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刚开始十分钟,沈芩风就发现江屿澈不见了。
他抬头扫了一眼教室,后排靠窗的位置空空荡荡,桌面上摊开的物理课本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沈芩风推了推眼镜,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又跑了。
他合上笔记本,起身走向后门。纪律部的学弟刚要开口询问,沈芩风已经淡淡丢下一句:“查寝”。
学弟:“……?”
沈芩风在教学楼后墙的灌木丛里找到了江屿澈。
他蹲在草丛深处,校服外套随意丢在一旁,手里捏着一根火腿肠,正小心翼翼地喂给一只瘦弱的橘猫。
橘猫很警惕,只敢凑过来咬一小口,然后迅速后退,琥珀色的眼睛盯着江屿澈,像是在判断这个人类的危险性。
江屿澈也不急,就蹲在那儿,耐心地等它再次靠近。
沈芩风站在远处,没出声。
路灯的光线很暗,但足够他看清江屿澈的表情——那种罕见的、近乎柔软的神情,和他平时嚣张跋扈的样子判若两人。
橘猫终于放下戒心,凑过来大口吃起了火腿肠。江屿澈伸手,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唇角微微上扬。
沈芩风忽然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走过去,脚步声惊动了橘猫,它“嗖”地窜进草丛深处,消失不见。
江屿澈回头,看见沈芩风,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沈芩风弯腰捡起他的校服外套,拍了拍上面的草屑:“晚自习缺席,扣德育分”。
江屿澈“啧”了一声,站起身:“沈主席,男朋友也要扣吗?”
沈芩风把外套递给他,目光扫过草丛:“不扣,喜欢猫?”
江屿澈接过外套,语气随意:“路过而已”。
——口是心非。
沈芩风没拆穿他,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第二天傍晚,江屿澈又溜去教学楼后墙。
他手里捏着从食堂顺来的小鱼干,蹲在昨天的位置,轻轻吹了声口哨。
没有回应。
江屿澈皱眉,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到那只橘猫的影子。
他站起身,绕着灌木丛找了一圈,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去哪儿了?
是被保安赶走了?还是被其他野猫欺负了?或者……更糟的情况?
江屿澈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低声骂了句。
晚风裹挟着白天的余温,黏腻地贴在后颈上,像一条甩不掉的湿毛巾,操场边的香樟树沙沙作响,叶片翻动的声响里带着几分不耐烦。
手机突然震动,江屿澈掏出来一看,是沈芩风。
“喂?”,他语气不善。
电话那头,沈芩风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回公寓”。
“现在没空”,江屿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现在”,沈芩风顿了顿,又补了一句,“立刻”。
然后电话挂断了。
江屿澈盯着手机屏幕,骂了一句,但还是转身往公寓方向走去。
江屿澈垂头丧气地推开公寓门,刚想质问沈芩风发什么疯,就听见一声微弱的“喵”。
他猛地抬头。
客厅的沙发上,那只橘猫正蜷在一个软垫上,面前摆着一碗猫粮和清水。它看起来比昨天干净多了,毛色也亮了一些,正歪着头打量江屿澈。
江屿澈愣在原地。
沈芩风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条小鱼干:“怎么,不认识了?”
江屿澈张了张嘴,半晌才憋出一句:“……你抓的?”
沈芩风把小鱼干递给他:“请的”。
江屿澈接过小鱼干,蹲到沙发前,小心翼翼地递给橘猫。橘猫嗅了嗅,轻轻咬住,然后蹭了蹭他的手指。
江屿澈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沈芩风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它叫什么名字?”,江屿澈突然问。
沈芩风推了推眼镜:“阿澈”。
江屿澈:“……?”
他转头瞪向沈芩风:“你他妈什么意思?怎么不叫芩风?”
沈芩风面不改色:“眼睛像你”。
橘猫适时地“喵”了一声,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确实和江屿澈有几分相似。
江屿澈耳根一热,抓起沙发上的抱枕砸向沈芩风:“滚!”
沈芩风接住抱枕,唇角微扬:“不喜欢?那叫芩风也行”。
江屿澈:“……”
橘猫又“喵”了一声,像是在抗议这两个愚蠢的名字。
【高27班秘密基地】
匿名A:[照片].jpg(沈芩风拎着猫粮袋走进公寓)
匿名B:我靠!!沈芩风养猫了??
匿名C:这猫怎么长得有点像江屿澈……
陈墨:补充情报,猫叫“阿澈”
匿名D:??????
