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疯子 第6章 第 6 章

凌晨十二点，红色魔方门口路人来人往，门口的争执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主意，尤其余峰身上还穿着第二中学的蓝白校服。

脸颊白嫩白嫩的，乌黑的头发软软地搭在额头上，模样乖巧，已看上去就是好学生，和平时他们看到的二流子学生截然不同，也不由让人好奇，他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贺加同学，谢谢关心，不过请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面对贺加的指纹，余峰只是微微颔首，嘴角带着柔软的浅笑，语气却有些疏离。

贺加最看不惯他这幅模样，一把将人拽过来。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多管闲事了？要不你现在就回去，看看他们什么时候才愿意放你。”

“如果他们要求的话……”

“余峰！”

没想到他竟然还真敢答应，贺加莫名来气，咬紧牙：“你还真是一点骨气都没有，老子就不该管你，活该被欺负！”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眼前这人却什么时候都一副软弱好欺的模样，怪不得路任明他们不把他放在眼里。

得亏是个学霸，有老师护着，要是学习差一点，早就被欺负得没有一块好肉了。

“怂货。”

他丢下两个字，把头盔丢在摩托车上，转身又回了红色魔方。

店门口的霓虹灯光照在脸上，本来就白皙的皮肤几乎透明，仿佛随时会破碎，余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被手机的铃声拉回的思绪。

陈静：【肚子饿不饿？我快收工了，给你带点吃的。】

余峰迅速转身往回走，一边回复：【不用了，妈，我肚子不饿。】

发完消息一路小跑，才终于赶在陈静之前回到家。

贺加本来想直接走的，被余峰气得怒气翻涌，转身扎进红色魔方的游戏厅里玩了一会儿，把几个项目刷新记录之后，心里那口气才终于顺下来。

离开时已经将近凌晨。

红街上依旧人声鼎沸，他刚从游戏厅走出来，刚好撞见准备回去的路任明几人。

“你没走啊？不是说回去了？”

“回去也是无聊，就来打了几局游戏。”贺加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看了看时间，“你们平时都玩这么晚吗？”

“哪能啊？就是这几天路任明都疯了似的，一放学就拉着我们往外跑，不玩到半夜不回家，我今天作业还没着落呢。”

这个年纪的学生，虽然在学校里喜欢和老师对着干，迟到早退如家常便饭，但大多数时候还是会乖乖做作业，像这几天这样疯玩还是第一次。

一说起作业，几人不满地抱怨起来。

“今天作业还不少呢，完了完了，明天又要被老何骂，我都已经三天没交了。”

“怕什么？”路任明却丝毫不担心，表情有些得意：“明天早上你们去早点，我作业给你们抄。”

“你自己都没写，还想给我们抄？”

“你们别管，明天早上来找我就行了，我有办法。”

他的样子胸有成竹，但其他几人还是不相信。

不过仔细想想，这几天路任明跟他们一块在红色魔方玩，平时也没见他写作业，可每天早上都能准时上交，从未缺过。

“你是什么时候背着我们偷偷写的？”

“我怎么可能？”路任明笑容得意，转头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贺加，道：“有人帮我们写。”

我们？

贺加看过来，心里出现不太好的预感。

在其他人的追问下，路任明才终于解释：“不就是余峰帮我写的吗？这事还得多谢贺加，要不是余峰给你写作业被我发现了，他哪会这么容易听我的话？”

一听见这话，贺加的脸色瞬间阴沉。

但路任明还处于激动和得意中，绘声绘色地说起那天在教室里发生的事，笑得手舞足蹈。

其他几人也纷纷明白过来。

“难怪今天你一叫，他就出来了，原来是被你抓着把柄呢。”

路任明捂着肚子笑了一会儿，手搭在贺加肩膀上，催促道：“贺加，你是怎么让那个小怂货给你写作业的？快跟我说说，下次我再……”

贺加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你拿这件事威胁他？”

难怪刚才余峰对他衣服唯命是从的态度。

路任明愣了一下，惊讶地发现他的表情不对，犹豫着道：“我这不是看你让他写，就顺便……也帮我写一份吗？反正对学霸来说，也没什么差别。”

