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的风带着秋天的味道,从面前经过时掀起一阵凉意。地上三道长影笼在我身上,更是加重了从毛孔渗进骨髓里的冷意。
我抹了把脑门的虚汗,强压下心里的不安,转过身直面背后三人。
三张脸上是三副不同的表情,林鸿雪神色温柔,眼底却流动着我看不懂的深色。严青霜手插着兜,勾着眼尾,笑眯眯地看着我。邵寂阳皱着眉头,大眼睛里写着明晃晃的不满。
“李成竹,你跟我的约会,他们两个也跟着过来是什么意思?”
我还没说话,邵寂阳已经急不可耐地发声质问。这人脑壳纯纯有包,将我发给他的有话跟他说歪曲成我要跟他约会。
我在心里朝他翻了个白眼,视线从左扫到右,又从右扫到左,犹疑片刻,终是定下心,清嗓正色道,“我之所以同时约你们三个,是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想和你们说。”
林鸿雪没作声,只默默地盯着我,琉璃似的浅瞳里平静如山。严青霜唇角高高勾起,眼中笑意越来越深,整张脸的表情生动明媚到极致,我却莫名从中感到一股不可言说的压迫感。邵寂阳闻言顿了下,往身旁两人看了眼,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神色一下子紧绷起来,他死拧着眉头看我,声音倏忽变得低沉,“什么事?”
林、严二人高深莫测的表情看得我心里直打鼓,手心开始冒汗。但想到顾尧君,我还是硬着头皮把这段时日来压在心底的话清晰而坚定地说了出来。
“我失忆了,我不记得以前和你们之间发生的任何事,现在的我一点也不喜欢你们,我只喜欢顾尧君,顾尧君也已经和我在一起了,所以我要跟你们三个人说清楚,从今天起,之前的我跟你们的恋人关系到此为止。以后我们就只是朋友,当然你们不想和我做朋友也可以,做路人我也能接受,我尊重你们。我希望你们也尊重我,以后不要再对我说那些奇怪的话,做那些让我感到苦恼的讨厌的事!”
话说完后,我立刻埋下头,不去看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反应。地上的影子越来越浓,离我也越来越近。尽管我告诉自己不要慌,但身体还是出卖了理智,双腿不自主地随着黑影的逼近往后退。
一直到后背抵在护栏上,退无可退。我强撑着不多的勇气抬头朝他们看过去。
只一眼,我的心脏就失控地狂乱跳动起来。
他们的表情实在有够吓人,比我初中跟人打架被叫家长后所见到的李见树同志的脸色还要可怕。就连最温柔的林鸿雪,此刻眼里也像是被冰封住似的,冷到了极致。
“你只喜欢顾尧君?要跟我分手?!”
邵寂阳拳头捏得嘎嘣响,脸被愤怒染出一片红色,“李成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小竹子,我猜到你要和我撇清关系,可我没猜到竟然还有个顾尧君。你说你只喜欢顾尧君,是吗?”
严青霜的表情已经不能用诡异来形容了,他的眼里跳跃着令人惊悸的情绪,看得我心脏一阵抽搐。
“小猪,严青霜也好,邵寂阳也好,顾尧君也好,为了你,我都可以容忍。即便这样,你也要和我分手吗?”
林鸿雪声音毫无起伏,可我却从他平静的表象下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三个人像三堵墙围在我身边,我恍惚忆起医院那几夜荒唐的梦境。太阳穴蓦地突突抽跳起来,细微的刺痛感从神经中枢往血肉间蔓延,逼得我将手握成了拳。
我强忍住脑子里的不适,深吸口气后,目光坚定地给出了答案,“没错,我只喜欢顾尧君。我也只想和他在一起,至于你们,我只能说抱歉……”
我话还没说完,严青霜忽然笑了起来,“小竹子,失忆的你,还真是天真得可爱啊。”
他伸手摩挲我的脸颊,我不适地侧脸避开,却被他强硬地扳正了,我被逼着直视他的眼睛。
“你已经抛弃过我一次,现在又要再抛下我一次,是吗?”
