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旷野 第11章 第 11 章

“没有，没有。”云荼慌忙摆手，“不是你想的那样！”

见林雅还挤着眼睛，一脸“我都懂”的看热闹神情，云荼急得伸手拍了下旁边始终没吭声的陈澍，仰头瞪着他，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嗔怪：“陈澍，你快解释呀！”

陈澍望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像只炸毛的小猫咪，反倒觉得格外可爱。他强忍着笑意，顺着她的话朝林雅解释：“她刚才没注意，撞门上了，我顺手拉了她一把。”

不管林雅信不信，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你刚说宣传片爆了，是真的？”

林雅的注意力果然被瞬间拽回，眼睛重新亮起来，激动地挥舞着手机：“当然啦！评论都炸了，上千条！”

说着拿出手机，点开评论，念出顶部的最高赞评论：“老板能预定不？”

林雅皱着眉，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又重新断句念了一遍：“老板，”她刻意停顿半秒，才接着说，“能预定不？”说完还抬头看向陈澍和云荼，眼神里满是疑惑，“是这么断句吧？可这评论也没什么特别的，怎么就成最高赞了？”

她滑动屏幕，下面还跟着好几条类似的评论，可点赞数都远不及这条，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就在林雅对着手机百思不得其解时，陈澍轻咳两声，刻意让语气保持平静：“你把预订链接和社区介绍整理好，发在评论区，再跟咨询的人简单回复一下。”

“好的澍哥！没问题澍哥！”林雅完成了她的使命，心想这等是非之地，还是不宜久留，于是她飞快地跑开了。

林雅带来的喧闹如同潮水般退去，一隅再次被寂静笼罩。那喜讯似乎早在预料之中，反而显得平静。

“那个……”陈澍斟酌着开口，声音又恢复了柔和，“你提出的发布宣传片，效果真的很好。”

云荼这才慢慢抬起头，眼神带着些闪烁，又有点调侃的意味：“运气比较好而已，而且……你才是大功臣。”她当然听出了林雅念的那条评论里的弦外之音。

陈澍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尴尬地笑了笑，指尖轻轻摩挲着衣角，还是把心里话坦露出来：“不管怎样，这都是你带来的改变。社区正在因为你变得更好，也被更多人看见。所以，理念不符、打破平静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好吗？”

云荼听着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睛，明白这是他对自己的挽留。

要留下吗？

心里的某个角落，似乎被这句话轻轻撞了一下，原本坚定的想法，悄悄松动了几分。

可她素来要强，方才脱口而出的离开仿佛成了一种自我设定的桎梏。现在改口，岂非言而无信？就算内心动摇，那点倔强也逼着她硬撑下去。

云荼深吸一口气，迎着陈澍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

陈澍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连肩膀都微微垮了些，这副失落的模样，像极了被雨淋透却没人收留的小狗，又是云荼从未见过的陈澍。

云荼有些愧疚，但还是故作云淡风轻，“陈澍，没有我，你们也会经营的很好。”

“有你会更好。”陈澍几乎是立刻反驳，没有半分犹豫。

云荼见他比自己还笃定，有些好笑，“你怎么知道？”

陈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得认真：“我不仅知道你会让旷野社区变更好，你还会让整个云栖镇也变好，不是吗？云荼，你难道不想？”

云荼脸上的笑意蓦地僵住。

是啊，她想。

这个念头，从她第一次站在白楼二楼露台，眺望着这片生于斯长于斯、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时，就如同一颗种子，悄然落入心田，默默生根。

这个想法，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可陈澍却一眼看穿了。

“我……”云荼张了张嘴，声音卡在喉咙里。她想点头，想说“好，我留下”，可残存的骄傲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堵住了接下来的话。

陈澍似乎看穿了她的犹豫，没有再追问，只是轻声说：“没关系，你不用急着回答。但我想让你知道，旷野社区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恰在此时，云荼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许书明”。一接通，对方兴奋的声音几乎要溢出听筒：“云荼！镇上有工作人员看到社区的宣传片了，还汇报给了领导，领导非常重视！刚给我打电话说你们这个模式很有代表性，要当成数字乡村建设的重点案例来抓！我给他们讲了网络补贴和修路的事，上面让我尽快把报告递上去！”

“啊？是吗？那太好了！”云荼瞬间被这个好消息点燃，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下意识地转身就往休闲区冲，几乎忘了身旁的陈澍，“可能要稍等一下，报告还差个结尾，我马上完善！”

休闲区内，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下一片暖光。云荼坐在桌前，指尖在键盘上飞快跳跃，神情专注，侧脸线条在光晕中显得柔和而坚定。

陈澍端着一杯咖啡走过来，轻轻放在她手边，“续命神器。”他语气自然，仿佛刚刚无事发生。

云荼抬头，撞入他含笑的眼眸，那里面有温柔，有鼓励，还有一种让她心安的沉稳。她的心跳猝不及防地漏跳一拍，慌忙垂下眼睫，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香醇浓郁，温度恰到好处。

