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初七年 第13章 喜得腓腓

又在仁寿宫住了一晚，裴怀安醒来也没急着出宫。

因为门外有侍女守着，听见屋内传出声音便送上水供她洗漱。

侍女说，长宁留她用过午膳再走。

裴怀安问了一句，知道长宁已经去御书房，干脆去浴汤沐浴，换洗的衣服早就备好，也不知道长宁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洗过一番，换了衣裳，顿觉清爽许多。

裴怀安进了书房，在书架间随意找着，一时不知要看哪本。旁边的侍女见状提醒道：“王爷，第三个书架最上层，是瞿吟先生所著的游记，殿下特意为您准备的，只待集齐了最后一本便要送去您府上。”

裴怀安偏头看了她一眼，有点不高兴，“是长宁叫你说的？”

侍女愣了一下，顿时脸色苍白，“奴婢多嘴，请王爷责罚!”说着就要跪倒。

裴怀安忙伸手拦住，“我不曾怪你，只是随口一问，你往后记得就好，下去吧。”

侍女谢过，红着眼圈退下了。

裴怀安轻叹一声，指尖在一册册游记上扫过。

她更希望从长宁口中听到这个惊喜。

转头又思量着，装作不知道是否可行。

她没去动游记，转头在书桌上挑了一本《桃源惊春》。

裴怀安一向博闻，却没听过这个名字。

打开一看，原来是本章回小说。

故事引人入胜，裴怀安一时沉浸其中。

一直看到第二十一回，她猛然合上书，面红耳赤。

书中人爱意缱绻，作家不曾描写得如何露骨，但情节大胆，用词刁钻，柔情蜜意扑面而来，本就让人脸热，不想期间突然插了一张彩画，一人正捏着另一人的下巴，把她压在画堆里亲了上去。

裴怀安不由想到了长宁，顿时觉得这本书有些烫手，仔细地放了回去，改写字静心。

长宁怎么会看这样的书呢……

裴怀安思绪蔓延开，回过神发现纸上写满了“长宁”二字，倒吸一口凉气，羞赧地折了起来。

怕扔在书房里被长宁发现，裴怀安又打开用墨染了。如此便看不出写了什么，却更加古怪了。

裴怀安把守在门外的侍女叫了进来，小侍女年纪不大，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先前说错了话可能还后怕着，眼睛红红的，也不知是不是在外面哭过了。

“找个地方烧了，别叫旁人知道。”裴怀安叮嘱道，“先前游记的事，也不要告诉殿下，全当你没说过，记住了吗？”

小侍女认真地点了点头。

过了不到一刻钟，侍女回来了，很认真地表示处理的干干净净，而且绝对没有其他人看见。

她像是戴罪立功一般，神情那般严肃。

裴怀安被她逗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和夸奖副将一样，“做得好!”

“阿悔。”长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前，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怎么回来了？”裴怀安惊讶道，有些开心，又因为先前的事有点心虚。

长宁让小侍女先出去了，“快用午膳了，来寻你一起。你何时，与她那般亲近了？”

裴怀安失笑，“亲近？”她思量了一会儿，“亲近倒是不曾，不过她倒是有些有趣。”

长宁打量着她的表情，沉默了片刻，“她是芜矜的女儿。”

裴怀安睁大了眼睛，“当真？”

“这是怎么回事？”

芜矜便是当年带着裴怀安去遇山行宫求太后的侍女，后来裴怀安被养在仁寿宫，她也跟着留在了宫中。裴怀安六岁时，太后恩典，让芜矜出宫嫁给了太后母族的一个旁系子弟，移居江南，生活各项一应有人照应。

“芜矜与她夫君，婚后起初还很和谐，后来渐渐生了嫌隙，过了四五年便和离了。芜矜带着容儿去了别处生活，有皇祖母的人照应，倒是没什么问题。但三年前皇祖母和芜矜相继去世，我担心容儿无人照料，便把她接进了宫中。”

“原来是这样……”裴怀安轻轻叹了一口气。想到自己方才还把容儿吓哭了，一时有些不是滋味。

“长宁，你之前怎么没有与我说过此事？”

长宁抬眼，淡淡道：“忘了。”

裴怀安无言以对。

“走吧，该用午膳了，皇兄还在等着。”长宁转身向外走去。

裴怀安跟上，有些疑惑，“同陛下一起？那长宁你为何不直接差人叫我过去？”

长宁抿了抿唇，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裴怀安与长宁到时，饭菜已经摆好。

皇帝大约是有些饿了，吃得很专注，话不似平常那般多。

可长宁一反常态，话多了起来。

也不知怎的，话题就到了太祖身上。

正当裴怀安与皇帝迷茫着，长宁说起了孝贤皇后，两人都怔住了。

孝贤皇后是位极具传奇色彩的女子，仅次于太祖。曾有史官评论她说：“前半生无过，后半生无功。”

而孝贤皇后也是太祖在世人眼中唯一可以诟病的地方。

当年太祖与裴家先祖雍定王一起起义，几次兵分两路，太祖智勇无双，战无不克，但雍定王虽勇武过人，却不善兵法，之所以能跟上太祖的步伐，是因为身后跟着一位运筹帷幄的军师。这位军师便是孝贤皇后。