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危险,有种不正常的痴狂情绪在其中翻涌,像一只即将失控的兽,眼里的恶意不加掩饰地泄露出来,饿狼般窥伺在我身侧,随时都有朝我扑过来的趋势。
我直觉当下如果点头承认,严青霜一定会当场精神病发作,做出些我不敢深想下去的事来。于是赶紧摇头补救,“我不是要抛下你,你别误会,我们还可以做朋友的。”
“李成竹,你失忆了,我不跟你计较。只要你把刚才分手的话收回去,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邵寂阳额角凸起几道粗筋,他红着眼恶狠狠地瞪着我,两片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他表情凶恶,可眼底没能藏好的小心翼翼的期冀却暴露出了他的脆弱。
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一个一米九几的大男孩脸上,还怪让人觉得可怜的。
我的心极速跳动了两下,沉默片刻,还是把心底最真实的想法摊开摆在他面前,“不行,我不喜欢你,我是不会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的。”视线移向严青霜,我咬着牙开口,“还有你。”再转向盯着我眼神深深却让人看不透情绪的林鸿雪,心一横,坚定道,“包括你。”
我话出口的瞬间,林鸿雪眸光闪了闪,忽然掀唇朝我露出个微笑。
“小猪,你真的要和我分手吗?”
他的声音明明很轻,我的心却因他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而狂跳不已。此时此刻,我竟有种他的身影和严青霜的似乎重叠了的错觉。
就在那一瞬间,尖锐的刺痛炮仗似的在脑子里炸开,爆裂后的灼痛很快铺满整个大脑,我感到眼前一阵晕眩,手脚都开始发凉发软。
尽管身体已经不舒服到极点,我还是记挂着今天势必要达成的目的。我一把擒住严青霜黏在我脸上的手,用力甩开,极力克制着从骨缝透出的战栗感,跟林鸿雪说了句对不起。
我不等他们有所反应,抱着脑袋直接蹲下身,盯着地面上正从鞋尖经过的一只小黑蚁,气虚声弱地道,“我对不起你们,你们要打就打要骂就骂,只要能答应和我分手,以后别再找我感情上的麻烦,你们想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反抗。”
晕眩感越来越严重,从头顶泻下的阴影将我的视线变成一片黑暗。我恍惚感到有人随着我一起蹲下了身,一只手轻轻放在我的肩上,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一只手抚在我的背上。还有好多好多只手,游蛇一般在我身上乱蹿。
耳朵里同时钻进去许多声音,像是有成千上万个人在和我说着话,脑子里嗡嗡如蝉鸣,既让人本能地生出股烦躁,又让人莫名觉得安宁。
我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究竟是谁在我身上胡揉乱摸,想要听清那些人在说些什么。可无论我耗费多大力气,我的眼前仍旧一片漆黑。渐渐的,连嘈杂的声音也都消失不见了,四周一片寂静,整个宇宙好像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怔了会儿神,慢慢站起身,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我走了很久很久,可始终找不见一丝光明。我好像陷入一片混沌之境,时空都变成了虚无。我行走在虚无之中,某一瞬间感觉到自己好似也变成了一片虚无。
我这是死了吗?我不由如此猜测。
我在虚无中孤魂样四处飘游,不知过了多久,头顶黑色的虚空忽地闪迸出一点荧光。我迫不及待地朝那点光亮奔去,却不想越是靠近,那光线就越是强烈,如同夏日正午的阳光,以至于我不得不闭上眼睛以避开这强光的刺激。
我凭着感觉一路往前,又是一段漫长的时间过后,眼前终于由一片赤红褪色到原始的黑暗状态,我预感到什么,忐忑睁开眼,世界的斑斓重新出现在我面前。与此同时,林鸿雪那张柔和明净的俊美脸孔也一齐映入我的眼帘。
“李成竹,你醒了!”
