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有九命 第100章 一切未知

疾走在林间，很快眼前就开阔起来。

一脚踩上扎实的夯土，充斥在周身的森森绿意终于远去，他们齐齐看向道路尽头，那里是他们最开始进入彼界所在陵山的山脚。

乍一看，不过是寻常的山坡尽头，有块凸起倒是比较惹眼，好似山体滑坡造成了土石堆积的自然景象一样。仔细一看，便能发现，应当是一块巨石覆满了蔓草，所以几乎和山体融合为一。

左式瞧着眼前一切，张口自说自话：“神道，即墓前开道。自秦汉起，墓葬礼仪与技艺逐渐发展，神道两侧一般都有石刻石像。眼前这条道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就是最为朴素的墓道。这陵墓，确实符合那位风小姐的说法，可能是在夏商之前甚至上古时代……”

见他嘟囔着就往道路前走，要去进行严谨的验证研究，鱼九和度朔就在此处和左式花隐告别。

分开之前，花隐简单别过：“保重。”

放眼望去，墓道区域并没什么特别事物出现，且视野开阔敞亮，可以提前察觉规避突发情况，相较于丛林内部甚为安全，就算她和左式遇到什么意外，她身为妖神也有足够把握应对。

因此，花隐和左式表明只在附近活动，至于墓葬探索等具体事宜，已经提前和鱼九度朔还有风有时约定好，会等他们回来汇合再做商议。

横穿墓道，再次深入丛林，鱼九抬头看向正斜前方，层层叠叠的林木交错，虽然遮挡视线，但好在隐约看得见那艘高大货船的一角，可以为前行指引方向。

她和度朔并行走着，地面布满落叶或是凸起的树根。

为了不让魍象发出动静，鱼九将捆它的黑绳又多缠绕了几圈，直接将它的嘴巴封住，被度朔面无表情拎着。

度朔适时传音：“手机不要了？”

空气湿润冰凉，鱼九因为心事重重并没马上回他，只有轻微的脚步声和呼吸声清晰可闻。

刚刚因为花隐左式在旁边，不好上手夺回手机，被迫切断了时刻想要关注时间流逝的念头，冷静了一段时间，鱼九理解了度朔的用意。

总去关注时间，除了徒增焦虑，没有任何实际好处。既然该发生的总会发生，不如坦然面对。

而且，除了看时间，手机在这里的用处几乎等同于无，索性也不着急要回。

但他二话不说抢走手机，鱼九心底还是有恼意，隔了几秒才没好气地说：“你不是想替我保管？那就好好保管着吧。”

见她心绪稍安，度朔只是浅浅一笑，认真应下：“好。”

紧接着，他沉声分析起正事：“配骨刀坠湖进入彼界，比我们提早半天，现在极有可能不在船那边了。既然风有时透露他们目的是盗宝，很有可能知晓更多陵墓内部信息，甚至这会有可能已经进入墓冢了。”

鱼九思索了一下，收起情绪回他：“是有这个可能，能在船那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也好。”

离货船越近，他们的脚步放得越轻，身临其前，周遭更是一片寂静。

巨船横亘在数米高的密林之中，压垮无数枝干，尤其是船身顺着地势歪倒倾斜，这样的奇观凑近了看，更是觉得荒唐诡谲。

“看起来，真是空船。”

因为船身歪斜倒地，鱼九三两步就跃上甲板，一眼扫过熟悉的船上布置，立刻盯住了甲板下方角落。

那具阴沉木棺，紧挨着倾斜的栏杆，被杂乱的大大小小货物箱堵在一块。在船意外落入彼界空间的时候，它们顺着倾斜角度，一并被甲板上的栏杆拦在一起，才没掉落出去。

见她走向棺材，度朔将魍象绑在甲板上固定好，便下了船舱去查探。

没过多久，他就走了上来，一边给鱼九说明情况：“确实没有活物，不过船舱里有些物资箱子，明显被打开过，大概率是配骨刀下墓的装备或是吃食。”

鱼九这边已经查看过阴沉木棺，她见度朔回来，朝棺材抬手一指：“张真言的尸首还在里面。”

她清理过掩埋棺材的货箱后，把棺盖推开确认了张真言尸首还在，便又将棺盖移了回去。虽说他肝脑被挖已经被魍象吃了，但尸首尚在，还魂的可能性虽然微乎其微，但好歹留存了一丝希望。

不过，眼下没办法带着一具尸体行动，就放在阴沉木棺里挺好，在这种潮湿的丛林地界，阴沉木的材质起码还能起到一个防腐防潮的作用。

“看来，这魍象确实爱吃人类肝脑，才会真让配骨刀拿张真言的肝脑诱到，从而激活彼界了入口。”

盯住被捆的魍象，鱼九收回了部分绳索，给它的嘴巴解了束缚。

她看向度朔，提议道：“你要不再问问它，有没有见过节。既然它对风有时下手是因为太饿，那节作为第一个进入这里的人类，她进入彼界之后，应该也会被它盯上吧？”

于是，她又听见度朔讲起晦涩顿挫的古语，和魍象唇枪舌战一番。

只见魍象不甘示弱，激烈交锋一阵后便哼气闭嘴，最后直接瞪起怒目，转头看向后侧方向，似乎愤怒异常。

它所瞪着的方向，正是彼界中心那座陵山。

度朔与它交谈时，脸上不算和善，甚至居高临下冷峻压迫，看向鱼九时，才舒展眉峰语气缓和。

他略去盘问的粗糙细节，概括重要内容给她解释：“我们想错了，魍象袭击风有时，并非因为饥饿。节进入彼界后，确实与魍象有过交手，但她身侧跟着方相氏……当时湖上一战，没能杀了那家伙，属实可惜。”

