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在欧裴莉的红发上凝成细小的水晶,顺着发梢坠入衣领。她仰头望三楼的窗户时,左手不自觉摩挲着食指第二关节——那里的烟疤在路灯下泛着浅褐的光,像枚潮湿的烙印。我推开吱呀作响的木窗,看见她怀里抱着个牛皮纸袋,裤脚卷到小腿,露出被碎石划破的创可贴。
"泽纳塔睡了?"她的声音裹着雨气钻进来,发梢的水珠滴在窗台上,洇出深色的花。我摇摇头,转身时撞翻了暖气片上的搪瓷杯。薰衣草皂的气息突然涌进鼻腔,原来泽纳塔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毛线针在指间转得飞快。
"带回来什么好东西?"她的羊毛卷发沾着水汽,发梢还挂着片银杏叶。欧裴莉咧嘴笑的时候,犬齿尖尖地露出来,像只淋雨的幼兽。纸袋里滚出半打柠檬,表皮的蜡质在台灯下泛着冷光,还有块用麻绳捆着的奶酪,包装纸上印着阿尔卑斯山的轮廓。
"老规矩。"欧裴莉用打火机燎断麻绳,奶酪的酸香立刻漫过霉斑点点的墙纸。泽纳塔突然抓住她手腕,我才发现欧裴莉虎口有道新鲜的伤口,血珠正顺着银镯子往下爬。"又跟人动手?"毛线针"啪"地掉在地板上,滚到床底铁盒旁边。那只锁着的铁盒总让我想起拉丁文课本里的预言——所有秘密终将以流血终结。
楼下传来警笛声时,欧裴莉正把柠檬片塞进伏特加酒瓶。泽纳塔拽着我钻进衣柜,樟脑丸的气息呛得我睁不开眼。透过木板缝隙,我看见欧裴莉把牛皮纸袋塞进壁炉,火光舔舐着柠檬皮,发出细微的爆裂声。她转身时,红发扫过铁盒的锁孔,像团燃烧的钥匙。
"守塔人也需要睡觉。"泽纳塔的呼吸喷在我后颈,她的金卷发和我的黑发在黑暗中纠缠。衣柜外传来抽屉被拉开的声响,接着是铁盒落地的哐当声。我突然想起那些码放整齐的钞票,想起亚瑟少爷丝绸领结上的家族纹章,想起拉丁文老师总念错的名字——原来有些秘密不是藏在墙后,而是缝在我们彼此交叠的影子里。
欧裴莉拉开衣柜门时,火光照亮她嘴角的淤青。"该走了。"她把浸湿的牛皮纸袋甩到肩上,里面露出半截沾血的黄铜望远镜——上周三在巷口,那个戴珍珠耳环的女人脖子上,正挂着同样的东西。雨又下了起来,我看见泽纳塔把铁盒塞进欧裴莉怀里,锁孔在红发的阴影里闪着幽光。
"普罗旺斯的薰衣草......"我想说点什么,却被泽纳塔按回衣柜。她的羊毛卷蹭过我脸颊,像春天解冻的溪流漫过脚背。"记住,"毛线针抵着我的掌心,在皮肤刻出浅浅的印记,"爱情是决斗,但赢家永远是先转身的人。"
警笛声越来越近时,我数着衣柜里的樟脑丸。十七颗,和我纠正名字的次数一样多。透过木板缝隙,我看见欧裴莉的红头发消失在雨幕里,像团终于挣脱束缚的火焰。而泽纳塔正用那枚沾血的望远镜眺望巷口,她的金卷发在警灯的红蓝光芒中,忽而化作坚固的城墙,忽而碎成散落在薰衣草田里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