“他帮我写跟帮你写，是一回事吗？”贺加怒道。

没想到余峰今天晚上的逆来顺受，竟然是因为他。

贺加直接甩开路任明的手，迅速走出红色魔方，骑上车追了出去。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路任明拉了拉快要被扯坏的衣服，抱怨道：“这么生气干什么？他不是也让余峰写了？”

贺加骑车追出去，过了路口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余峰家在哪儿，于是把车靠边，拿出手机给余峰打了个电话。

忙音响了两声，传来一个没有感情的系统音。

“您好，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连续拨了几次都是同样的回答。

夜色渐深，身后偶有车呼啸而过，贺加想起刚才对余峰说的话，脸色黑如锅底，转身一觉踹在了轮胎上。

一直到老何打来电话询问，他才终于上车离开。

等回到家洗完澡，他又打了一遍，还是提示手机已经关机。

红街一到晚上就不安全，打架斗殴更是时有发生，不然老师和家长也不会把那里当做禁区。按理说，余峰应该早就已经到家了，现在手机还打不通，不会出事了吧？

以他那小身板，估计前面十多年都生活在老师和家长的保护里，遇到危险也反抗不了。

躺在床上想了一会儿，贺加迅速起身敲响了隔壁老何的房门。

“老何，你……有没有班上学生家长的联系方式？”

老何已经准备睡了，睡眼惺忪地打开门：“有啊，干什么？”

“我给余峰打电话没打通，你联系他家长看看。”

一说起余峰，老何瞬间来了精神，一边拿出手机，一边问：“你给余峰打电话干什么？出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随便问问。”

总不能把他们去红街的事说出来吧？

他自己就算了，要是知道余峰也去了红色魔方，老何能直接炸锅。

老何半信半疑，但事情涉及到班上的种子选手，还是决定打电话再确认确认。

手机刚响了两声就被接通。

他是直接给余峰打的，一听见对面的声音，疑惑道：“没有啊，接通了……喂？余峰啊，你没事吧？”

透过电话，能依稀听见余峰的声音，贺加稍稍放心下来。

但是很快又发现不对劲。

来找老何之前，他才刚给余峰打过电话，明明提示已关机……

想到这儿，贺加脸色突然一黑。

余峰这个小软蛋……竟然把他拉黑了！

——

第二天一早，余峰到学校的时候早读已经快结束了，走进教室，贺加还没来，他直接把习题册交了。

副班长沈平夏负责收作业，见余峰拿着三份作业上交，有些疑惑。

“你什么时候跟他们关系这么好了？还帮他们交作业。”

尤其是路任明，他们之前不是很少说话吗？

余峰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们昨天就写好了，担心迟到赶不上交作业，就让我帮忙收一下。”

三分作业整齐地放在一起，字迹不一样也看不出端倪，沈平夏随手摞在一起，道：“你就是脾气太好了，他们才欺负你，下次让他们拿过来，自己没手吗？”

“没关系，顺手就交了，我退一步，总比闹矛盾好。”

明显息事宁人的态度让沈平夏叹了一口气。“我记得你以前不这样啊？”

两人初中的时候在同一所学校，当时余峰刚转学过来，沈平夏就注意到他了，性子软，不爱笑，有些孤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以笑脸迎人，很多事情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愿斯皮脸。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说话间，路任明从外面走进来，见余峰和沈平夏在说话，招了招手。

“班长，我的作业你帮我交了吗？”

“交了。”余峰微微点头，身后的沈平夏咻一下站起身，不满道：“以后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别都推给余峰。”

“就是！你是不是看余峰脾气好，就故意欺负他？”听见对话的卫昊也站起来帮忙。

路任明却道：“这可是班长自愿的，我要是不让他交，他还不乐意呢。”

无所谓的态度气得两人当场炸锅，想要冲过去，被余峰拦住。

“没事没事，还在上课呢。”

回到位置上，卫昊还是气呼呼的：“余峰，你以后别听他的，他要是欺负你，你就来找我！大不了打一架，我可不怕他。”

“没有。”余峰连忙拉住他：“你上次打架找家长，班主任说了，要是再有下次，就让你背处分，你可别忘了。”

闻言，卫昊瞬间蔫儿了，怂怂地坐下。

“还有贺加，本来以为他是个好人呢，没想到也跟着路任明他们一起欺负你。”

