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戈之人竟是狂夫方相,看清风沧海的瞬间,便迅速收回长戈。
而他身侧,立着的妖娆身影,正是节。
“敢在我的脖子上横刀!你们瞎啊!”风沧海跃出水面的同时破口大骂。
水花四溅间,节赤着双足踩在湿滑的岩石上,腰链叮当作响,红唇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哟,这不是风家少爷吗?怎么也落得这般境地,你这……是什么时兴的蛟龙变装么?”
风沧海故意活动了下蛟化的手臂,鳞甲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风家最新科技,你无须过问。”
她掩唇轻笑,眼波流转,看向紧随其后从水中跃出的风有时:“还带着这么标致的妹妹,居然这样漂亮夺目呢。”
风沧海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拧着眉没好气:“少跟我来这套!这是我亲妹!风家百年难遇的天才,连老爷子都夸她青出于蓝!”
看到节扫视风有时的目光并不尊敬,他又补充道:“对了,她的命令比我的管用,你们可别怠慢了!”
节的目光在风有时身上短暂停留,见她冷着脸扫视四周,丝毫没有打招呼的意思,不由得轻笑一声,唇角微扬:“哟,这就是传闻中的有时大小姐,果然气质不凡。”
风有时没理她,只是环顾四周。
这洞窟不大,四周岩壁潮湿滑腻,长满了青黑色的苔藓,头顶的石缝间渗着水珠,滴答滴答地砸在水面上。唯一的出口是前方一道狭窄的石缝,能听到外面水流在缓慢涌动,显然有着更开阔的区域。
“你们怎么在这?”风有时开口,声音冷冽。
节叹了口气,指尖轻轻绕着垂落的发丝,语气带着几分委屈:“可不是正愁着嘛。”
她指尖一转,把玩起蜻蜓形状的萤石钥匙:“好不容易夺了这钥匙,却没能顺利去墓底寻宝,半道被困在这里,可并非我们办事不利……”
风有时眼眸一亮,总觉得那颗萤石很是熟悉。
风沧海斜了节一眼,他最见不得她这样矫揉造作的办事风格,但六十四卦各自都身负异能,难免性格迥异,他只能咳了一声:“别说没用的,浪费时间。”
节这才收敛笑意,正色了些许:“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滞留这里。”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小老板!你是不知道,自打进入彼界,我就在墓前守株待兔,损失我一员大将才得以抢占先机入墓,没想到小瞧了这座山!不小心落入了一连串空间类机关,最后遭遇了水魈!”
“水魈?”风沧海眉头一皱,看着节叭叭半天述说自己团队如何折损人手、如何误入陷阱,不外乎是想强调苦功,他倒是并不想追究细节。
指尖轻抚过岩壁上渗出的水珠,节苦笑一声:“见到水魈,我真是又喜又忧。按照老爷给的指示,只要破了水魈最后这层镇守,离墓底之宝也不远了。但那东西能化形入水,兴风作浪,我们被困在这里已有多时。”
风有时在一旁静静听着,目光扫过节衣袖下若隐若现的伤痕,又瞥向方相肩头还未愈合的伤口,冷声道:“既然知道水魈的特性,还贸然引诱,是嫌命太长?”
节看向方相,使了个眼色。
方相会意,立刻接过话茬,声音低沉:“节大人本想引水魈主动现身的,结果却遭遇了它们的伏击。那些畜生比我们想象的更狡猾!它们是有脑子的,居然玩声东击西那种配合……她的木簪,就是在那一战中被打落的。”
他看向风有时:“没想到这样巧,竟被有时小姐捡着了。”
风有时听到这里,将手中的木簪随手扔给节。
节接过簪子,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刻纹,嘴角勾起弧度:“真是多谢大小姐了。”
她手腕一翻,木簪在指间灵巧地转了个圈后插回发间:“我们本想借水道离开,不过试了好几条水洞,才发现这洞窟竟是条死路。外面那些水魈倒是越聚越多,方相的长戈在这种逼仄的地方根本施展不开。”
她瞥了眼身旁的壮汉,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他一身蛮力,在这里召唤不了神将,那柄长戈只适合大开大合的战斗,可这里连转身都困难。”
节的目光扫过洞窟四周,声音压低:“我们躲在这里,本想等那些水魈散去再寻找机会,可它们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知道我们在这儿,一直守在外面不肯离开。”
她顿了顿,看向其中一处水面:“直到刚才,那边水下传来异动,我以为是水魈来了,没想到……”
“竟是风家的贵人到了。”
节的声音突然轻快起来,扬起一抹明艳的笑,眼睛黏在了风有时身上。
她早就听闻风有时年纪轻轻就将冥火操控得出神入化,倒是想趁此次机会,好好探探这位风家大小姐的底。
现在多了俩帮手,方相明白,他的老大这是要重振旗鼓,于是握紧长戈:“我们得抓紧行动了!要是再拖下去,真怕那些东西变异,会从岩缝里的水珠渗进来。”
“既然现下人多势众,不如直接冲出去。”
节提议,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风有时:“那水魈虽强,但终究是水行精怪,怕火。”
风沧海挑眉:“你想怎么打?”
