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旷野 第17章 第 17 章

云荼心里一紧，忙扯过旁边的椅子示意宋青昱坐下：“青昱，你能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宋青昱微微一愣，诧异道：“澍哥没跟你说？”

见云荼摇头苦笑，宋青昱眼眶更红了。

他低下头，不让此时的脆弱被看见。沉默片刻，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倔强：“云荼姐，澍哥不说，我还是要说。”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克制：“澍哥在京大主攻人工智能算法在环保领域的应用，取得了不少突破。那时先声资本主动找来，说很看好他的项目。”

“先声资本是投资界的金字招牌，当时我们整个团队都欣喜若狂，觉得多年的努力终于被看见了。”宋青昱的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弧度，“但我们不知道，那才是噩梦的开始。”

他的目光飘向远方，仿佛穿越回了那段岁月：“当时对接的是先声资本的李总，投资的项目叫‘蓝天计划’。因为是未公开项目，需要时间孵化，我们一直默默努力，希望能早日投入应用。”

“可谁也没想到，先声资本内部突然动荡，李总被一股更强大的势力挤下台。我们不仅失去了资金支持，还被新上台的毕总团队指控数据造假。”宋青昱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他们说我们在模型训练数据清洗中，人为剔除了不利于模型效果的异常数据点，构成学术不端和商业欺诈。”

“数据清洗本就是主观过程，”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他们一句轻飘飘的恶意指控，就给我们判了死刑！”

云荼听着宋青昱字字泣血的控诉，心中涌起阵阵酸楚：“你们就没想过抗争到底吗？”

“怎么没想过！”宋青昱的眼神骤然锐利，“我们找到李总，希望他出面澄清。可他说自己也无能为力。‘蓝天计划’是长期项目，而管理层只想要快速盈利的短线投资。”

“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失势，根本没有话语权。”宋青昱苦笑，“这条路走不通，我们就自己收集证据准备上诉。可是……”

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李总跪在澍哥面前，求我们放弃。他说只要签了保密协议，他们会给予补偿，这件事也不会公开。澍哥原本坚决不同意，但李总坦白，如果我们不妥协，毕总就会把他出轨的事告诉他家人。”

宋青昱无奈地摇头：“李总声泪俱下，说工作已经没了，不能再失去家庭。澍哥心软了，但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

“而是什么？”云荼轻声问。

“而是因为我们。”宋青昱的眼眶再次湿润，“与资本抗衡是场持久战，项目停摆，资金断裂，团队里有些人熬不住了。他们不是不相信澍哥，是害怕资本的力量，担心自己的前途和家庭。”

“澍哥可以为自己战斗到底，但他不能拖着整个团队冒险。”宋青昱的声音哽咽了，“这才是他真正妥协的原因。他自己可以一无所有，但不能让跟着他的人都失去未来。”

说完这些，宋青昱终于忍不住掩面而泣。

云荼静静听着，心中百感交集。

窗外日头高照，阳光将房间染成暖白色，却化不开她心头的沉重。

陈澍，这个总是温和笑着的男人，究竟独自承受了多少？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云荼抬头，看见陈澍站在门口。

他的目光落在哭泣的宋青昱身上，眼神复杂难辨。

“青昱，”陈澍的声音很轻，“你……都说了？”

宋青昱慌忙擦干眼泪，站起身：“澍哥，我……”

“没事。“陈澍走进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去看看小雅那边需不需要帮忙。”

宋青昱点点头，快步离开，留下云荼和陈澍相对无言。

阳光在陈澍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连绵的茶山，久久不语。

“为什么不告诉我？”云荼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如呢喃。

陈澍转过身，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告诉你这些吗？云荼，其实我有私心的，我不想让你看见我失败的一面。”

云荼被陈澍的坦白怔住，她不知该如何接话，只是讪讪地说：“陈澍，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陈澍的目光低沉，“结果就是，‘蓝天计划’死了，团队散了，我像个逃兵一样来到了这里。”

云荼的心像是被什么戳中了，又酸又疼。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总是表现得无坚不摧的男人，此刻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将最真实的脆弱展现在她面前。

“陈澍，”她轻声说，“你不是在逃避，你是在重建。旷野社区就是新的开始。”

云荼的声音变得坚定，“你不仅重建了自己的事业，还为很多人创造了追寻梦想的可能。这比任何一个投资项目的成功都更有意义。”

陈澍听她这样说，眼神渐渐柔和：“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当初‘蓝天计划’成功了，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也许你会成为一个成功的CEO，坐在京市最高级的写字楼里，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云荼转过头，直视他的眼睛，“成为这么多人的光和希望。”

陈澍怔怔地看着她，“云荼，”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谢谢你。”

“谢我什么？”

他的目光温柔而深邃，“谢谢你回来。”

云荼从未想过，自己为了逃离996而做出的仓促决定，在陈澍眼里，竟成了一件值得感谢的事。

那些年在都市里漂泊的疲惫，那些无处安放的迷茫，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归宿。

“陈澍，”云荼忽然开口，语气无比认真，“我想帮你。”