余峰没说话，反倒是昨天在红色魔方，贺加说的那些话又浮现在脑海中。

后座的人一直到第一节课上课的时候才姗姗来迟。

刚坐下，余峰的肩膀就被人碰了一下。

“余峰？”

他没回应，身后就没了动静。

余峰在位置上坐了足足两节课，能明显感觉来自身后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一直到课间休息，他才终于起身，快步朝外面走去。

上完厕所准备回去，刚洗完手，一转身，突然被人挡住去路。

“麻烦让一下。”

余峰微微侧身准备绕开，对方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把他直接怼在墙上。

“是不是路任明威胁你，让你给他写作业？”

贺加把人堵在角落，问出憋了一晚上的问题。

课间的厕所人来人往，两人之间的氛围吸引不少人看来，尤其还认出了余峰，上前询问： “余峰，你们没事吧……”

话说到一半，被贺加的一个眼神吓得迅速安静下来，拉着同伴迅速离开。

贺加的视线又落在余峰身上：“昨天晚上他也是用这件事威胁你过去的？”

余峰朝几个路过的同学安抚了笑了笑，才回答：“贺加同学，你可能是误会了，我并没有被威胁，谢谢你的关心，马上就要上课了，请你……”

又是这态度！

贺加心里唯一一点同情转为怒火，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你就这么懦弱吗？被人威胁写作业，一句话也不敢说，他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想被威胁一辈子是不是？”

余峰瞥开视线没有回答，逃避的态度却让人更加烦躁。

“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我要回教室了。”余峰只是轻声道，转身要走。

又被贺加拉回来，后背嘭一声撞在墙壁上。

“我让你走了吗？！”

铃——

上课铃声响起。

厕所里只剩下两人，贺加却完全没有放他离开的意思。

“以后他说什么都不用管，那样的人，你听他的干什么？”

“可是，你现在是在什么立场在跟我说话？”

余峰终于开口。

他抬起头朝贺加看来，脸颊还有些发白，但目光却十分坚定，道：“你不也是吗？贺加，最开始威胁我，让我写作业人是你，不是吗？你们没什么不同。”

贺加愣了一下。

“我跟他……当然不同！”

他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有些心虚道：“我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你会答应，你要是不愿意，为什么不拒绝。”

余峰笑了一笑，不像平时那样带着讨好，更多的是自嘲。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如果我不答应，你是不是就会把那天在警察局的事说出去？”

“什么警察局？我进警察局，跟你有什么关系？”

贺加一头雾水。

他们是在警局见过一次，但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余峰迅速挣开他的束缚，艰难开口道：“那天在警局你不是都听见了吗？陈警官说的那些话，我爸……他……”

说到一半慢慢没了声音，贺加接着道：“你爸爸在坐牢？”

就这事？

他想不明白，可余峰听见这两个字，视线猛地颤了一下，移开视线。

“我要回去上课了。”

匆匆说完，转身离去。

“等等，你爸……”

贺加想不明白，正要将人叫住，却突然见余峰眼角微红，嗓子里瞬间没了声音。

一直看着人离开，才狠狠皱眉。

坐牢有什么大不了？

哭什么啊？

余峰匆匆回到教室，和老师打了招呼，低着头回到座位。

刚坐下，卫昊凑上前问：“你怎么了？”

“没事。”

他微微摇了摇头，想要和平时一样笑了笑，却一点力气也没有。

一直到下课，贺加都没有出现，余峰调整好情绪，第三节课下课去操场跑步。

等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桌上的习题册被人拿走了。

早读时候上交的作业，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老师批改完就发了下来，余峰和之前一样，把路任明和贺加的那份都拿了过来。

自从他开始给两人写作业之后，习题册基本上都在他这儿。

现在不仅贺加的不见了，就连路任明那份也跟着失踪。

余峰把课桌里翻了一遍，最后在后座贺加的桌上找到了。几本习题册整齐地放在桌上，上面放着一张纸，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字：

别动。

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余峰转头朝路任明的座位看去，远远地，能看见他桌上也放了几本练习册，不过现在书的主人还没回来，没有发现。

等他回来，应该还会把作业送过来吧？

他想了想，没有过去拿，却不知道路任明才刚跑完操，就被贺加堵在了操场。

“以后别再让余峰给你写作业。”

“啊？他不写谁写？”