节轻笑一声,声音慵懒却带着一丝试探:“我来引它们现身,方相去堵住退路,至于攻击……”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风有时身上:“听闻至高境界的冥火可焚万物,神挡杀神,不如请有时小姐露一手?”
风有时冷冷瞥她一眼,没有接话。
风沧海哼笑一声,双手抱胸:“怎么,想试探我妹的实力?”
节掩唇轻笑,甜腻的笑声在洞窟内回荡:“哪敢呀,只是久闻有时小姐威名,今日若能亲眼见识,也算不虚此行。”
风有时懒得与她周旋,直接迈步走向洞口,声音冷淡:“跟上。”
简单商议过细节后,风沧海、风有时兄妹俩,跟紧了熟悉路况的节,迅速穿过侧身方可通行的狭窄石缝,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巨大的地下暗河横亘在前。
漆黑的水面泛着诡异的幽蓝荧光,像有无数细小的生物在水下游动,时而聚拢,时而散开,如同某种活物在呼吸。光点汇聚时,水面就会浮现出模糊的人脸轮廓,张着嘴似在无声呐喊。
“这水?”风沧海鳞爪不自觉地收紧,“是在呼吸?”
节的红唇抿成一条直线:“不,是在消化。”
她划破指尖,轻弹一滴血珠落入水中,那些光点瞬间如饿狼扑食般涌来,血珠在水面还未融散就被分食殆尽。
紧接着,水面剧烈翻涌,犹如沸腾,竟浮现出数十个漩涡。
风有时按住两人的肩膀:“退后。”
暗河的水位已经悄然上涨,无数细小的水珠正顺着岩壁向上攀爬,如同千万只透明的蚂蚁。
她指尖冥火暴涨,火焰如刀锋般划过岩壁,在潮湿的岩石上留下一道焦黑的裂痕。攀附其上的水珠瞬间蒸发,发出嗤嗤声响,腾起一片白雾。但不过片刻,更多的水珠又从岩缝中渗出,前赴后继地涌上来。
“有时小姐,这样是没用的。”
节退在后方,提醒道:“这些只是它的爪牙,要彻底根除,必须等水魈现出本体,摧毁它的妖魄才行。”
那些水珠彼此融合,形成透明的触手,尖端还诡异地分化出类似吸盘的结构,像远古深海的畸形爬虫。最前方的几条触手进一步裂开,露出内里细密的、牙齿般的冰晶,看的瘆人。
水面突然炸开一道巨浪,一股由荧光组成的巨大身影从水下升起。
十几具由幽蓝水体凝聚成的人形躯壳悬于水面,它们没有五官的面部不断扭曲变幻,胸腔处都有颗若隐若现的本命珠,护着命门妖魄。
风有时眸光一凛,左右手各自一挥,十几支火箭破空而出,在空中划出炽热轨迹,将水魈钉在岩壁之上。
水魈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被钉住的分身自行爆裂,化作漫天水箭。
危险近在咫尺,怎能真让妹妹一人抵抗?风沧海鳞化的手臂猛地燃起冥火,冲向战局。
却见风有时踏前一步,双手结印快的只看得见残影,更多箭簇化作漫天火雨,冲灭水箭后,精准刺向每具水魈的本命珠!
那些被穿透的本命珠突然凝固,紧接着,所有水魈同时剧烈颤抖,它们的躯体开始从内部崩解,无数道冥火从本命珠的裂痕中迸射而出,将水体蒸发成漫天雾气。
风有时冷眼一瞥,指尖轻抬,整片暗河表面不知何时铺满一层薄薄的冥火,限制住水魈重回水中逃逸的动作。
冥火内外夹击之下,水魈的身形越来越小,最终被压缩成一颗颗水蓝莹润的妖魄。
“不愧是我妹!”
风沧海张了张嘴,收回了想帮忙的手,将冥火也渐渐熄灭,看着河面上一排妖魄,又连忙掏出包里的咒琉璃,将妖魄一一收入囊中。
他忍不住眼睛发亮,嘀咕起来:“这么多妖魄,炼成法器,少说能值……”
他手指飞快地掐算着,连鳞片间的冥火都兴奋地窜高了几分。
风有时懒得理他,转身走向岸边,脚尖轻点水面,水面残留的冥火如同臣子听命,分开一条通路。
河对岸的石壁上,似乎有着凹凸不平的纹路,她想先行探查一番。
节的目光在风有时身上停留片刻,突然轻笑一声:“有时小姐这力量,可比传闻中还要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