是邵寂阳的声音。
我循声望去,邵寂阳正以跪地俯视的姿势看着我,他的脸上忧急与惊喜交错,表情很是奇怪。
我困惑地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出自己貌似躺在林鸿雪的腿上,连忙挣扎着要起身,却被林鸿雪轻轻按住了肩。
“小猪,先不要急着起来。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他的声音如他人一般温柔,先前冰冷的声调倒像是我的错觉般。我不由更加迷惑了,“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会莫名其妙躺在林鸿雪身上睡起了大觉?
“小竹子,你又忘记了吗?”
严青霜的声音慢慢从林鸿雪身侧落下来,我偏过头,他漂亮的面庞上露出深思的表情,深色瞳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担忧。
我努力回想了下,实话实说道,“我记得我在和你们谈分手的事。我还记得你们三个都答应了我的要求。”
后一句是我临时起意加上去的,纯粹是想混淆他们的试听,以出其不意的方式让他们承认被分手的事实。
可谁知,话音落地的一瞬间,三个人同时拧紧了眉。
“李成竹,你在胡说些什么?!你刚刚还哭着求我们不要跟你分手的。”
邵寂阳的话让我蓦地睁大了眼。他说的是什么鬼话?!我顾不得林鸿雪按在肩上的手,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急声反驳,“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哭着求你们别分手,我巴不得立刻马上跟你们断绝关系!”
话出口后,我便立刻后悔了,我应该说得委婉些的,免得他们有人因此借题发挥。可奇怪的是,他们这次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有任何的不快,只是定定地望着我,我不明所以地回视,眨巴着眼睛期待他们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小竹子,”严青霜忽然叫道,我朝他看过去,他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正经。他将手机递到我面前,低沉着声音说道,“虽然不知道你的记忆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是,爱哭鬼并没有骗你,你刚刚真的哭着求我们不要和你分手。”
他说完后拇指动了下,紧接着,我听到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手机里面传出来。
“林鸿雪……严青霜……邵寂阳……不能分手,不可以分手,不要分手好吗?求求你们,千万不要答应和我分手!我会死的,你们会死的,大家都会死的,不要分手……我不想你们死掉……我不想大家因为我死掉……呜……别分手……”
林鸿雪,严青霜和邵寂阳的声音渐次响起。
“小猪,别哭,我答应你。永远不会和你分手。你冷静点,不会死的,我们都不会死,你也不会死。”
“小竹子,怎么忽然哭成这样?我当然不会和你分手,毕竟生生世世,我都要你和我在一起。”
“李成竹,你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疼了。你别哭,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不过你要记得这是你自己求我的,以后不许耍赖!”
我又听到自己哽咽着地向他们请求:“答应我,我要你们答应我,不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以离开我……我们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不可以分开……一定不可以……”
短暂的沉默后,他们以认真至极的口吻向我许诺:
“小猪,我答应你,不论发生什么,我都永远不会离开你。即使被你遗忘,被你驱赶,被你厌弃。”
“小竹子,我也是。”
“李成竹,我……我也一样!”
下一秒,我听到自己破涕为笑的欢呼,“你们都答应了?太好了,太好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我有点难受,我想睡觉,林鸿雪,让我睡会儿可以吗……”
听完录音后,我整个人石化在了原地。
那哭哭啼啼请求着不要分手的确实是我的声音没错,可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跟他们说过那些话啊!
天哪,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明明是打定主意要和他们分手的,搞到最后竟然要死要活地反求起他们千万不要离开我。
太诡异了!
太离谱了!
我僵硬着表情看他们,声音干哑得不像是自己的,“如果说,我是说如果,这个世界上有鬼,我刚才是被鬼上身了,你们信吗?”