“怎么样？”

“很好。”她低声回应。

“那就好。”陈澍在她对面坐下，也拿出笔记本电脑，“我陪你一起。报告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数据，随时问我。”

两人没再说话，各自对着屏幕忙碌。

云荼偶尔抬眼，能看到陈澍微蹙的眉头，或是思考时轻点桌面的指尖。

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种安稳的力量，让她纷乱的心绪慢慢沉淀下来。

那份“明天就搬走”的冲动，在这个阳光倾泻、希望涌动的午后，显得如此突兀和不合时宜，甚至有些可笑。

她真的想走吗？

答案其实早已清晰。

只是那份因他而生的慌乱和不确定，还需要时间安放。

傍晚时分，云荼将最终完善好的报告发送给了许书明。刚显示发送成功，林雅就像一阵欢快的小旋风般冲了进来，举着手机，声音里是压不住的狂喜：“云荼姐！澍哥！爆了！彻底爆了！预订系统显示，接下来一周全部满房！后面半个月的预订咨询也爆满了！”

这个数字远超预期，连陈澍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只不过……”林雅看着手机屏幕，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和忍俊不禁，“评论区……有点跑偏。好多人都在刷……老板好帅！”她憋着笑，念出一条迅速攀升的热评，“这条更绝，直接问：‘老板本人出不出售？联系方式是多少？’点赞都快赶上第一条了！”

林雅眨巴着眼，看看手机，又看看陈澍，最后目光落在云荼身上，憋着笑：“云荼姐，看来澍哥要成咱们社区的招牌了。”

陈澍无奈地抬手揉了揉眉心，试图掩饰尴尬：“这纯属……意外。”

云荼看着他难得一见的局促模样，先前心里那点纠结和别扭忽然间烟消云散，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

她自然地接过林雅的工作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快地点触，在那条询问“老板出不出售”的热评下，落落大方地回复道：

“老板系非卖品，但旷野社区欢迎您，在此邂逅更多有趣灵魂，发现工作和生活的另一种可能。”

回复完，她抬起头，迎上陈澍惊讶又带着笑意的目光，俏皮地眨了眨眼：“蹭波热度，陈老板不介意吧？”

陈澍看着她眼中重现的光彩，心底悄然松了口气，笑容加深：“荣幸之至。”

云荼将手机递还给林雅，神色却迅速恢复了工作中的冷静：“小雅，预定量暴增是好事，但也是巨大的挑战。尤其是餐饮，目前只有一个自助厨房，绝对无法满足未来一周满房客人的需求。客流量起来了后，我们必须立刻把餐饮服务系统建立起来。”

她转向陈澍，眼神清亮，“陈澍，我们需要一个解决方案，而且要快。是聘请专业的餐饮团队入驻，还是和镇上餐馆达成长期稳定的送餐合作？或者，我们是否有条件自己筹建一个小型食堂？成本、效率、品质，都需要立刻评估。”

陈澍欣赏地看着她瞬间进入状态的模样，那份专注与魄力，与方才的羞涩判若两人。

他点头，没有丝毫迟疑：“你说得对。青昱认识镇上有家私房菜馆的老板，口味和口碑都不错，我马上让他联系老板看看能否谈下合作，解燃眉之急。长期来看，”他目光扫过左侧窗外一处废弃区域，“或许可以把那边改造出来，聘请张婶还有一些本地阿姨，做一个小型食堂，主打新鲜健康的本地食材。这也能创造本地的就业岗位。”

“好！双管齐下。”云荼雷厉风行地点头，“小雅，你立刻统计目前已预订客人的大致口味偏好和有无忌口。青昱那边有消息了，我们需要尽快确定合作细节和菜单。还有，如果筹建食堂，预算和审批流程也要立刻跟上。”

“明白！我这就去！”林雅也被这股紧迫感感染，收起玩笑心思，快步离开。

刚吩咐完这些，云荼的手机便亮了起来。是许书明的回复：“报告收到，写得非常详尽扎实！已加急递交，领导批示很快，让我们保持沟通。”

云荼心头一喜，立刻趁热打铁，指尖飞快地打字回复：“太好了，谢谢许书记！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能否麻烦您帮忙问问，镇上或者村里有没有在外学过咖啡、烘焙或者手工艺的年轻人？旷野社区现在客流稳定了，我们非常希望能引入一些特色小店，比如独立咖啡馆、面包工坊或者文创小店，丰富社区生态。如果他们有返乡创业的意愿，社区可以提供优惠的场地和初始的支持。”

消息发送成功，云荼轻轻呼出一口气。她望向窗外，暮色渐浓，远山轮廓温柔，社区里灯火初上，映照着一个个忙碌而充满希望的身影。

这时，许书明的回复跳了出来，只有简短的两个字：

“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