陈澍挑眉，眼里带着一丝疑惑：“帮我什么？”

“帮你证明清白，”她的眼神坚定，“帮你让所有人知道，‘蓝天计划’没有失败，只是暂时被埋没了。”

陈澍的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有动容，有犹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或许……就让它过去吧。”

“但它依然影响着你现在，不是吗？”云荼打断他，“那个匿名者，那些谣言，不都是过去的阴影吗？”

她向前一步，目光灼灼：“我们不能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里。既然有人不想让我们安宁，那我们就正面迎战。”

陈澍凝视着她，仿佛要从她眼中读出什么。

许久，他轻轻摇头：“我不想再把你卷进来。”

“我不是被卷进来的，”云荼的嘴角扬起一抹倔强的笑，“我是自己跳进来的。而且，你觉得现在还能把我推开吗？”

陈澍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那光芒如此耀眼，他知道，他再也无法拒绝这个女子，这个像一道光一样照进他生命的女子。

“好，”他终于点头，声音里带着释然，“我们一起。”

话音刚落，云荼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林雅打来的。

她接起电话，林雅兴奋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云荼姐！好消息！之前帮我们拍宣传片的周大哥，把我们的澄清声明和旷野社区的真实体验整理成了长文，发布在了本地最大的生活平台上！现在好多网友都在帮我们说话，还有之前在社区住过的数字游民，自发在评论区分享在社区的经历，反驳那些谣言！”

云荼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转头看向陈澍，眼里满是惊喜：“你听！情况在好转！”

陈澍也笑了，他拿出手机，打开论坛，看着那些为他们发声的评论，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就在这时，宋青昱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打印纸，脸上满是激动：“澍哥！云荼姐！我查到了！发帖造谣的IP地址，和之前给云荼姐发消息的匿名号码，都指向京市一家小型技术咨询公司，而这家公司的法人，就是当年‘蓝天计划’里，指控我们数据造假的赵坤！”

陈澍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收紧，他怎么也没想到，时隔这么久，赵坤竟然还不肯放过他，甚至追到云栖镇，想用这种卑劣的方式毁掉他重新建立的一切。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都过去这么久了。”林雅刚好走进来，听到这话，忍不住皱眉问道。

“大概是怕我们翻身吧。”陈澍冷静地分析，“赵坤当年靠构陷‘蓝天计划’，才在毕总手下站稳脚跟，还偷偷用我们的技术框架接了几个小项目。现在看到旷野社区有了起色，甚至开始实践环保技术，他怕我们哪天拿出证据，戳穿他的老底。”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直接把他偷用技术的证据甩出去？”宋青昱攥紧拳头，眼里满是愤怒。

“别急。”陈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保密协议还在有效期，我们不能公开项目核心数据，否则会陷入被动。先收集他现在滥用技术、恶意造谣的证据，等时机成熟，再一次性戳穿他。”

“我去找当年的团队成员！”宋青昱立刻说道，“虽然大家散落在各地，但我一直和他们有联系，他们肯定愿意出来作证！”

“好。”陈澍点头，转头看向云荼，“我们负责整理‘蓝天计划’的公开技术文献、实验数据摘要，再结合社区现在的环保实践案例，做成技术落地报告，证明我们的技术是真实可行的。”

“我来对接媒体和平台！”林雅也主动请缨，“让周大哥帮忙联系更多本地博主，把真相扩散出去，让赵坤的谣言没人信！”

接下来的几天，旷野社区里一片忙碌。

宋青昱挨个联系当年的团队成员，大家得知赵坤的所作所为后，都愤怒不已，纷纷表示愿意出面作证，还主动提供了当年的聊天记录和邮件截图。

云荼和陈澍通宵达旦整理资料，将“蓝天计划”的算法原理、实验数据，与社区当下的环保实践案例相结合，做成了一份详实的技术实践报告。

林雅则通过各种渠道联系自媒体平台，用真实的故事和数据，争取到了更多人的支持。

一周后，云荼将所有证据和报告整理成册，发布在社区官方公众号上，标题直接点明：《还原“蓝天计划”真相：一场被构陷的环保理想》。

文章里，不仅附上了赵坤当年的指控文件、团队的反驳证据，还有多位成员的证词录音，以及旷野社区应用相关技术的实景视频。

文章发布不到三小时，阅读量就突破了五万，转发量过万。

很多曾在环保领域工作的网友站出来发声，证实“数据清洗剔除无效数据”是行业常规操作，赵坤的指控根本站不住脚。

还有当年认识赵坤的校友，匿名爆料赵坤在校期间就多次抄袭他人研究成果，人品堪忧。

一时间，舆论彻底反转。

就在大家以为风波即将平息时，林雅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手里拿着手机，脸色发白：“云荼姐！澍哥！不好了！赵坤把当年的保密协议泄露到网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