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默低头,浑身扫上一遍——咖色毛呢大衣里面是厚实的羊毛衫,露出一截奶白色高领,裤子是加绒的,脚底也很柔软,从头至尾都穿得无比的暖和。
不是古装,而是冬装,寒冬的冷风如刀割般刮在脸上,哈出一口气,瞬间便凝成一股白烟,随风飘散。
舒默现在可以确定,最后一站就算是在C市,也不是原来那个世界的C市,季节就是乱的。
“愣着干嘛?”简啸寒依旧是一身黑,黑呢黑裤黑皮鞋,连围巾都是黑的,“走吧。”
舒默回头看了一眼,刚才下车的门肯定是消失了,但竟然什么也看不清,周边的房屋、街道、商铺被浓雾遮挡,唯一清晰的只有眼前这栋孤零零的高大古风建筑。
看来是唯一的路,他们别无选择。
简啸寒拾阶而上,门边两位姑娘帮着摁下门上的机关,门便自动开了。她们回到原来的站位,毕恭毕敬地将双手往里送,“欢迎光临蜀锦酒家,二位里面请。”
简啸寒二话不说跨进门,舒默笑着朝二位姑娘点了点头,犹豫一阵,还是跟了进去。
后脚刚落地,门便自动合上,大堂里好几双眼睛齐刷刷朝两位新人看去。
“舒默哥!”熟悉的蘑菇脑袋一蹦一跳地来到他身边,兴奋道,“还真是你啊,我们竟然又见面了!”
无独有偶——“默默!”金毛从另一个角落跑过来,无比激动地抱住他,“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还好还好,老天一定是听到了你的愿望才……”
还没才完就又被一股强力扯开,简啸寒打住他,冷冷地说:“你但凡再勒紧点,现在就可以跟他说再见——哦不对,是永别。”
“对不起对不起,”李桦看见舒默身上被自己挤的皱皱巴巴的衣服,面露愧色,连忙帮忙扯了扯,“我太高兴了,这不要是没有熟人的话,我心里没底……”
简啸寒补一句:“我们本来有底,但现在可能没了。”
“原来大家都认识啊,那太好了!”谷栗满意地拍了拍手,像是有了十全的把握,他身后穿浅蓝色面包服的姑娘终于找到合适的机会,小步走过来,朝舒默,还有简啸寒小幅度挥了挥手。
姑娘开始自我介绍:“我叫贺兰辛夷,上次停车场我们见过的。”
舒默反应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哦,是你啊,”是上次那位找到关键线索的洛丽塔姑娘,“你换了身衣服我有点没认出来。”
比起夏衣换上冬装的大家像是胖了十斤,臃肿许多,舒默身上那件厚重的麻花毛衣就将外套撑得鼓鼓囊囊的,更别提穿羽绒服的其它人了。只有某人与众不同。
简啸寒解开大衣口子,轻薄的黑色单面呢里只一件T恤,看起来潇洒利索,像是跟他们不在一个季节。
没一会儿五个熟人扎成一堆,而另一堆三人似乎也认识,一男,一女,一个小孩,踌躇片刻后还是迈出了勇敢的一步,朝他们走来。
男人率先开口,“你们好,刚才无意听见你们的对话,所以你们……也是从车上下来的?”他问的时候自己都有点心虚,估计是生怕自己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被当成神经病。
“你们——”简啸寒抬眼朝他身后的一女一小看去,“都是?”
男人瞬间松了口气,将身后的女人和孩子拉上前,给他们介绍,“我叫贾元亮,这是我妻子康奈,这是我女儿贾语诺。”
小女孩抢道:“我大名叫贾语诺,小名叫小梨涡,爸爸妈妈还有我的好朋友们平时都会叫我的小名,你们也可以这么叫。”
面对一群陌生的哥哥姐姐,小女孩毫不露怯,他爸爸估计是怕孩子把陌生人吓到,又忙接过话,说:“对对对,叫她小梨涡就行。”说着将活泼好动的女儿拽回身边,“我们是要去C市的,谁知一下车就到了这里,不认识路发现没地方去就只好进来了,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你们知道吗?”
看样子,这一家三口应该是第一次下车,也是够倒霉的,一家三个人都卷入这趟邪门的列车,还有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不过三个人能分到一个站点应该也算不幸中的幸运。
其它人茫然地摇摇头。
李桦摸着脑袋思考,“蜀锦酒家,应该是个饭店?但看这大堂的装修也不像饭店啊,可能是个酒店,宾馆,或者什么高级会所?”
