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县的树 第16章 第十六章

赵彦生一时没说话。

短暂的被吸引，的确是有的。

他不知道该如何说，又或者是如何面对未来的结局。

叶迢的世界，离他的，离这儿。

都很遥远。

那是他一辈子不会去触碰的世界。

但他却又时常会想起叶迢。

比如刚刚在树下抽烟的那几分钟，比如昨晚躺在她睡过的床上时。

那些时刻，此时变得格外清晰。

客厅的氛围因为这个问题增添了几分暧昧。

叶迢在等赵彦生的答案。

她承认赵彦生这个男人的身体对她来说，让她心动。她也承认他身上的魅力，那种感觉对叶迢来说很重要。

即使是短暂的crush，叶迢也希望是之后一切发生的事情是建立在双向的基础上。

而不是她单方面的臣服。

叶迢在看向赵彦生的那一秒，脑子里闪回了之前发生过的很多事情。

但却没有一件，能敌得过现在。

赵彦生沉默了半晌。

他抬起头，说：“嗯。”

叶迢刚准备开口说话，放在沙发上充电的手机响了。她没想接，但看到来电人后，她对赵彦生打着手势，示意他等她一下。

这通电话，是来自大洋彼岸的文森打给她的。

她今早给他发了条消息，这会儿没法不接他的电话。

叶迢起身去了阳台，顺便带上了阳台的门。

赵彦生看着阳台上站着的人，听着从并不隔音的门那边传来的流利的英语对话。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碰过英语了，但是他能听出叶迢的口音非常的标准，说话的语速也很快。有些可能是专业术语，赵彦生听不太懂。

赵彦生盯着叶迢看了会儿，又把桌上他看不懂的五线谱拿起来看了会儿。

叶迢还是没出来，但她偶尔会回头看一眼客厅，看赵彦生还在不在。

赵彦生想了想，从茶几上拿起笔，找了一张空白的纸，在右下角写了一串数字。

叶迢后面一直背对着客厅，没发现赵彦生已经离开了。

这通电话她讲了很久，所以直到她讲完电话转身准备开门时，才发现赵彦生已经回去了。

叶迢“呼—”了声，坐回到沙发上。

心里突然间被满满的失落感填满着，但她坐下后，发现了那张用烟灰缸压住的纸。

上面写着赵彦生的电话号码。

叶迢弓起身，往前坐了坐。

她拿起纸看了几遍。然后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一个接着一个数字的认真输了进去。

输完后，她反复的检查了几遍。最后她给了这串数字一个备注：赵彦生。

行吧。

走就走了。

反正她在云县的日子还长。

叶迢把这张纸放进了茶几下的抽屉里，拿了换洗的衣服去了卫生间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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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彦生洗完澡，把衣服也晾晒好，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他在床上躺了会儿，没睡着。于是去了客厅，躺在沙发上。

客厅里没开灯，只有电视机微弱的光线照在房间里。

赵彦生刚躺下，手机就响了响。

是短信的声音。

他正好奇谁大半夜的给他发消息时，就看到了屏幕上显示着：来自134xxxxxxxx的短信。

【赵彦生？】

赵彦生看着屏幕上自己的名字，看了几秒，回道：【是我。】

叶迢回的很快。

【没事，就确定下你有没有给我虚假号码。】

赵彦生：【...】

【早点睡吧。】

叶迢回他：【晚安。】

这天赵彦生睡的很晚，但第二天早上八点，他还是准时起了床去上班。

沙发很硬，睡的他浑身酸痛。赵彦生在进房换衣服时，还一直在活动着肩膀。

打开衣柜的那一刻，他犹豫了。

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昨晚他收进来的，叶迢给他买的那件T恤。赵彦生在衣柜前站了几秒，犹豫了一下，手指还是掠过了那件衣服，选择了自己常穿的那几件。

赵彦生收拾妥当后，背着包出了门。

等他骑着摩托到山脚下的基站时，时间刚刚好。

昨晚值夜班的同事等着他来换班，赵彦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动作流畅的如同叶迢昨晚说的那串英语。