鱼九了然：“方相氏克魍象。”

度朔点头：“没错，有狂夫方相助力，魍象面对天敌无力镇墓，眼睁睁看着那群入侵者闯入了陵墓。所以，它就把随后而至的风有时，以及我们都当作了入侵者同伙，进行无差别攻击。”

他远眺看向陵山，声音沉了沉：“你阿爷，大概被配骨刀挟持一同下墓了。但关于下墓方式和陵墓细节，魍象看起来并不知道。”

认可他的推断，鱼九不禁看向陵山攥紧双手，冷静后说：“得回去找左大哥，他说不定有办法。”

视线移向另一边丛林，不知道风有时那边进展如何，鱼九心中莫名生起不安。

正在这时，一声长啸震耳欲聋，响彻整个彼界空间。

刚跳下货船的鱼九和度朔，都被这熟悉的巨兽鸣音震到，不禁同时对视愣住。

这声音，分明是龙啸！和在从极之渊听过的别无二致！

龙啸的源头，似乎就是从风有时所处的那边丛林传来，鱼九惊愕的同时，看向度朔求证：“冰夷？！”

度朔不禁皱眉，他也很是意外：“她怎么来了。”

眼前突然化出一条诡异的冰骨巨龙，龙头之上立着一位覆面冷艳的媚态女子，风有时感到这个世界太过离奇荒诞。

这世上，原来真有龙啊。

刚刚，风有时寻至第一艘游艇处，远远观察没有异动后，壮着胆子攀上游艇，从外至内找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人在，也没有别的使用痕迹。

她就想着走出船舱，走上游艇最上层的飞桥，避开林木的视线遮挡，好去确认邻近的另一艘游艇具体位置。

却在刚登上飞桥平台的时候，感到周遭空间一阵异变，似乎渗出凛冽且骇人的危险气息。

心中不禁警铃大作，正想赶紧跃下离开这里，眼前就出现这样的一幕。

冰骨巨龙出现的同时，游艇前方的全部林木都被一股强大的寒冰之气瞬间冻结，形成的无数冰凌都在顷刻间崩毁散落。

这里原本绿意盎然，遮天树木挨挤相邻，不到一秒，竟然生出一道宽阔的冰原裂缝。

紧接着，这条巨龙便显形出现，高傲如同神物。

风有时向来不信龙这种生物的存在，只当它是传说中各种动物特征拼凑而成的老祖宗幻想。

当它真的出现在眼前，而且近在咫尺且如此威严可怖，她一时忘记挪脚，甚至不知如何反应，只能定在游艇高台，屏住呼吸仰头看向龙头之上的神女。

原始丛林之中，突兀静默的游艇如同分界线，绿意浓浓与冰霜肃然并存。

一面，红发飞扬之人凝眸遥望；一面，驭龙端坐的神女傲骨睥睨。

原本隔绝独立的两个世界，在存世千年意外开启的空间，在命运转折机缘会逢的此刻，冥冥之中碰撞交集。

神女半张脸被黑龙覆面遮挡，只有一只明眸冷眼睥睨，如同透冰翡翠，仿佛藏有无尽冰霜。

仅仅对视一眼，风有时便觉得如坠深渊。

看着她的华美衣衫，以及袒露胸膛之上的大片黑色火斑，风有时的心跳莫名如擂鼓骤响，紧张与震撼交织在一起，让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她是彼界存在，还是来自界外。

片刻后，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是谁？”

闯入彼界空间的冰夷，正对周遭一切充满警惕，发现前方的唯一人类后，本想不甚在意略扫一眼，却在看到她那双妖冶红眸后，心中陡然诧异。

冰夷眼神一凛，覆面之下的面容冷峻万分，朱唇轻启带着明显的嫌弃：“身怀冥火之人，也配知晓吾名！”

说罢，她便微微抬手，一股强大的寒冰之气，如同锋锐利刃，朝风有时席卷而去。

面对这位陌生的神女，全然不知她为何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风有时心中大惊，仓促之间只来得及身形一闪，迅速退下飞桥高台，堪堪避开来势汹涌的寒冰气劲。

然而，双脚刚一落在游艇后方，本以为隔绝了进攻视野，却未料到凛冽寒意自下而上再度袭来，风有时心中暗叫不好。

那道寒冰之气，虽然没有给她造成伤害，却击中了甲板，瞬间将整艘游艇冻结。

寒气以惊人的速度蔓延，转眼间凝结住风有时的腿脚，猝不及防被冻为冰柱，使她动弹不得，行动被极大地限制。

下一刻，婀娜身姿竟然逼近，携带威压杀意。

那张如同冰雕细琢的人脸，一半是绝美冷艳的女貌，一半是诡异狰狞的龙首，就这么近距离出现在眼前，风有时惊得呼吸一滞。

将风有时冻住的同时，冰夷从龙头离开，闪身来到飞桥下方，直直贴近在她面前。

只见她抬起纤纤玉指，将风有时下巴强硬挑起，嘴角忽而一抹勾笑。

声线由嫌弃转为轻佻：“长得倒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