宋予安:……(默默保存照片)
晚上,江屿澈盘腿坐在地毯上,橘猫——现在正式命名为“阿澈”——窝在他腿上打盹。
沈芩风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平板处理学生会的工作,偶尔抬头看一眼这一人一猫。
“沈芩风”,江屿澈突然开口。
“嗯?”
“为什么要把它接回公寓养?”江屿澈的声音很低,但足够清晰。
沈芩风指尖一顿,抬头看他。
江屿澈没看他,只是低头挠着橘猫的下巴,语气随意:“谢谢,虽然名字很烂”。
沈芩风轻笑:“不客气”。
橘猫在江屿澈腿上翻了个身,露出柔软的肚皮,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窗外,夜色深沉,但公寓里暖意融融。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像一把金钥匙,“咔哒”一声撬开了夜的锁。
昨夜的烦躁被晨露打湿,沉进泥土里。光线斜斜地切过操场,把跑道染成蜂蜜色,昨夜篮球砸地的闷响仿佛从未存在过。香樟树叶上的水珠开始蒸腾,每一滴都裹着彩虹,在升空时“啪”地碎成透明的翅膀。
金陵中学公告栏前,人群骚动。
“保送名单出来了!!沈芩风真的被保送清华了!!”
“我靠,不愧是学神……”
江屿澈站在人群外围,盯着公告栏上沈芩风的名字,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
——沈芩风要走了?
他没说话,转身就走,却在拐角处撞上了当事人。
沈芩风手里拿着保送确认书,正低头看手机,抬眼时恰好对上江屿澈的视线。
“恭喜啊,沈主席”,江屿澈扯了扯嘴角,语气冷淡,“终于能摆脱我了?”
沈芩风没回答,只是把确认书折好,塞进他校服口袋:“帮我拿一下”。
江屿澈皱眉:“什么意思?”
沈芩风推了推眼镜,唇角微扬:“你觉得呢?”
放学路上,江屿澈踹了一脚路边的石子,语气烦躁:“你脑子进水了?清华保送都不要?”
沈芩风走在他身侧,声音平静:“有两个原因”。
“第一,我爸想让我考去美国”。
江屿澈脚步一顿。
沈芩风继续道:“他公司想和美国那边合作,需要我去镀层金”。
江屿澈冷笑:“所以呢?你准备当个乖儿子了?”
沈芩风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他:“第二——”
他抬手,指尖轻轻蹭过江屿澈的耳垂,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我舍不得你”。
江屿澈呼吸一滞,耳根瞬间烧了起来。
他猛地拍开沈芩风的手:“……少来这套!”
沈芩风却忽然凑近,镜片后的眼睛带着几分委屈:“江屿澈,你舍得我走吗?”
“少他妈装”,江屿澈拽住他领带。
沈芩风任由他拽着,忽然低头凑近,呼吸扫过他唇瓣:“你舍得我走吗?”
江屿澈手一抖,领带勒得更紧:“……别问了!”
“不要”,沈芩风用鼻尖蹭他脸颊,声音又软又委屈,“除非你说舍不得”。
“……沈芩风!”
“嗯?”
“……”
江屿澈瞪着他,半晌憋出一句:“你他妈就是个绿茶!!”
沈家书房,沈严将一份美国学院的资料扔在桌上。
“保送取消了?”,他冷笑,“正好,直接准备托福,明年去美国”。
沈芩风站在窗前,声音平静:“我不会去”。
沈严眯起眼:“因为那个江屿澈?”
沈芩风没回答。
沈严忽然笑了,语气讥讽:“沈芩风,你什么时候这么优柔寡断了?”
沈芩风转身,目光直视他:“您当年为了公司,放弃江屿澈妈妈的时候,不也挺果断的吗?”
沈严脸色骤变。
【高27班秘密基地】
匿名A:惊天大瓜!!沈芩风放弃保送了!!
匿名B:为什么???清华不香吗??
匿名C:@陈墨你兄弟是不是又作妖了??
陈墨:[截图].jpg(沈芩风手机屏保——江屿澈睡颜)
陈墨:这还不明显??
天台的铁门被风猛地掼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楼下的梧桐树还在滴水,风一过,就甩下一阵零星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空调外机上,像是暴雨临走前不甘心的余怒。
江屿澈把沈芩风拽上天台,暴雨刚过,风里还带着潮湿的水汽。
“沈芩风,你他妈到底想干嘛?”,他咬牙切齿,“保送不要,美国不去,你的人生就围着我转?”
沈芩风靠在栏杆上,忽然笑了:“嗯”。
“……”
江屿澈一拳砸在他耳边的栏杆上:“你疯了吗?!”
沈芩风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拉开,然后低头,吻了吻他泛红的指节:
“江屿澈,我的人生从来就不是我的”。
“但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