赵彦生停好车，换上了制服佩戴好身份识别卡，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下了场雨后。

云县的气温又上升了几分，林间的小虫子也逐渐多了起来。

即使这样，赵彦生依旧穿着长袖长裤，戴着手套，以免被毒虫叮咬。

刚工作的时候，他没经验，有次不小心被林间的毒虫叮咬在了脚踝那儿，不到夜里，他的脚踝变肿成了一个大馒头。当时还是杨鸣的父亲连夜把他送去了镇上的医院急救，这才捡回来了半条命。

赵彦生拨开草丛，往上走着。

云县这地方虽然偏且落后，但是这儿的国家一级保护树种却不少。

光赵彦生负责的这片森林里，就有不少的珍贵树木和药材。他平日不仅要巡护森林，还要在此同时防止有不法之人偷伐树木。

再往林子里走深点，就要更人迹罕至了些。如果幸运的话，还会遇到不少小动物。

这是赵彦生在这片森林间穿梭的第六年。

/

叶迢昨晚也没怎么睡好。

她起床照镜子的时候看见了自己眼下泛着乌青的黑眼圈。

或许是因为昨晚昨晚文森的那通电话，她昨晚梦见了在美国的那几年。

舞台、灯光、悠扬的大提琴声、还有台下的万千观众，不停的交错在她的眼前。叶迢恍惚间，在台下的观众里竟然看到了赵彦生，他的五官轮廓在半明半暗的观众席上若隐若现。

他脸上没有表情，安静的坐在那儿听她拉琴。

直至她谢幕，他才随着其他的观众站起来为她鼓掌。

叶迢从梦中惊醒后，才后知后觉是场梦。

她站在镜子前看了会儿镜子里的自己，躬下身往脸上掬了捧水。叶迢往脸上简单的擦了个防晒，回屋换了身衣服就出门了。

姚舒涵和她说了好几次，她想尝尝这边正宗的鲜花饼，说网上买的不正宗。

叶迢原本想给赵彦生发条消息，但想到他在上班就算了。正好这几天她没什么特别的事，得了空去云县的街上逛逛，顺便帮姚舒涵挑一挑。

叶迢虽然没来过云县，但云县周围的几个城市都是很有名的旅游城市。

这边的风景是出了名的好，天永远是湛蓝的，远远看去，天山相接。

就好像蓝天白云和森林，融在了一起。

叶迢站在楼道口，看了会儿天，然后走进了阳光里。

叶迢去了云县最大的集市。

她觉得这里就像一个巨大的跳蚤市场，什么都有的卖。

集市一进门就是一个卖布料的地方，她看到一位母亲正在给她的女儿扯着布料做衣服。

叶迢感兴趣，站在那儿看了会儿。才往里面走进去。

集市里卖鲜花饼的在最顶头，摊位上有现烤出来的，也有真空包装的。叶迢是闻着香味过去的，她过去的时候，那一炉正好卖完了。她就站在那儿等下一炉，等着下一炉的香味四溢。

卖鲜花饼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他旁边的桌子那儿坐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像是他的女儿，正埋头在纸上图画着什么。

叶迢是唯一一个站在摊位前等的人，男人把鲜花饼放进炉子里后，就边忙同她说话。

“姑娘，你要多少来着？”男人边揉着手里的面团，边抬头打量着叶迢。

叶迢说：“一袋现做的，十袋真空的。”，说完，她又想了想，说：“两袋现做的吧。”

男人：“好嘞。”

叶迢也没玩手机，就双手环着胸站在门口看那个女孩画画。

“你不是本地人吧？”男人看了眼叶迢脖子上的项链。

这条项链他那在城里的大女儿也有一条，是他给买的。他个小县城里的粗人，哪懂得女人家的虚荣心，买了条九十九包邮的就寄了过去。后来女儿回家发了通火，责怪他买假货，说正品得一万多块。那时他才知道，一条项链能卖的到这么贵。

