌便可为所欲为。

此刻，他正站在医务室门口，一头银白短发格外醒目，与他墨色的眼眸形成强烈对比。脸上带着几道新鲜的血痕，像是刚与人动过手。神情似探究又似不屑地扫过医务室内。逆光勾勒出他略显单薄却线条流畅的身形，透出一种易碎的精致感，可那双眼中的冰冷与漠然，与颊边的伤痕交织在一起，又无端生出几分危险意味。

不过，默璃似乎感觉到，那道目光在她压在手臂上的侧脸停顿了一瞬，随后，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她因上药而微微撩起衣摆、裸露的一小截后腰肌肤......

祈厌收回目光，看向值班台后的校医。

校医许医生大概以为默璃睡了，压低声音回复，“她没有佩戴铭牌。”

“她的腰怎么了？”祈厌再次开口，语调没什么起伏，却因为那份独特的微哑质感，让简单的问句听起来不像关心，倒像是某种审度。

“撞到了。”校医言简意赅道。

祈厌没再说话，径直进到贵宾室上药。

09忽然想到，［宿主宿主，原文里你就是因为打了他的人被发的红牌，我们怎么办？］

默璃自然也想到了，说实话，小说里，那时候祈厌都还没和安清禾好上，真不懂他凑上来干什么，随口道：［怎么办？杀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