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疯子 第8章 第 8 章

接下来的时间，就在老师训斥贺加，贺加左耳进右耳出的过程中度过，等意识到现在还在上课的时候，下课铃声已经响了。

物理老师气得不轻，一怒之下在原来的作业基础上又加了几道题，教室里哀嚎声一片，余峰朝身后看去，贺加已经开始戴耳机打游戏了。

尤其是和卫昊一样，每天都为作业头秃的几人，一刀杀了他们还来得轻松些。

“怕什么？你看贺加多淡定。”有人道。

“废话，作业多少对他来说有区别吗？我要是有这魄力，我也不管了。”

现在贺加都快成为全班同学敬仰的存在了，毕竟从没见过有人学习差能如此理直气壮，不写作业更是理所当然。

其他人但凡老师多说几次，都会心虚动笔，他却还能雷打不动，这份毅力，谁看了不竖起大拇指？

不过好在当天晚自习的时候老师没有讲课，特意空出了几节课让他们写作业，余峰交完作业回来，全班人都在奋笔疾书，就连卫昊和路任明他们都难得认真，坐在最后一排戴着耳机睡觉的人就显得格外显眼。

老师估计也已经放弃他了，往这边瞥了几眼，都当做没看见。

“课表都交给何老师了吗？”坐在讲台上的老师询问。

余峰微微点头。“班主任说会重新调整。”

过几天有科任老师去考试，和老何商量着调整任课时间。

老师把一张新试卷递给他，道：“我写了一张试卷，你试着做一下，看看有没有漏洞。对了，你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

余峰接过来看了看。

二中很多老师都会自己出题做试卷当作业，经常找余峰帮忙找漏洞，他已经习惯了。

“做一遍就可以了吗？”

“我待会儿去把答案也拿过来，你写完核对一下。”老师十分满意，这种事交给余峰十分省心，可比其他学生靠谱多了。

想着，他又转头看了一眼贺加的方向，不悦地皱眉。

“真不知道当初何老师是怎么想的，竟然会让他入学，就算成绩不好也就算了，至少得有心思学习，现在像什么样？别把班上的气氛给带坏了。”

余峰拿着试卷离开的时候，刚好听见他的抱怨声，声音不大，估计前几排的人都没听见。

走到位置上，见贺加还没醒，整张脸都埋在臂弯里，他转头问卫昊：

“他一直睡着吗？”

“可不是吗？我就没见他醒过几次，可真安逸，你说，老师要是也能像不管他一样不管我，那该有多好？”

卫昊就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老师瞪一眼都能吓得装三好学生，对贺加是又羡慕又害怕。

老师整理的试卷难度不高，余峰半节课写完，回头一看，贺加睡觉的姿势似乎没变过，只是几本练习册掉了出来，敞开着，最近几次老师布置的作业都还空着，止步在余峰最后一次帮他写作业的地方。

按理说，余峰现在恨不得和贺加划清界限，可今天物理老师提问的时候，确实是他帮自己解了围。

余峰向来不喜欢欠别人，于是抬手推了推他的手臂。

“醒醒，别睡了。”

喊了两声才抬起头，贺加似乎困得不行，还闭着眼睛，鸦羽半的睫毛笔直修长，在眼睛下方留下两排小小的阴影，面向余峰的方向。

低低应了一声：“嗯？”

“你还不写作业吗？明天老师会抽查。”余峰道。

贺加终于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带着笑，视线落在他身上，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重新问一遍：“你是让我写作业？”

余峰从他桌上抽出一本练习册：“物理作业最紧，明天肯定会检查，虽然题目多，但是用时短，你可以先写这个。”

一边说，翻开放在他面前。

贺加看了一眼作业，视线又挪到余峰身上，开口问：“你要帮我写？”

余峰微微睁大眼睛，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似乎有些担心自己会重蹈覆辙。

可如果要是贺加又用余金文的事情来威胁他，那他也不得不……

“开玩笑的。”见他脸色越来越白，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贺加连忙道：“我自己写，行了吧。”

余峰这才终于放松下来，笑着点头：“你不会可以问我。”

贺加也是莫名其妙地，暗暗松了一口气，皱着眉在心里嘀咕：他紧张什么？跟被自己欺负了似的。

想着，一脸嫌弃地翻开习题册。

两人说话的时候压着声音，周围的人都没发现，卫昊好不容易写完作业，回头一看，竟然发现贺加竟然在写作业，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发生了什么？我在做梦吗？贺加，你振作一点啊！”

贺加正和习题册上的字瞪眼，听见这话笑了。

“我还不能好好学习了？”

“别人，可以。你，没听说过。”

贺加笑了一下：“班长发话了，我能不听吗？”

说着朝余峰的背睨了一眼。

余峰身体一僵，不敢回头道：“还在上课。”

接下来，一班全班同学就上演了一场集体见鬼时间，每个人路过贺加身边都是一脸震惊。

淦！

贺加都开始写作业了！

你还有什么资格不努力？

就连第二天，本来还对贺加上课睡觉不满的物理老师，也少见地夸奖了几句。

“你们看看，贺加昨天晚上竟然完成了自己的作业，虽然只对了一道题，但是精神值得我们学习。”

“他连大题都写了，虽然一点边没沾，但我能看出他的态度。”

“甚至，他还主动教别人，虽然教得细碎，但是这个开口是好的。”