叶迢“嗯”了声，没注意到男人的眼神。

男人又打量了叶迢一眼，得出了个结论。

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个有钱人。

烤一炉鲜花饼要不了太长时间，叶迢觉得没等一会就好了。

老板给她拿了个大袋子装，叶迢问：“多少钱？”

男人说：“五百。”

叶迢没觉得这个价格有问题，从口袋里掏出钱刚准备付过去，身后就传来了一个稍稚嫩的声音，“龚叔，你不能因为她不是本地人就这么骗她的钱吧？”

杨鸣走到了叶迢旁边，看了她一眼。

叶迢一头雾水。

“龚叔，这鲜花饼的价格我们都清楚，没必要。”杨鸣这次说的很清楚。

那个被杨鸣叫做龚叔的男人有些不满，“你个小屁孩别多管闲事。”

“我不想多管闲事的，但这个女的是彦生哥的女朋友，你坑她..”杨鸣话还没说完，龚叔就重新报了个价格：“二百。”

“给二百就行了。”

叶迢这下反应过来了。

这个龚叔因为她是外地人，就硬生生的把价格抬了一倍不止。

叶迢接过来龚叔递过来的塑料袋，又递过去两张红票子。

她全程没说话，拎着袋子转头就领着杨鸣走了。

等走到那个龚叔看不见的位置，叶迢回头看了一眼，这才说话：“小鬼，谢了啊。”

杨鸣手里拎着个大西瓜，“不用，好好养我的多肉就行了。”

叶迢笑了下，“不过，为什么你一说赵彦生，他就不敢坑我了？”

杨鸣说：“彦生哥是我们这儿少数的大学生，在我们这，学历越高地位越高。大家平时有什么事都会让彦生哥去帮忙。我们县里有好几户人家的女儿都喜欢彦生哥嘞。”

叶迢“哦”了声，继续说：“那他为什么要回来？”

很显然，杨鸣不太懂她的意思。

因为他打小就生长在云县，没看过外面的世界。

所以他不懂叶迢的意思。

叶迢说：“算了，没事。”

“那他喜欢哪一户人家的女儿？”

杨鸣说：“我不知道，反正总会有的吧。”

叶迢没再和杨鸣继续这个关于赵彦生的话题，她看了眼集市外的烈日，转头问杨鸣：“你怎么今天还不去上学？”

杨鸣说：“学校还在修教室。”

叶迢心想这是什么破学校，效率这么低。

她说：“你们学校再不修好，就要放暑假了。”

杨鸣说：“那不正好，反正班里也没几个人想上学。”

叶迢猜到了，从刚刚那句“少数的大学生”就猜到了。

“那你不读书想干嘛？”叶迢只是单纯的有些好奇。

“卖花草，和我妈开饭店。”杨鸣说这话时，一副颇有志气的样子。要是换做十八岁的叶迢，会瞧不起这样的话，觉得这样的话一点儿人生斗志都没有。

但现在的叶迢竟觉得这样的日子也还不错。

叶迢没说话，只觉得人各有志。当然，她也自然没资格评判别人。

就像她，拉了这么多年大提琴，为它奉献了这么多年。

到如今来，也觉得志不在此了。

杨鸣急着回家，没再和叶迢说下去，提着西瓜钻进了烈日里。叶迢又买了些菜就也回去了，回去的时候，那对母女还在裁缝铺那儿量尺寸。

吃过午饭后，叶迢去床上小憩了会儿。

她觉得自己没睡一会儿，可实际上她睡了近一下午。

等她醒来时，窗外的落日还剩了大半挂在天上，橙红色和深蓝色叠在一起，窗外的蝉鸣声一阵接着一阵。

是夏天的黄昏时分了。

叶迢躺在床上，享受着这片刻的静谧。

她看着天空的云缓慢的移动，再移动..

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叶迢拿起来，看了眼。

赵彦生给她发了条短信。

【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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