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上午来一趟世纪酒店,老板有事找你,这些天多注意一些客户的言行举止,并记录在册,另外,网撤了,需要转地,收拾收拾东西避祸吧。
周既白默念了一遍,疑惑的看了一眼林仲景,问道:“这是房间外面的那个男人?”
“对,这个老板业务范畴还挺广。”
“你的职位比较高,照一般来说,不会有……能接触到上级。”他把那个词毙掉了。
林仲景没往下接,他想了一会儿,问道:“外面死人了?”
“一个男的,看样貌是个大学生吧,在车里被人杀了。”
周既白握着一次性筷子向桌上捅去,掰开扒拉了一口饭。
“怎么会来这么多警察?”
“应该跟信息上说的收网有关,是什么交易网络。”周既白想了想刚才人群里两人说的话,补充到,“警察应该是在前几分钟收到什么信息,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林仲景若有所思的撑着下巴:“这个男孩死在哪里?”
周既白一口气喝了小半瓶矿泉水,他不解的看向林仲景:“你想到什么了?”
“一种感觉吧,我觉得跟我姐提的她写的那个小说有关。”
周既白笑到,看傻子一样看他:“不会是什么穿书吧?这比我过劳死还莫名其妙。”
“我记得小说的开头是一个男孩在花市集死亡。这是哪?”林仲景也觉得荒缪,他继续问道。
……
小店内鸦雀无声,两人直眉瞪眼瞧着对方。
周既白停下动作,保持奇异的沉默,他抓了一把头发,使原本凌乱的发顶更不加掩饰,他讷讷道:“简直是在挑战我对现代科学的信仰。”
林仲景打破平静:“你手机在响。”
周既白拿起手机,瞥了眼号码备注,等对方先开口。
“周哥,周哥!”那方洋溢着欢快的声音传来。
“嗯?”
“明天该回来复工啦,我们今天接了一个大单呢,有人说我们卷的葬花很好看,想给自己的女儿订购一批作艺术品装饰。”
周既白抓了一个关键词:“艺术品?”
“嗯嗯!对的,他们家好像是做装置艺术的吧?我也在奇怪,这些大红大紫的有啥好看的。哎!不提这个了……周哥这两天玩的怎么样?”年轻人的的语气逐渐变得粘腻。
“滚蛋,就会拿你哥开刀。”他装作不满,接着补充一句:“等会有个人加你啊,把地址跟他讲一下,他给我送个东西过来,就这样吧,我还有事要忙。”
“哎行嘞,明天见!”
周既白放下电话。
林仲景从门口处回来,看着空无一人的小店,询问他:“我们把手机的号码全部拨一遍,是不是就能理清局势了?”
“对,挑点有绝对回馈价值的,咱们在这个世界的职业都很灰带,我不确定因为信息差会出现什么意外。”
林仲景点点头,他手上挂着刚才脱下的外套,身上穿着一件白色高领毛衣,配上冷白的脸,显得有些弱不禁风:“走吧。”
周既白纳罕的瞧了瞧他:“去哪?”
“去外面看看。”
周既白扫码付钱后,跟上林仲景的脚步,这次他有自知之明的提前护住了额头。
……
天地被扣在了一口巨大的黑锅下,只有来回的车辆是这口锅里唯一的活物。
“他们在干嘛?把冷链车全都开走干啥?”
“我听我旁边摊主说,咱们这里的员工全都得走一遍警局。”
“应该的呀,这都死人了。”
“哎,不是因为这个。”身材矮小的妇人忐忑不安的左右瞥了瞥,意识到没人往她这看来,她才放下心,用手捂住嘴,小声的跟邻近的女人说悄悄话。
女人只听了一秒左右,便瞪大了眼睛,她揣了好几下,才把手踹进羽绒服兜里。
周既白借着身高优势,看清了女人嘟嘟囔的唇语,他在嘴里重复了一遍:
毒品。
……
林仲景挑了个空荡点的位置站,经过上一轮警察的驱逐,现在还围在外边缘哇啦哇啦讨论的,基本上是花市集内的店铺员工和周围店铺的老板。
他划过内外走进走出的警察,把目光定到了石灰地上一大滩的棕红血迹。
这标记似的红色,激起了他前几个小时血腥的想象,于是他不合时宜的想到那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
随着这个男人而来的,便是一个时常注视他的,带着阴霾与阴湿的眼睛,长条状的眼白嵌进去一颗上下溜转的眼珠,四周连着火红火红的红血丝。
就算忘了他的声音,忘了他的样貌,就算忘了他做的事,忘了他的一切,都不可能忘了那双眼睛。
“在想什么?”周既白微微的弯下腰,照着他的方向盯着血渍看。
林仲景回神,与他拉开些距离道:“没事,有些累了。”
“去酒店吧,把你的号码给我,我套个地址过来,明天去那地方探探。”
“一起?咱们汇总一下信息。”
“嗯,走吧。”
他们打车到酒店,开了两间房。
林仲景冲完澡,去周既白的房间找他。
“地址发你了吗?”周既白走到床边坐下问。
“发过来了。”林仲景掏出手机递给他。
城厢仙家住宅区北。
店铺名字都没有吗?