路任明嘻嘻哈哈地开玩笑，却被贺加骂了一句：“你自己不会写？”

“你不是也让他帮你写吗？贺加，你想自己一个人霸着，也太小气了吧？”

“以后我也不会让余峰给我写。”贺加丢出一句话，道：“还有，你以后别想再用这件事威胁余峰帮你做事。”

闻言，路任明疑惑道：“不是，贺加，你怎么回事？还帮着余峰那个软骨头？我看着不对啊。”

贺加皱着眉，一脸烦躁，他平时看着好说话，但一拉下脸来却带着几分戾气，挺让人害怕的。

“我这句话放在这儿，你看着办，下次再让我知道你威胁余峰，就没这么好过去了。”

说完，一脚踢开地上的石头，阴沉着脸离开。

余峰坐在教室里等了几节课，见路任明回来发现桌上的习题册，一股脑收进抽屉里，一直到下课都没有送来。

早上还信誓旦旦要让他写作业，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趁着下课时间，他走过去询问：

“路任明，那些作业……”

“干什么？”路任明不耐烦地抬起头，语气跟吃了炮仗似的：“我自己的作业自己写，我乐意，你有意见吗？”

余峰愣了一下，没有再询问。

等回到座位，看见贺加的习题册还放在桌上，上面写的两个大字像是专门对他说的。

是他跟路任明说的？

余峰正想着，见贺加从外面走进来，一坐下就趴在桌上倒头大睡，连开口问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趴在桌上，但贺加却能明显感觉对方一直站在桌旁，这让他更加没法抬头，只能继续装睡。

他这辈子就做过这么缺德的事！

竟然让路任明抓住把柄，威胁上了余峰，算起来还都是因为他。

贺加顶着视线装睡了几分钟，一直到上课铃声响起，余峰离开了，才终于抬起头。

这叫什么事啊！

晚上，贺加回到家的时候，老何正在批改作业，一看见他，询问道：“你今天怎么回事？没交作业？之前不是挺勤快的吗？别是又想偷懒吧？”

走过去看了看厚厚的习题册，贺加直接道：“老何，之前那些作业不是我写的。”

“是我让余峰……我威胁余峰帮我写的。”

“什么？！”

老何一惊，瞪大眼睛看着他。“真的？’

贺加点了一下头，他痛心疾首起来：“之前我说了，让你不要欺负余峰，没想到你还学会威胁人了。我就觉得奇怪，以前你可没那么听话……”

“我已经和余峰说好，下次不会让他写了”

老何没想到贺加才刚过来几天就发生了这种事，长长叹了一口气。“算了，还算你懂点事，知道及时投案自首，好好和余峰道歉，不许再有下次了。”

“知道了。”

“快回去休息吧，时间不早了。”老何摆了摆手，又突然想起来：“对了，这段时间，你和你妈联系过吗？”

“没有，大概在国外度假吧。”

倪亚莲向来很少关心他的事，把他送到这儿之后就没有再联系过，这还是贺加从朋友看到的。

照片中，年过四十依旧保养绝佳的倪亚莲身穿泳装，亲昵地靠在一个面生的中年男人身上，估计是最近刚找到的金主。

老何不知道，估计是被屏蔽了。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倪亚莲不喜欢他，只把他当做备胎，甚至把自己的儿子丢过来让他照顾，只有老何一个人还忠心耿耿。

老何推了推下滑眼镜，关切道：“最近国外有点乱，让她小心点，要是钱不够了……”

“有人给她钱。”贺加冷冷道，想提醒他。

可老何只是动作停顿了一下，又微微点头：“那也挺好的，让她玩得开心点。”

说完，又继续批改作业。

贺加回到房间，拿出手机给倪亚莲发消息：【老何让你在国外小心一点。】

没过几分钟就收到了回信。

【你把我度假的事情跟他说了？照片呢？】

贺加：【他都知道了。】

倪亚莲：【你跟他说这个干什么！算了，他知道也没什么，你好好上学，我们打算先去埃及玩一趟再回去，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跟何建文说，乖啊。】

看着手机上的消息，贺加又想起今天余峰说的话，迅速翻出他的号码，准备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已经警告路任明了，让他别再被威胁。

打了几个字又突然停下动作，把手机甩在床上。

艹！

差点忘了，他现在还被拉黑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