最终太祖能夺得江山，孝贤皇后功不可没。

可这样一位传奇人物的后半生，却让人很难评价。

太祖称帝后，将孝贤皇后纳入后宫，封为宸妃，极为宠爱，以致群臣非议，但太祖仍旧偏宠。后来太祖生下文帝，又执意将文帝记在宸妃名下，被群臣议论有失礼法，太祖仍不肯退让，有臣子因此怒骂宸妃是蛊惑圣心的妖妃，结果被太祖杖杀。

与朝臣不同的是，文帝虽被强行认宸妃为母，却不曾因此心生怨怼，而是很敬爱这位母亲，继位后尊她为太后，尽心侍奉，在她去世后给她选了“孝贤皇后”这样的美谥，还力排众议让她与太祖合葬。

长宁很夸张地长叹一声，“便是太祖这样了不起的人，也因宠爱孝贤皇后而被诟病，而孝贤皇后如此传奇，也因被太祖深爱而失了名声。”

皇帝放下碗筷，神色难辩。

裴怀安吃着，却是食不知味。

她不太明白长宁的意思，她先前在长宁书房看见了那样的小说，本以为长宁至少是不抵触女子间的爱情的。可如今这话，却好像很是反对。

她更不明白长宁为何提得如此突然，好像是在告诫一般。

难不成昨日喝多了酒，困顿时迷糊，说错了话？

见两人陷入沉思，长宁心满意足地继续吃饭，可裴怀安和皇帝却吃不下了。

用完膳，裴怀安兀自在一旁纠结，皇帝已经勤奋地回御书房继续批阅奏折。

裴怀安跟着长宁亦步亦趋，片刻后有些丧气地说：“长宁，你究竟是何意？”

长宁微微一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裴怀安抿着唇，总觉得并非如此。

“我还要去御书房，你呢？”长宁转开话题。

裴怀安愣了下，“那，我便回府了。”

长宁点点头，“路上小心。”

……

长宁进了御书房，发现皇后也在。

皇后对她点了点头，长宁也叫了声皇嫂。

她们之间算不上亲近。

皇后在和皇帝商讨选妃一事。

皇后把整理好的名册递给皇帝过目，皇帝勾勾画画，然后递给长宁。

长宁仔细看了一遍，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皇帝赞同地点了点头，加在了名册上。

“辛苦皇后了。”

皇后微微一笑，竟有些羞涩。

……

七月初九，裴怀安正在家中与徐清音下棋，齐三来报说长宁公主送了礼物来。

裴怀安早听容儿说过，便直接叫人送去书房。

齐三面露难色，“小王爷，这书送去倒是正常，可这狸奴……”

“什么？”裴怀安眼睛一亮，“快送来让我看看。”

齐三亲自把狸奴带了过来，还有一封长宁的信。

这是一只约莫四个月大的小猫，短毛，身上有三种花色，正在笼子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很警惕的样子，十分可爱。

裴怀安逗弄了一下，先拆了长宁的信。

长宁信中先写了游记是何人所作，哪国风光，然后才提到这只小猫，说它还未取名，送予裴怀安，要她好生照顾。

裴怀安仔细地把信收起，把小猫抱了出来。

小猫闻了闻她的气味，很亲近地用头顶了顶她的胳膊。

裴怀安忍不住笑了，又不敢笑得太大声，怕惊了小猫。

小猫乖巧的在裴怀安怀里趴了一会，然后就开始抓她的袖子，试图钻到袖子里面去，被裴怀安阻止后又乖乖地缩成一团。

齐三笑道：“很是亲近小王爷呢。”

徐清音看着有些羡慕，“真是好乖的猫，王爷可否让我摸摸？”

裴怀安犹豫了一下，没有把猫递过去，而是靠近了徐清音，许她摸上几下。

小猫的毛柔软得很，身体也是温热软绵的，叫人爱不释手。

徐清音摸了摸猫，又看了看裴怀安，低头掩住眼里的笑意。

裴怀安骤然得了长宁送的这只小猫，宝贝得紧，给它起名叫“腓腓”，事事叮嘱，吃穿用度比她还要讲究。

而小猫也很黏她，常常跟在她身边，让裴怀安忍不住把它抱在怀里，是以裴怀安几乎和小猫形影不离，吃饭下棋，读书作画，都要抱着这只小猫。

林絮见她这样疼爱这只小猫，默默寻了一堆兽医的书去看。

一转眼过了半月，小猫大了一点点，但仍旧异常乖巧，虽也活泼好动，却从不对人伸爪子，也不会随便在衣服桌椅上磨爪，只会玩儿给它的玩具，夜里裴怀安睡了，它就趴在她身边一起，不吵不闹。

裴怀安于是更加喜欢这小猫，这日选妃，她左思右想，还是没忍住把腓腓抱了一起去。

她穿着端庄的朝服，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猫抱在怀里，看上去有些好笑，连这些日子里一直沉默寡言的陈妃都弯了弯唇角。

皇后先是一笑，又觉得不妥，可转头看看，皇帝和长宁都在笑，还上前去逗小猫，于是只好沉默。

陈妃：可爱。

长宁：可爱。

皇帝：可爱。

皇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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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喜得腓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