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昨晚没休息好吗?怎么黑眼圈这么重?”
江遥早上一起来,便被恹恹的江洛惊住了,怎么只是过了一晚上,自己这个弟弟像是精气被吸光了。
江洛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垂头丧气的,“失眠,没睡好。”
昨晚他那个梦在关键时刻戛然而止,江洛惊醒了,也就此睡不着了,翻来覆去了大半晚。
江成海正低头看早间新闻,闻言抬起头,眉头紧皱,“年纪轻轻的怎么会失眠,去找个中医看看拿点药调理一下。”
“不用。”江洛喝了一大口牛奶,“又不是常常失眠。”
江成海一早有会议要参加,吃得差不多就走了,餐桌上只剩下江遥和江洛。
江洛拉耸着眼皮,头顶上还翘着几根黑发,一直是无精打采的样子,江遥坐在他对面默默地观察一会才说:“你已经大三了,要不要来公司实习?”
“不去。”江洛想也不想地就说,“我不适合上班。”
江遥淡淡地笑着,“那你想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适合我。”江洛又打了一个哈欠,“我要求也不高,家里给的钱够我混吃等死就行了。”
江遥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像是在辨别他这话的可信度,少倾才笑着摇摇头,“三弟,你这话下次可别在爸爸面前说,爸爸他……可是对你期望很大的。”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意味深长,但江洛听了,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吃完最后一口面包,起身便说:“大哥你慢慢吃,我上去收拾一下去看看二哥。”
望着他上楼的背影,江遥目光慢慢变得深邃,脸上的笑意也褪得干净。
——
江洛的二哥江玉林在半年前发生了车祸,人抢救过来了,却断了一条腿,至今还在疗养院康复。
疗养院在南市郊区红山风景区里面,环境优渥,也比较安静,江洛下车之后便倚在车旁,点燃了一支烟。
初春的季节有些微凉,干枯的树枝已经开始抽芽,两个月之后,这里就会重新变成一片郁郁葱葱。
植物可以随着四季凋谢又复苏,但人不行,腿断了就是断了,他的二哥余生只能和轮椅相伴了。
一支烟抽完,江洛走了进去,远远便看见一个年轻男人坐在轮椅上,正望着院子里树枝上停息的鸟发呆。
因为江洛走近的脚步声,鸟儿受惊又飞走了。
江玉林也没有回头去看,依旧直愣愣地看着,直到江洛已经走到身边蹲下与他平视,江玉林这才把目光转过来。
“二哥现在气色还不错。”江洛勾起嘴角展开笑容,“腿还疼吗?”
江玉林把手放在他的头顶上,轻柔地抚了抚,“疼不疼都一样。”
“那我推你去那边走走。”
江洛起身推着轮椅沿着湖面走着,他低头望着下方的发圈,踌躇道:“肇事逃逸的司机已经抓到了,警方已经以疲劳驾驶结案了。”
说完这句话,他等了很久,江玉林才开口:“你信吗?”
“我信不信不重要。”江洛苦笑一声,“应该是谁信或者不信都不重要,江遥说它是事实就是事实。”
江玉林倏地抓紧了两边的扶手,手背青筋暴露,他人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和半年前判若两人。
每次照镜子的时候,他都在想,这个人是谁?是他自己吗?
曾经意气风发的江玉林已经死了,死在了那个车祸里。
“弟弟,你听我的。”江玉林哑声说,“不要走我的老路,不要和江遥争什么……”
“我从来也没想过和他争。”江洛视线放空,漫无目的地落在空旷的水面上,“我也没想过要江家的什么东西,以前我在爸爸面前表现,是还妄想要爸爸的那一丁点关注,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江玉林已经紧紧抓住他的手,“江遥他不会放过你的,他已经想要我的命了,他不会……”
“哥哥你别担心。”江洛停下脚步,另一只手安抚般拍了拍江玉林,“我现在只是个二代纨绔子弟,没有对他造成威胁,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江玉林抬起头,却是哭了,哭得凄凄惨惨,江洛连忙拿纸巾替他抹去泪水。
“弟弟,我想去找妈妈。”
江洛擦拭的动作一顿,默了下才道:“她不要我们了,你去找她她不会开心的。”
这句话虽然残忍,但是事实。
江洛和江玉林的母亲是梅慕青,当年江成海和自己的初恋路紫茗才分手没多久,便对梅慕青一见钟情,两人火速闪婚。
婚后第二年,梅慕青就生下了江玉林,三年后,她得知江成海和路紫茗旧情复燃,并且也有一个孩子,还比江玉林大了两个月,梅慕青当时就崩溃了。
她是个优秀的舞蹈家,因为结婚生育耽误了自己的事业,现在又面临着丈夫出轨。
两人很快就离婚了,梅慕青两个孩子一个也没要,净身出户,独自去了别的城市开始新生活。
离婚之后,路紫茗没有和江成海结婚,应该也是看清了这个男人的本性,独自去了海外经营自己的事业。
江成海便把江遥带回了家。
路家是做生物医药生意的,在江成海经营公司最困难的时候,路家看在江遥的面子上帮了忙。
所以从小,江洛就看得很透彻,有路家在,他们兄弟两不要肖想江家的一分东西。
只是他看得明白,江玉林看不明白,江玉林和江遥同龄,同时进的公司,工作上处处胜江遥一头。
江洛曾经提醒自己这位二哥,但江玉林当时风头正甚,听不进去,最后还是出事了。
半年前的这场车祸,少不了路家的帮忙。
江洛在疗养院一直待到晚上,之后便直接回了学校。
许言以为他这几晚都不回来睡,所以看到江洛回宿舍的时候,非常意外,“你不是说这几天都不回宿舍了吗?”
