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司胜的话,司挽道了一句幸好幸好,司樾手中紧紧握住那张信纸,纸张在像震动的蝴蝶,她眉头紧锁。
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她走进了屋,阳光跟着进来,一只猫慵懒的躺在地上,见有人来,喵呜了几声。
笔握在手中,半天未动,一只手突然在眼前晃了晃,猛然回神,李翼轻轻笑了笑,长眼刀眉,受了风沙洗利,变得越来越锐。
司樾道:“你怎么过来了?”
见她面色不好,李翼收起了笑,关心询问,“玉京出事了?”
见她不语,心中已经有了原因,父皇疑心深重,手段雷霆,当初朝中的势力偏向他,加之打了几场胜战,母妃暗中担忧,夜夜在长春宫踱步。
等来等去,等到了华胜和亲的消息,水浑则心浑,处于浑水之中,当时只觉得君王无情,远离玉京他才真正明白,华胜和亲只是一把火,父皇真正的目的是想让他远离玉京。
而他的弟弟,也借了一把东风。
司樾当时义无反顾跟着他离开了玉京,临走前最挂念的是司遥,以前还在宫中时,母妃为打探桓王妃人选时,一直命人私底下偷偷打听各家姑娘的品行日常。
跟在熙贵妃身边的小德子将收回来的信息从头念到尾,从上念到下,在各种文雅的爱好中提了一句司家姐妹情深,引起了他的注意,恰司家当时有意联姻。
“不要担心了,听天由命吧。”听天由命,他说得颇有意境,仿佛已经到了悬崖,无路可走,只能靠着上天的眷顾。
司樾不赞同道,漂亮的眉毛一皱。
“殿下才不会懂,还是赶快回营帐,处理好布达明天到交接吧,不过还是要处处小心,新上任的布达王不容小觑。”
按照以往,李翼听到有关布达的消息,一定会沉下心来,回去仔细琢磨三天三夜,然后想出一个严密的计划,他锐利的外表下也有一个谨慎的心。
只是今日却异常沉默,司樾略有奇怪的看了一眼,李翼却有些无力道,“你怎知我不会懂,我同太子,感情也曾要好过。”
“看不出来。”
不是司樾语气不好,而是她嫁给李翼的这几年,桓王府同东宫水生火热,熙贵妃和皇后一人坐一个山头,不允许对方踏入一步。
以至于皇后当时听说司家与桓王联系,过不了多久就收到了司遥进宫的消息,打了司家一个措不及防,并非司家看轻司遥,而是她本人生来脾气就好,又与世无争。
以至于父亲对她的期望就是稀里糊涂过完这一辈子。
一道诏书打乱了一切,也彻底打乱了她和司遥之间的联系,如果不是李意提醒,她险些忘记了,她陪了司遥六年,李昀也陪了七年,她将他当哥哥,也绝对不会弃之不顾。
李翼看着窗外,眼神恍惚,一只飞鸟惊过,就像幼时飞走的鸟儿。
熙贵妃对他十分苛责,稍微有一点落后就会引来训斥,他无意得了一只鸟儿,黄黄的身子,脸上还有俩个圆圆的红点,喂食时会跑到他的手上啄食。
母妃见他屡教不改,就让人打开鸟笼,让鸟儿飞了出去,当时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跑遍了整个皇宫都没有找到它的身影。
身边的人说,鸟本来就是有翅膀的,它会飞过长墙,翱翔在天空中。
李翼一听,更是伤心,一想到自己空落落的笼子,心里就像被针戳了一个洞。
那只鸟最后还是飞了,不过是他亲自放飞的。
正当他已经放弃了,准备回宫时,李昀手中捧着一只鸟,他什么也没说,却将鸟塞进他的手里。
手中突然多了鲜活之物,让李翼不禁想起那句:它有翅膀,可以飞过长墙,遨游在天空中。
一想到这里,他突然张开说,往上轻轻一抛,鸟儿借着风,像上飞,真的越过了长墙,在天空自在飞翔。
“因为小鸟,小遥儿也喜欢小猫,不过她长时间和猫呆在一起会引起呼吸不畅,这次好了下次又忘记了,总在家里面嚷嚷要养猫,我没有办法,就说我怕猫,她才断了念想。”
有的痛,痛在自己身上不会心疼,痛到他人身上,反而才叫真正的痛。
李翼沉默,他们真正的情分,还是围猎那次,漆黑的夜晚,猛兽扑进……
司樾却反复到真没想到、真没想到……
俩人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
一连好几日,司遥都躺在床上,身体接触着软软的被子,别提多舒服了,想想出去可能会被突然带走,她还不如躺在东宫。
她估计皇上记性也不大好,想想便将眼线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凑巧她今日帮忙端茶水时听到李昀说要出宫一趟,她突然好想回家。
她找李昀,希望他能带自己去瞧一眼,换来了短暂的沉默,他眼中要表达的意思太过复杂,司遥一时间突然想到她家应该已经被贴了封条,充了公。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已经没有家了。
就当她转身时,李昀又道:“可以,你就想看一眼,我带你去便是。”
天一亮,俩人就出了门,司遥进了屋,里面的布局与自己走时没有大的变化,就连路也是一样的,她找到了小蔻居,推门而入,一股灰尘扑面而来。
她弯着腰咳了半天,花瓶上还插着枯了的百合花,一定是阿娘走时插上去的,现在花瓣吊在了桌上,干成一片。