……
周既白将手机还给他,林仲景接过来,又看了一遍:“我把能套的信息都套了,我感觉他这个人文化水平很低,应该是被父母骗出来工作的,而且……”他停顿了一下,指出,“有犯罪前科。”
周既白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说。”
“我问他,你现在这个年纪做殡葬行业,背后被人嚼舌根子怎么办,他说,我老爹老妈跟我讲,生老病死,自然规律,况且,他们不喜欢我,我也不想讨好他们,反正不喜欢的总是不喜欢。”
“他需要认同。”周既白指出。
“对,还有这句,我问他,他们瞧不起你?他回答,我的头脑不坚强。”林仲景说话的语调很平静,但时常断断续续。过了一会他补充到,“不坚强用来形容大脑,这么说很奇怪,他像是在怪自己总是冲动,而且为这些事愤懑不平,他的父母也因为这些冲动,从不正眼看他。”
“可是他前面表现出对生活很激情。”
“他前不久大概做了什么事,我正想说这这一点——他现在很着急,不然不会对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东西。”
“你后面怎么不继续问下去了?”周既白说。
林仲景耸耸肩:“对话主要是他在主导,我没有透露信息,他就警惕了,这时候停止最好。”
周既白把搁在床头充电的手机拔过来:“打电话吧,我这边只找出来三个人,备注为,吉他手,会所汽水和殡葬管刘若烨。”
林仲景答道:“我再筛筛,你先打。”
周既白先向吉他手拨过去,电话铃响了很久那边才接听。
“喂?周既白?”
“嗯,最近怎么样?好久没见了,吉他还在弹吗?”
“不弹啦,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怎么,你还在弹啊?”
“我也很少弹了。”
“唉,是呀,现在经济下行,干啥都赚不到钱,我听说你现在在做殡葬,收入咋样?”
“不稳定,你呢?”
“我?我还是那样,路边摆摊,指望天上砸金馅饼。说实话,这边跑那边跑,风餐露宿,不连轴转就挣不到钱,我都快撑不下去了……”
“不找份稳定的工作,安定些?”
“自由惯了呀,我自己干,哪天懒得动弹了就不去了”
周既白见套不着什么有用的信息,装作有事下次在叙旧,挂断了。
林仲景一直皱着眉头听,他朝周既白说:“跟我想象的不一样,咱们还没有到走一步算十步的地步,得到消息还是要冒险,明天上午你跟我一块去世纪酒店,下午再去你那边。”
“我还是觉得有点危险,我等会买点材料做一个小型监听器放你兜里,保险些。”周既白想了想回答。
他拨打了第二个号码,这个接的很快,铃声响了一秒左右就有一个青涩的声音飘来。
“周哥~怎么想到我啦,那个林仲景都快把你的魂勾走了。”
林仲景的视线默默移开。
周既白面不改色的说:“怎么,想我了?”
“那可不是嘛,你那边的工作很忙吧,但为什么最近空闲下来了?”那边语言支吾的说。
“忙一阵歇一阵不是常态吗,那边鲜花市场出了事情,我们做假花的不就要忙了。”
“哈哈,也是也是,周哥的消息每次都这么灵通。”男人的声音故作亲密,却还是夹不住那丝过分的探究和危险,他接着问,“今天找我什么事呀?”
“找你还能有什么事?”
“我来找你?还是你过来?”那边话刚说完,便静音消失了一会。
周既白喝了口水,静静等待着。
等声音在出现时,男人突然话口一转,撒娇道“周哥,现在天很晚了,人家怕怕嘛,你过来吧。”
“嗯?”
“我是说你过来呗,现在晚上了,我怎么出去呀,你过来吧。我等你,多晚都等你。”男人声音收敛了一些,像是脱离了某个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