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之后,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的冰。
我日日擦拭书架,指尖却总不由自主地抚过粗布衣襟下那张废纸。它像块烙铁,烫着我的皮肤,也烫着我的心。我知道,多铎的箭已在弦上,只待风雪停歇。
而风雪,竟真的弱了。
风雪欲歇,人心未定
这日清晨,窗外的雪粒子稀疏了许多,天光从灰白的云层里透下来,照得积雪泛着冷光。
多铎一早便去了校场,回来时靴底踩着碎冰,眉睫上挂着霜花,眼神却亮得惊人。
“阿雅!”他将马鞭扔在桌上,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城外雪薄了,马蹄能落稳。”
我心头一跳。他知道我在听。或者说,他就是说给我听的。
我低头研墨,假装不经意地说道:“奴婢听马厩的老李头说,冬末春初若北风干冷,往往预示着开春雪少。”
这是我在现代地理课上学的,被我包装成了“民间经验”。
他果然侧过头看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哦?老马夫还懂观天象?”
“他说是祖辈传下来的,准不准的,奴婢也不懂。”我垂下眼,心跳却快了起来。
他没再追问,只是走到地图前,指尖再次点向那个熟悉的位置——宣府。
暗流涌动,试探与周旋
书房的平静并未持续多久。
代善府上派了个管事来,说是“问候贝勒爷近日可好,天寒地冻,莫要累坏了身子”。
话是好话,眼神却像探子,在书房里扫来扫去,尤其在我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我心中警铃大作。他们是来查风声的,查那日议事的内容,查多铎有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当那人假意与我闲聊,问起“贝勒爷近日都在读什么书”时,我心中已有计较。
“回爷的话,”我露出几分天真又带点崇拜的笑,“贝勒爷最近总念叨着,想早点打完仗,好回家过年呢。”
这是最无害的回答。一个奴婢,只听到了主子想家。
那人眼神闪了闪,没再问出什么,很快便告辞了。
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手心全是冷汗。这后金的权斗,比刀剑更冷,也更毒。我必须学会在这夹缝里生存,不仅要为自己,也为那张藏在心口的纸条。
兄弟之名,初现端倪
傍晚,多铎回来时,脸色比早上去校场时更沉。
他一言不发地坐在书桌前,盯着那卷《孙子兵法》出神。
半晌,他才低声道:“我哥多尔衮,最近在练新兵。”
我心头猛地一震。
多尔衮!这个名字终于从他嘴里说出来了。
“他说要搞什么‘骑兵协同’,把白甲兵和蒙古骑兵混编,”多铎的语气里,有几分不服气,却又带着一丝敬佩,“哼,倒是和我想的一样。”
我屏住呼吸。我知道,这不是巧合。同母三兄弟——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他们正在各自的战场上,悄然织就一张属于他们的网。
历史的车轮,已经开始转动了。
密报传来,历史的车轮
就在我以为今日会这样过去时,一个亲兵快步进来,递上一封密报。
多铎展开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明朝边军在宣府一带增兵了,”他将密报拍在桌上,声音里满是轻蔑,“他们以为修几座城楼,就能挡住我的铁骑?”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
这就是历史的节点。天聪二年,皇太极对明朝的试探性进攻,对察哈尔的征讨,以及对明朝边防的不断袭扰,正是从这一刻开始,一步步走向了后来的入关与定鼎。
他走到我面前,突然问道:“阿雅,你说,若我现在出兵,胜算几何?”
我抬起头,看着他那双燃烧着野心与火焰的眼睛。
我知道,我不能改变历史的方向。察哈尔部终将被征服,明朝的边墙也终将被踏破。
但我可以,在这洪流之中,为自己,也为这个欣赏我的少年将军,找到一个更好的位置。
“奴婢不懂兵法,”我缓缓说道,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但奴婢知道,贝勒爷的铁骑,是天底下最锐利的刀。刀若出鞘,必见血方归。”
他愣住了,随即放声大笑。
那笑声,穿透了书房的门窗,仿佛要刺破这盛京上空的阴云。
我站在原地,感受着那笑声带来的震动,也感受着心口那张纸条的温度。
窗外,风雪已停。
远处,似乎传来战马的嘶鸣。
我知道,出发的号角,就要吹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