这时,宽阔的大堂里响起广播,中气十足的男声开始为他们答疑解惑:
“各位旅客您好,欢迎来到蜀锦酒家,本酒店集吃、喝、玩、乐于一体,提供特色火锅餐饮,清洁洗浴服务,牌室、棋室、茶室、各类球室24小时免费开放,室内恒温恒湿,相信您一定能在这里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蜀锦酒家全体工作人员在这里祝您愉快。”
“快”字刚落,接着无缝衔接一段儿歌,小梨涡拍着手跟唱起来,然而刚没唱两句,儿歌便戛然而止,让渡为一段念白式的童谣。
熟悉的台词,熟悉的语调,多听几遍甚至能全文背诵。
很快广播结束,三口之家中的爸爸妈妈懵在原地,只有小女孩一个人兴奋地原地打转,像是唯一一个听懂广播的人。
“妈妈,这里是有和我一样大的小孩吗?我可以找她一起玩儿吗?”小女孩作势想去追声音的源头。
“……”她妈妈说不出话,只是牵紧了小女孩的手,说:“别乱跑。”
夫妻两对视一眼,相顾无言,表情对比刚才却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他们哪里是听不懂,就是因为听懂了才觉得心慌。生和死的字眼一出来,小女孩可能因年幼无知还不明白,但成年人听过、见过、面对过,现在突然告知他们可能会死无异于一道病危通知书摆在面前——说不害怕是假的。
他们还没从广播里回神,另外五人却已经开始在大堂里四处转悠。
一个红木柜台,一盆绿植,一墙玻璃酒柜,构成厅堂里的全部陈设,不大但胜在简洁,所以显得宽敞。
柜台前空无一人,台面上只留下一盆金钱橘,一个不知疲倦挥舞着手臂的招财喵,还有一盒名片。
李桦弯身凑近金钱橘闻了闻,皱起眉头,“怎么不香啊?”他不信邪地又对准鼻尖猛扇了几阵风,然后嫌弃地弹开,“怎么还一股消毒水味儿。”
他证据凿凿地指着不香的金钱橘,说:“金钱橘不香,生意肯定不兴!”
谷雨赶紧撇开他指头,“你别咒人家,做生意的最忌讳这个,和你说我字丑,成绩肯定不好是一个意思。”
李桦听后不咒了,却又不知死活地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你字丑啊,哈哈没事儿我字也不好看,那当事人听见了会怎样?”
谷雨凶恶地朝他瞪去,“和他拼命!”
简啸寒从名片盒中抽出一张,握在手里把玩,“总经理,顾魏。”他没张口,因为有人已经自动念出了声。
舒默看着名片上微笑的中年男人,莫名有点发怵。
“怎么?你不会认识他吧?”简啸寒掀起眼皮,从舒默脸上看出几分微妙的苦涩。
舒默摇摇头,“不认识,就是……”只是名片上的人神情间有几分故人之姿,舒默不自觉皱了下眉,实话实说,“他长得有点儿像我高中教导主任。”
简啸寒:“没准儿就是呢,他改了个名,转行了。”
“可别,”舒默吓得立马摇了摇头,“我当时就一次没守住联考第一,他能把我拉到办公室唠一整节课,唠完发配走廊鞭尸,一直唠到下节课打铃才肯罢休。”
关起门挨批就算了,可走廊人多,多尴尬啊。
舒默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不过已经过去,他想他亲爱的对教育事业极度热忱的教导主任是不会考虑转行的。
话音刚落,哒哒哒一阵脚步声,一个穿着中式深红色长棉袍的男人朝他们走来,一来便一脸歉疚地对他们拱手抱拳,点头哈腰嘴里念个不停:“抱歉抱歉,各位实在是抱歉,我来晚了。”
手在胸前捣蒜,捣完左边捣右边,捣完右边又开始捣左边……众人都快被他捣晕了。
“差不多行了。”简啸寒打住他,那人抬起头,舒默看清他的脸后瞬间觉得梦回当年——当年他亲爱的教导主任也是这么的滔滔不绝,锲而不舍,一句话反复唠上几十遍也不嫌累。
“没等多久,我们刚到。”
哦对,忘了大堂墙上还挂着一口老式钟,但静音效果极好,只有极度安静的时候才能听到细微的咯哒咯哒声。进门时舒默看的是六点三十分,现在已经是六点五十五。
是没多久,也就过去二十五分钟,简啸寒很有耐心。
男人像是有被安慰到,自责心稍减,他清了清嗓子打直腰背,开始自我介绍,“我叫顾魏,是蜀锦酒家的经理,顾和魏都是姓,你们随意叫我哪个字都行。”
李桦很懂事地叫了声:“好的,顾经理。”
“不不不,叫我顾哥,或顾叔都行,叫经理太生分了。”顾魏摆了摆手,脸上却洋溢着欲拒还迎的春风。
简啸寒像是看破了,直截了当地说:“顾经理,我现在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想问你。”
舒默想他难道已经看出了经理的破绽?虽然自己对这张脸天然没有好印象,但目前来看也挑不出哪里有错,总不能没事硬找吧。
“你问你问。”经理被哄成了胚胎,回之以殷勤的笑。
四下扫量一转,简啸寒盯着经理看了几秒,然后一本正经地提出他说的重要问题:“现在还有饭吗?”
“???”众人懵了一瞬。
空气里传来“咕”的一声长鸣,简啸寒身持铁证,理直气壮道:“我饿了。”
菌怒斥简啸寒:你你你……真当是美食剧啦?![捂脸笑哭][捂脸笑哭]
这周随榜更,求评[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