这一同夸奖，余峰都不知道是夸还是贬，只道语言的艺术。

只是昨天晚上，贺加写作业的时候，他也帮忙讲过几题，到底是怎么全军覆没的？

余峰也加班加点看书，前段时间帮贺加和路任明写作业耽误了一些时间，他一直心里没底，现在已找到机会，就马上抓紧时间补了回来。

以前有不少人夸奖过余峰是学习天才，却不知道之所以能年年考第一，全是用汗水和一叠一叠比人高的练习册堆积起来的，多年的习惯让他一松懈反而会觉得心里没底。

把知识点重新整理、归类之后，余金文假释出狱了。

当天刚好是周二，余峰早上本来准备去上课，才刚换好衣服，被兴冲冲的陈静叫住。

“今天你爸爸回家，你就不要去学校了，请个假，我们一起去接他。”

余峰犹豫着，小声道：“今天早上的课很重要。”

“有多重要？你平时那么认真，少听一两节课也……”

说到一半，见他的表情有些为难，改口道：“没关系，你去学校，妈妈去接就好，反正到家里也是要见的，我也已经好久没有和他见面了，平时送那么多东西过去，连信都不写一封……”

“妈，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陈静惊讶道：“那学校呢？”

“我跟班主任说一声就可以。”余峰把校服外套脱下，换了一身常服，道：“平时都是我去送东西，我对那边比较熟悉。”

和监狱接洽的警局在城西，余峰家在城东，平时陈静工作太忙，没去探过监，也没有去送过东西，都是余峰下课的时候过去。

“那行，有你在我也放心。”

兴冲冲地拿上证件和东西，这些根本不需要收拾，从陈静知道余金文要回来，每天都在准备这些，现在提起来就走。

警局通知他们十一点过去，两人九点多就等在了门外，刚好陈警官出警去了，他们被请进大厅休息。

一路上，陈静紧张得似乎从张望，眼睛转得飞快，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足足等了两个小时，随着警车的出现，她凭着一股蛮劲迅速起身冲了出去，刚走到警车外，车门正好打开，余金文走了出来。

他提着光头，因为在监狱中难见阳光，皮白而孱弱，微微弓着背，反应看上去有些迟钝，形容畏缩，和记忆中的高大模样截然不同。

手里提着两个装着衣服的塑料袋，微微低着头，认真地听警察讲解假释需要注意的条例。

“老余！”

陈静凄厉一声，过了两秒他才回头，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反而是陈静泪水先滚落，冲过去一把抱住他。

“老余，你总算回来了，我一直等你，总算回来了……”

说着说着就嚎啕大哭起来。

余金文顿时湿了眼眶，犹豫着抬手拍着她的背：“回来了，回来了。”

余峰从没见陈静哭得这么厉害，像是要把这几年受到的委屈都宣泄出来，哭得歇斯底里，一旁的警察也安静地没有上前。

一直到陈静的情绪平复下来，她三两下擦干眼泪，高兴道：“我跟儿子一起来接你的。”

说完转头朝身后张望，朝余峰招了招手。

“余峰，快过来，快叫人。”

余峰本来远远地站在门口，慢慢走过来，感觉眼前的人和照片中的余金文根本对不上号，陌生又熟悉，最终还是没能开口，只是微微弯腰鞠了一躬。

“你这孩子，快叫人啊，这是你爸，你就不认识了？”陈静催促道。

余峰低着头没反应，余金文有些局促地笑着打圆场。

“没关系没关系，孩子这么多年没见我，还不习惯……我们余峰都长这么大了。”

一边说，一边仔细地打量他的模样，抬起手又落下，想靠近却不敢，最后轻声询问：“现在读几年级了？”

“高二，你回来正好赶上高考，我们余峰学习成绩可是全校第一，可给你争气了。”

“是吗？真厉害。”余金文微微点头，视线舍不得从余峰身上移开，笑容收敛而含蓄。

一说起余峰的成绩，陈静一脸骄傲，挽着余金文的手往外走：“走走，我们先回家，我已经买好了菜，你在里面肯定吃得不好吧？今天一定让你饱饱口福。”

“好。余峰，走吧。”

余金文一边答应，伸手要去拉他，手刚碰到，余峰迅速抖了一下，甩开他的手。

两人瞬间僵硬。

余峰没看人，低着头匆匆道：“我……我去谢谢警局的工作人员。”

陈静没发现什么不对：“去吧去吧，确实该好好谢谢的，把那些水果也一起带过去，要没有他们帮忙，你爸还没有这么快回来呢。”

他迅速提着东西，逃似的走进警局。

当天，陈静一回家就开始准备晚饭，一直到天黑，十多个菜才终于上桌。

期间余金文劝了好几次，她还是坚持要庆祝，饭桌上更是恨不得把过去五年中发生的一切都说一边。

余金文也听得很认真，偶尔能看见眼中有泪光闪烁。

陈静越说越激动，酒后更是又哭又笑，拉着他诉苦：“你也是，这么多年都不联系我们，我工作忙，不能去看你，但你怎么也不写封信回来？余峰送了那么多衣服过去，也不见你的消息。”

安静坐在旁边吃饭的余峰手一抖，裹着酱汁的排骨掉在桌上，滚了两圈。

余金文双手捧着酒杯，到家这么久也依旧拘束，这时才惊讶地看来。

“你们……没收到我的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