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警报!31实验室出现故障!实验品3126恢复自我意识逃逸!警报警报!”
秋雨淅沥过后,整个晨馨市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乌云之下连空气都透着压抑。
街边水果摊的老板有气无力地吆喝着五块钱一斤的苹果,旁边孩童手里拿着的纸飞机随着秋风飘远。
男人鞋子踩在浸了雨水的落叶上,叶子沾到了脚后跟上随他而行。
叙桓筝弯腰拿掉鞋上的那片落叶,手机“叮铃”传来消息,是房东林叔发来的:
【小叙啊,房子给你打扫好了。你到了直接来我这儿拿钥匙啊】
他打开聊天框,刚打了一个“好”字,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跑步声,还未抬起头查看就被身后的人狠撞了一下。
那人撞完了没吭一声,飞也似的跑走。
叙桓筝摸着自己被撞得生疼的那只胳膊,低头发现,自己的手里好像少了点儿什么东西。
嗯?
低头眨了眨眼,又抬头朝那落荒而逃的身影眨眨眼。
嗯?
嗯——?!!!
“我手机!!”
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就遭遇扒手的他此时内心五味杂陈,只想感叹一句:“我操了!”
他追着那人跑了三条街,最后还是因人生地不熟成功跟丢了。站在完全陌生的城市之中,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左右观望,车水马龙间看不见那人的一点儿身影,只能无力地喘着气。
停住的脚抬了又抬,却根本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周围的人来来往往,不曾有人注意到他这个身处异乡之人的无措。
天昏地暗之中,他心也似沉石落水。
倏然,“前面左拐第三个巷子。”淡淡的嗓音却清得如湖水般纯净,掠过他耳畔。
瘦小的背影从他面前经过,留下这句话。那人戴着外套的帽子,插着兜,随后漫不经心地融进人群。
“这个人……”
叙桓筝愣了几秒过后,立刻反应过来撒腿跑向刚刚那人说的巷子。
果然,偷了手机的男人正慢悠悠地走在巷子里,贪婪地捣鼓着手里的“战利品”。
叙桓筝上前搭上他的肩膀,男人转过头惊了一跳,随即要逃,却被叙桓筝一只手按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叙桓筝嘴角勾了勾,一双桃花眼笑得弯弯:
“同志,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当着我的面抢我的手机,会不会有点儿不尊重人啊?”
男人面上不见一丝羞赧,反而恶狠狠要朝他挥拳:
“老子就干这行的,尊重你大爷!”
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巷子内发出一声长而响亮的惨叫。
叙桓筝从巷子里走出来,掏出纸巾擦了擦手机。刚刚闹了那么一场,他肚子饿得不行,沿着街道走进一家面馆。
早就过了饭点,店内只剩零星几个人,老板娘正站在柜前擦着柜台,看见他进来,连连笑着招呼:
“小伙子,吃点儿什么?”
老板娘年纪应当不大,脸色却憔悴得很,朴素的穿着,笑起来时眼角皱纹堆满。
“一碗牛肉面,不要葱,谢谢。”他看了眼菜单,微笑道。
“好嘞,你先坐会儿,我这就去给你做啊。”她套上围裙,掀开厨房的帘子走进去。
店铺不大,却格外干净明亮,处处放着几盆绿植,瞧着很舒服。店内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只剩叙桓筝一人。
老板娘将面端到他面前,笑着与他聊道:
“小伙子,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啊,外地来旅游的?”
叙桓筝轻点了点头:“嗯,我从西边来的。来这边找人。”又立刻吸了口面条,两眼放光激动道:
“阿姨,您这面做得可真好吃!”
老板娘笑了笑:
“我这店可是百年老字号,从我爸妈那辈就传下来了。味道材料都是老好的,你看这牛肉,绝对新鲜。”她笑得和蔼柔和。
叙桓筝也不扫兴,一人一句地聊了起来。
店门前挂着的风铃响了几下,进来的人手里提着个塑料袋,声音很耳熟:
“妈,我回来了。”
“程程回来啦。”老板娘接过她手里的袋子,给她倒了杯水:
“今天面试的怎么样?”
乔恩程轻抿了口水,摇摇头。这已经是她这个月第十次去公司面试了,结果却始终如一。也是,哪家公司会要一个没上大学还没有任何经验的人呢。
“对不起,妈。”
老板娘温柔地擦了擦她脸上的灰尘,安慰道:
“没事儿,这家不行就去别家。脸上怎么脏兮兮的?哎哟,这脸冰冷冰冷的,累了吧?热水给你放好了,去洗个澡歇会儿吧。”
她微微点头,刚要上楼便被身后人叫住:
“那个……请问,你是刚刚在街上帮我的那个人吗?”
叙桓筝见这个女生的身影实在熟悉,她身上的灰色外套与刚刚帮他的那人一模一样,忍不住发问。
乔恩程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是一张很好看的脸,眉眼舒展,眼眸明亮,平易近人温润如玉,让人眼前一亮。
她面无表情地承认:“嗯。”
叙桓筝欣喜笑着:
“真的是你!刚刚走的急还没来得及跟你道谢。多谢你啊!多亏了你,不然我现在可要流落街头了。”
“……嗯。”她神色依旧平和,一双小鹿般清澈眼眸不见丝毫感情波动。
说罢便又要离开,叙桓筝又一次叫住她:
“对了!我刚刚听你们说,你在找工作?我这儿正好有份工作,你有兴趣试试吗?”