他们当然不信,反而一致认为是因为我先前摔到脑袋才导致的持续性失忆后遗症,三个人好一顿安慰加洗脑,最后搞得我整个人晕晕乎乎地差点都以为自己心里其实是喜欢他们的。
还好有顾尧君这个定心咒在。有顾尧君在,我就坚信自己绝不会像十七岁的李成竹那样既没道德又没节操。
我极力想要向他们证明这个世界真的有鬼,刚刚我也真的是鬼上身才会对他们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可不论我怎么跟他们解释,甚至病急乱投医地连电视剧里赌咒发誓的招数都用上了,也没能将他们笃信的唯物主义世界观扭转半分,邵寂阳还化身正义使者将我大脑两次断片的情况汇报给了我妈,我妈二话不说请了假拉着我到医院给我貌似有毛病的脑子拍了数张CT。
经过几名国内权威脑科专家的检测与分析,我的脑瓜子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健康正常得不得了。对于我两次颅内出现异常疼痛导致晕厥的情况,医生们最终也只是安慰我妈说极有可能是因为外伤牵连引起的轻度后遗症,等脑袋上的伤口痊愈,症状自然就会消失,让我和我妈不要太过忧心。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不忧心?!要不是因为这臭毛病,我早就摆脱那三个人,摆脱渣男的身份,正大光明地将我和顾尧君恋爱的好消息分享给我妈了。
哪至于成天被他们几个逮住不放,被迫在同学们面前出演多角恋的狗血戏码。
因为录音的存在,那几个人是根本不把我明确表示拒绝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对我越来越放肆,没人的时候是想抱就抱,想亲就亲,即使我用拳头威胁也无济于事。林鸿雪还好点,不会做得太过分,严青霜和邵寂阳两个简直没脸没皮到极致,不仅又抱又亲,还一个把手往我裤子里伸,一个把手往我屁股上放,差点没给我怄吐血。
我气得直想一拳将那两个无赖揍飞到外太空去。可憋屈的是,到最后我也只敢象征性地踹他们几脚,不敢跟他们动真格的。一来下不去手,二来,和同学打架斗殴这种事,属于我爸最不能容忍的事之一。要是被我爸知道我先手打人,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一想到自己的悲惨遭遇,我就不由对那个叫余铭的男生生出一股天大的怨怒。这糟糕的一切本该由十七岁的渣男李成竹来承受,要不是他害得我失忆,我还好好地待在十五岁畅想和顾尧君在一起的时光里。
越想越是生气,我于是决定把那个叫余铭的约出来,好好“感谢感谢”一下他。
可就在我通过施东庭拿到余铭联系方式的当天,刘恩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告诉我,谢司彧生病住院了。
我愣了下,有点反应不过来。谢司彧是谁?他住院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不过谢司彧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在刘恩往身旁严青霜斜看过去的眼神示意下,我终于记起来邵寂阳曾说过谢司彧和严青霜有过瓜葛的事。
我看了眼严青霜,他眯着眼面色不善地盯着刘恩,似乎是在警告着什么。
刘恩抬手遮住自己的脸,只从指缝里露出一半的眼睛。她朝我眨巴了下大眼睛,无声说了三个字,随后便就着这滑稽的姿势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我正琢磨着她那三个字是什么意思,林鸿雪忽然出声问我,“小猪,东庭说你找他要七班余铭的联系方式,你找他有什么事吗?可以告诉我吗?”
我听到余铭这个名字就来气,施东庭竟然跟林鸿雪打小报告这件事更是让我气上加气。我转过脸没好气地怼他道,“你又不是我妈,管那么多干嘛。”
林鸿雪并不因为我粗鲁无礼的态度而显出丝毫不虞,他的眼神依旧温柔,唇边浮着抹淡淡的笑,“小猪,你在生气吗?为什么?”
说实话,抛开感情方面不谈,林鸿雪这人是真挺不错的,成绩好到变态不说,外貌性格品行都是绝佳,让人一见就下意识地对他生出好感来。三个人当中,我本来最喜欢最信赖的也是他。
可是现在,一想到他这几天对我的所作所为,以及在我被另外两人骚扰时的无动于衷,我心里就对他烦得不行。
我继续呛他,“为什么你不知道吗?明知故问有意思吗?”