被子也是被铺好的,上面有一股灰。
还有小时候喜欢看的书都整齐放在那,无人在翻阅,一瞬间,司遥觉得就连它们都变老了,变得让人陌生。
仔细看过了每一处,她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床板下还藏着自己偷偷藏起来的糕点,一时间竟然被自己逗笑,应该是被老鼠吃了吧,正想着,俯下身子,伸手够了够床底。
一个木盒被掏了出来,上面洒满了灰尘,里面的糕点都还在,已经变了颜色,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带了出来。
司遥移开盒子,整个人脑子都懵了,一个平安福居然窝藏在里面,她连忙捡起来拍了拍灰,打开一看,上面果然有娘绣得线。
顿时她脸一红,原来当时那枚平安福真的是池春水的,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呢。
一直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要,结果根本不是自己的,当时池春水肯定被缠烦了,打算破物消灾,舍让给她。
她默默将平安福放进兜里面,一边替自己尴尬,一边拍了拍上面的灰,熟悉的针脚一下子让记忆变得清晰,阿娘提针剪线,嘴里哼唱着歌谣。
李昀去了一趟池家,看望了池春山,中途绕过廊道,又同其他前来吊唁的官员议事,池家左右俩边放在俩个镇宅的石狮子,这还是先帝在时命人送来的。
往前沿着一条小路,旁边有一棵树,司遥就是坐在这里等李昀,等人难磨时光,不过过了片刻,她探了几次头。
门外还是没有李昀的身影,身后突然有一个人影靠近,遵循前几次被抓的经历,司遥突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转身,就看见池郡要吓唬自己。
池郡见被发现,放下了手,说了句没意思。
司遥见他不走,往旁边挪了挪位,路空出来他还不走,俩人大眼瞪小眼,还是池郡先道:“你怎么在这?”
“跟太子殿下一起过来的。”
池郡心道不妙,万一俩个人久别重逢,暗生情愫,某个人岂不是只能暗自神伤,伤心欲绝,最后像那种修仙一样,坠入魔道,变得刻薄尖酸。
想想就可怕,“你跟太子殿下一起来的啊,怎么不进去?”
这个问题还是要追溯已经数不清是多久以前了,俩家一向不打交道,进了所在地界都会自行绕路,何况司遥心中隐隐觉得,进了池家一定会被人刀死的。
她没有回答,坐回了远处。
“你坐地上不凉?”池郡见她坐在石阶上,这几天都没好好睡一觉,头痛的厉害,只好让她帮一个忙,司遥起初不肯走,池郡软磨硬泡她才肯跟着走。
手中的纸钱沉甸甸的,司遥一点点放在火盆里,火舌环绕,热意上了脸,池郡跪在一旁,眼睛闭上,好像在睡觉。
他居然跟着池郡进了池家祠堂,烧钱的同时还得注意四周有没有人要过来,她才放松了一会神经,正当她准备坐下时,突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吓得她连忙把池郡摇醒,池郡见她慌乱,走了一条小路给她送了出去,司遥刚出去不久,就有一些小辈过来上香。
他本来还想在这打会瞌睡,突然看到人群中有一道影子,上了香就准备走,刚走了没几步,一个人影窜在她面前,双手拦住了去路。
低头,一双满含怒气的眼睛瞪着他。
“你怎么总是见着我就躲。”吕舒语气不满,又带了几分委屈,池郡换了个方向,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吕舒跟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衣服,衣服间飘了一股茉莉花香,她脸色一沉,生气道,“为什么你身上会有胭脂香粉的味道,我好几次都跟伯母说要来看你,你一直说没有功夫,你的功夫都用在这上面了?”
吕舒没说他还没发现,说了他才嗅到身上有一股花香,应该是从司遥身上粘上来的,吕舒是他表妹,不知道被吕家灌了什么**汤,天天缠着自己。
“你平时没事就不能想想自己的事吗,没事老问我做什么,你能不能别听你娘的,天天想起想八,就算想,也不要老是盯着我啊,池家跟我一样大的也有一堆人。”
池郡一番话被吕舒听到耳朵里,就好像是为自己辩解,她丢下一句,“你不说是吧,不说我就自己找。”
大有一番给玉京都翻一遍的决心,见她气呼呼的背影,池郡想反正太子回宫后,司遥也跟着进宫,吕舒都没有进宫的机会给,更别提去东宫在几百人之中遇到司遥。
想到这里,他索性将此事抛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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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北风与秋叶(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