“这不是想你了吗?”江洛随口一说。
他既然躲到家里了还是做那种梦,不如就在宿舍,他也好搞明白自己最近做这种梦的原因。
“怎么样?昨晚就你们两人,有没有和校草度过一个火热的夜晚?”江洛调侃他。
“别提了。”许言悻悻地撇撇嘴,“昨晚我和你视频的对话好像被他听到了,你都不知道校草一晚上散发的冷气,我都差点穿羽绒服睡觉了。”
江洛“哈哈哈”地笑起来。
“我突然想明白了。”许言无视江洛的幸灾乐祸继续说,“我还是不要喜欢校草了,如果真和他谈恋爱,夏天应该空调都不用开。”
江洛还真想不出来阎辰那张面瘫脸谈恋爱的样子,不过昨晚梦里,阎辰那样一副意乱情迷的样子也太失真了……
“果然,高岭之花只能保持单身让人仰望,怎么能下凡谈……”
许言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阎辰回来了,这人依旧是一身的运动装,单肩背着书包,一米九的身高几乎是抵着门框走进来的。
江洛回头恰好与阎辰目光相接,两人皆是沉默对视。
许言背后说人被抓个正着,尴尬地起身假装忙碌地收拾东西,江洛撇开眼,拿了衣服便去卫生间洗澡了。
他人比较爱干净,洗澡半小时起步,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穿了一身真丝睡衣,虽然是长袖长裤包裹的严实,但由于布料过于柔软,可以清晰地看出平直的肩往下是窄瘦的腰,最后到浑圆的丰盈,那微微隆起的弧度。
吹完头发,江洛去阳台点了一支烟,陪了二哥一天他有些精神疲倦,抽完烟就准备睡了。
刚掐灭烟阳台的门就打开了,阎辰高个子走了出来,与江洛目光遥遥撞上。
江洛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错身就要走,被人攥住了手腕。
“做什么?”
阎辰定定地看着他,“你不许换宿舍。”
完了又补充,“也不许退宿舍。”
江洛气笑了,“你好霸道啊,阎大少爷。”他这话的语气又酥又软,带了些调笑,他自己也没意识到。
但阎辰听了浑身都紧绷起来,攥住江洛的手腕更紧了。
“什么原因?还是怕别人说你排挤室友?你阎大少什么时候在乎别人怎么想的?”
阎辰不语,只是一味的沉默。
江洛目前还是打算住在宿舍,眼珠转了转,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说:“也不是不行,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阎辰:“你说。”
江洛:“喊我一声哥哥。”
阎辰面瘫脸裂了一瞬。
“怎么?不愿意吗?我也比你大了两岁,你第一次来我家就不喊哥哥,但喊我大哥,可是遥哥遥哥亲切得很啊。”
江洛还要再说,阎辰打断他,“哥哥。”他脸颊已经有些红了。
“乖~”江洛笑眯眯的,感觉自己爽了。
第一次在梦里被阎辰打屁股,第二次在梦里被阎辰像小狗似的闻,这两次积攒下来的怨气似乎被这声“哥哥”疏通了。
许言在屋里打游戏,见江洛和阎辰一前一后地进来,气氛有些奇怪。
江洛爬上了床,因为动作原因裤脚撩了上去,露出了纤细的脚踝和小腿,灯光下白得晃人眼。
他一向对被凝视的感觉很敏感,扭头去看,阎辰和许言都好好地坐在位置上忙自己的事情。
他确实敏感了。
宿舍在11点准时熄灯,今晚的月亮特别明亮,月光透过玻璃投进来,正好倾斜在江洛熟睡的侧脸上,皮肤细腻得几乎没有暇丝。
他今晚一夜好眠,并没有做梦。
因为阎辰睡在他对面,目光贪婪地看了他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