自从分手失败,我索性破罐子破摔,想怎么对他们就怎么对他们。反正他们也不会拿我怎么样,顶多在午休和晚休时间被严青霜强制性地拖到老地方和他们玩些亲嘴的把戏。
即使不摔也要被迫和他们上演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我干脆放飞自我,一有机会就损他们一顿,一点好脸色都不带给他们。
林鸿雪听到我这么说,眉头轻轻拢了起来,却并没接话,而是道,“据我所知,余铭昨天就已经因病住院了。”
我惊了一惊,“什么?!”
严青霜这时凑到我耳边,弯起眼笑眯眯地说,“听说,是被人打进医院的。”
我更惊讶了,“被谁打的?”
他撑着下颌,摇头慢悠悠道,“谁知道呢。”
我盯了他几秒,心里有个念头划过,但又不敢确定。
为了验证心头的猜想,晚上在跟顾尧君煲完甜度超标的电话粥后,我偷偷摸摸加了余铭好友。没想到,都已经半夜一点钟了,他那边竟然秒通过。
我愣了片刻,决定趁热打铁找他问个清楚。
我:「你好,我是高三一班的李成竹。」
余生:「我是余铭。」
我:「听说你住院了?」
余生:「嗯。」
我:「哦。我听说你是被人打进了医院?谁打的?」
余生:「施东庭,林鸿雪,严青霜,邵寂阳。卫宁。」
嘶,比我猜的还要多出两个人。
我继续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打你?」
余生:「我害了你,他们为你报仇,很简单的道理。」
他倒是挺坦荡。
我:「所以你为什么要害我?我和你有仇吗?」
余生:「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看到这三个字我就气不打一出来,对不起有个屁用!
我:「说对不起有用吗?!伤害都已经造成了。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你到底为什么要害我?!」
余生:「对不起。」
我对着屏幕噼里啪啦一顿输出:「一句对不起就算了?!你知道你把我害成什么样了吗?!你知道我现在每天过得有多惨吗?!你个王八蛋,你有种出院后当着我的面跟我说对不起,你敢吗?!」
余生:「好。」
我以为他不过是口头敷衍而已,不成想,三天后,他竟然真的出现在我们班级门口。
彼时我和林鸿雪正埋头研究一道经过二十分钟苦算最终结果却和参考答案严重不符的数学题。我们正准备用第二种方法推算答案,就听门口忽地传来陌生的呼喊。
“李成竹。”
我对别人叫我名字尤其敏感,于是当即抬头朝声音源头望过去。
然后我就见到了和那天在食堂遇见时穿着同样蓝色校服的高个子男生。
看清他现状的那一瞬,我直接呆成了木鸡。
他头上包得比我还夸张,白色药纱从头顶往下巴缠了好几圈,甚至连眼睛都用纱布包起来了一只,跟具木乃伊似的。他的左手用夹板固定住挂在脖子上,裸露在空气中的脖颈嵌着几道拇指粗细的紫青色掐痕。
我倒抽口凉气,猛地转头看向林鸿雪,用眼神无声表达我的震惊。
太凶残了!
难以想象,平素温雅无害的林鸿雪背后竟然会有这么凶残的一面。
更凶残的是,在我如此惊骇的目光之下,林鸿雪竟然缓缓牵动唇角朝我露出个熟悉至极的温柔的笑来。
我只觉得他此刻的笑比恶魔撒旦还要可怕。
我眼皮猛跳了下,不着痕迹地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随后在后桌同学的提醒下,赶紧起身朝门口站着的余铭走过去。
看着他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我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我比较可怜还是他更可怜了。
唉,总归是两个可怜蛋罢了。
林鸿雪&严青霜&邵寂阳:在黑化的边缘反复横跳。
李成竹:还好我被鬼附身了!谢天谢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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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