乔恩程“不”字还没说出口,一旁的老板娘抢在她面前猛地抓住叙桓筝的手,满脸的皱纹仿佛都舒展开了:
“小伙子,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愿意要我们家程程?!”
叙桓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点头道:“当然了,以德报德嘛。”
老板娘又谨慎问了句:
“你这个是啥样的工作啊?我们家程程没什么工作经验,不要紧吗?”
叙桓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咧咧嘴笑道:
“其实我在这边新开了家射击馆,还没有招员工。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来我这儿上班,包吃不包住,工作轻松不牛马,每个月给你这个数。”他伸出一个“八”的手势。
“八百?”乔恩程问。
叙桓筝摇摇头:“哪能啊,每个月工资八千,你要是做得好我还给你发奖金。怎么样?”
“八……八千?!”老板娘不可思议地捂住嘴。她将叙桓筝拉到一边,低声问他:
“小伙子,你这……没骗我吧?什么工作这么多工资?”
叙桓筝却赧然地咳嗽一声,道:
“其实我家里有点儿钱,开射击馆就是为了满足个人兴趣。多个人也就当跟我搭个伴儿解闷。”
他又转向乔恩程:
“不过,得看这位小姐愿不愿意了。”
乔恩程面上却不见一丝波动,她没做过工作,所以对一个月八千的工资并没什么概念。妈妈每天卖面条能赚两三千,除掉每个月的水电、房租、给陈姨的工资,一个月余下来的钱也不过一万多块钱。
八千……她静静想了想,貌似还不错。
“成交。”
黄昏霞色窥进房间,洒下一地碎片。悉悉索索的洗碗声从厨房传出,声音突地停住,唐昔放下手中碗筷,脱下手套锤了锤发酸的肩膀。
乔恩程见状忙放下手里的活,跑过来给她捏肩,沉默一会儿后开口道:
“妈,要不我先不去上班,等陈姨回来了我再去?”
唐昔却笑着轻轻摇头:
“没事儿,这两天下雨,店里人不多,我一个人忙得来。你好不容易找到个工作,要好好干。”
乔恩程点点头,唐昔又继续叮嘱:
“但也别太勉强自己,要是老板压榨你了,就跟妈妈说,这工作咱们不做也行,妈妈一个人也能养得起你和你哥。”
“……好。”
第二天的清晨依旧昏暗,空气中湿气弥漫浓重,街道上已经有了来来往往上班的行人,脚步都不谋而合的急促。
乔恩程穿着件卡其色单排扣呢大衣,她的头发刚到肩,发尾带着点儿自然卷,发丝还沾上了几滴落下的雨珠。
她照着微信上叙桓筝给她发的定位找到了那家射击馆。
外面看着还挺大,位置却很偏,周围没什么人群,很难会让人注意到。
而且,这个名字……她抬头看着门头牌,金色的牌子上写着:Yeelen射击馆。
发现自己不认识这个单词,她下意识蹙了眉头,她高中英语不错,记忆力也是过目不忘的程度,但这个单词……她的确不认得。
“Y…e……”她试图将它念出来。
“是Yeelen,班巴拉语。意思是,与光相伴。”柔和带着些许嘶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乔恩程微微侧过头,叙桓筝骑着电瓶车,头上还戴着头盔,朝她明朗笑着打招呼:
“早啊。”
他离她实在太近,乔恩程往后退了两步,让两人之间空出了大约一米的距离,随即应道:
“早。”
叙桓筝将车停好,头盔下的头发有点儿凌乱,他随意抓了抓,然后小跑着去开了门。
“进来吧。里面暖和点儿。你坐地铁来的吗?还是公交?不过这里有点儿偏,应该没有通这儿的公交吧?地铁有吗?”
他一连串问话打得乔恩程措手不及,要怎么告诉他,其实她是步走来的。最后还是只回了一个字:“嗯。”
叙桓筝也没多问,见她站在馆中央四处张望着,他忍不住眼角弯了弯,似是在笑。
“喜欢喝茶吗?”他一边问乔恩程一边在吧台忙着找东西。
乔恩程看向他,淡淡道:“没喝过。”
“那来尝尝吧。”他举起一个小罐子,在空中晃了晃。
乔恩程坐在吧台的椅子上,这椅子调得挺高,她坐在上面,双脚堪堪离地。椅子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她转到背面,安静地目视着馆内的陈设。
叙桓筝在底下忙乎了好一阵,他泡起茶的手法还算熟练,将先泡好的一杯递到乔恩程面前:
“尝尝吧。祁门红茶。”
又拿起自己的一杯放到嘴边轻轻抿了口。
见乔恩程没动,反而盯着自己手里的茶,他问道:
“怎么了?”
乔恩程看看他的茶,又看看自己的。自己的那杯明显比他的颜色要深很多。
叙桓筝似乎也看出了她的疑惑,笑着解释:
“我怕你嫌味道淡,给你加了点儿红糖。”
乔恩程这才端起茶学着叙桓筝的样子浅浅抿了一口,有点儿苦。但过后舌尖还泛着几丝甜,不是她喜欢的味道。她眉间骤然蹙紧。
叙桓筝盯着她的脸,眼眸不易察觉地暗了暗,随后问她:“怎么样?”
她摇了摇头:“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叙桓筝也没有失落,反而神色更加柔和:
“没关系,那你有什么喜欢喝的吗?我以后在店里多添一些。”
“不用了。我没什么喜欢的。”乔恩程垂着眼,盯着杯子里还浮在表面的几片茶叶丝,最后为了不浪费这杯茶,还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