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邸集 第27章 欲语泪先流

蝶衣还想着年羹尧的那番话，如何能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四阿哥，还不能让小姐知道，不被人怀疑，这可真是难倒了她，其实她也有些后悔和不忍心，当初不该如此爽快答应下来，现在搞的自己里外不是人……

锦瑟在书桌前看书，秋月在一旁陪着，锦瑟在读唐代白居易的名篇“卖炭翁”，当她读到“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的时候，有些不理解，便转头问

“额娘，为什么卖炭翁的身上衣服单薄，还希望天寒呀？”

秋月无奈，这些孩子生在皇家，如何能体会到老百姓的艰难困苦“是因为他被生活所迫，所以希望天寒炭贵，可以多换些衣食，唐朝的宫市由宦官把持，常常以低价强征民财，这是一个弊政”

锦瑟又问道“额娘，宦官就是太监吗？原来太监这么坏，我讨厌他们”

秋月苦笑，这篇卖炭翁对她这样小小年纪的孩子还是很难理解“也不一定，宦官有好有坏，也不全是坏人……”

“哦，我明白了”锦瑟似懂非懂道

这时有个侍女匆匆跑了进来，大喊道“不好了福晋，香雪楼有个小太监出天花了！”

秋月心中一颤“你说什么！”侍女又把话说了一遍，秋月知道天花是不治之症，且极其容易传染，不知道多少人因感染天花离世，她强撑起精神“你快去禀告四爷和福晋，快去”又转头看着蝶衣“那个小太监的屋子里用过的东西全扔了，他的房间不许任何人靠近，你再去传太医…”

蝶衣扶住小姐“好，我马上就去……”

四爷听高勿庸说香雪楼有人感染了天花，心急如焚，急忙赶了过去，直到看到秋月和孩子安然无恙，他才长舒一口气

“月儿，你们没事吧”

秋月害怕的拉着四爷的衣袖“我和孩子都没事，四爷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看不如你和孩子暂时搬到一处空闲的别院，最近不要住在香雪楼了，以免传染，等没事了再搬回来住，如何？”秋月点点头，四爷吩咐身边人为她们收拾东西，将别院打扫出来…福晋排查了王府里的人，确定感染天花的人数，同时也传了太医，做好防治的举措，还命宫女太监们连夜缝制出香囊荷包佩戴在身上……

“咳咳咳”谁曾想天不遂人愿，体弱多病的锦瑟也染上了天花，秋月终于崩溃了，撕心裂肺的喊着要去陪锦瑟，四爷忍痛把孩子一个人隔开，再由几个嬷嬷日夜照顾，不停的安抚着秋月的情绪。

“四爷，你让我去照顾她，你让我去照顾锦瑟，好不好……”秋月说着就往锦瑟住的房间跑去，四爷追着她，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不让她崩溃

“我不能看着孩子独自受苦，她还这么小，你让我去，你让我去啊…”秋月瘫倒在地上，痛苦不已

“月儿，你醒醒，现在这样的局面，你千万不能再搅进去了，我也心痛，但又能如何啊”四爷也流了泪，秋月还是第一次见他落泪……

“你就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吗？我岂能安心”秋月此时已哭成了泪人，四爷只好抱着她，不停安抚她，以免她出现什么意外……

“阿玛…额娘…”锦瑟在房间里痛苦呻吟着，四爷和秋月的心都要被捏碎了，两人都不吃不喝，秋月脸色煞白，神情恍惚，手脚冰凉，几乎快要撑不住了，四爷命人熬了些热汤，好不容易哄着秋月喝了下去……

只是太医和嬷嬷们再怎样精心照料，终是难以抵挡病魔的侵袭，在一个春寒料峭的清晨，锦瑟还是没能撑过去……秋月再也管不了了，直接冲到锦瑟的房间中，跪在床前，抱着已然病故的锦瑟

“锦瑟，你跟额娘说说话，你跟额娘说说话好不好，你睁眼看看额娘啊，额娘在这儿……”秋月抱着锦瑟的尸身，试图将她唤醒，可惜锦瑟再也听不到了

四爷看到秋月这样，爱女又离世，更是心碎不已，秋月已经没有神志了，他这个做丈夫的一定要冷静，命高勿庸去抬了口楠木棺材，准备锦瑟的身后事。

不一会儿，几个太监抬着口楠木棺材，低着头在门口等着，四爷缓缓走到秋月身边，打算抱走孩子，被秋月一把推开“不要，不要带走她”

四爷脸上也满是泪痕，却还是耐心解释道“月儿，听话，把孩子给我”秋月没有理睬他，还是紧紧抱着锦瑟不肯撒手，四爷只好转移秋月的注意力，趁她不注意时，将锦瑟抱在怀里，依依不舍道

“锦瑟，阿玛，带你去放风筝…好么”说完，四爷就把锦瑟交给了门外的小太监，秋月本想去抢，被四爷抱住……

“锦瑟！锦瑟！你还我孩子，你把孩子还我！……”秋月急得对四爷又推又打，四爷知道她伤心难过，并没有追究……秋月情绪过于激动，一下子倒在四爷的怀中

“月儿，月儿！快传太医”四爷看着秋月这样，更是心碎不已，用手抚着秋月的脸颊，试图让她镇静些……一把把秋月抱去了永佑殿偏殿。

“王爷，侧福晋是情绪激动才晕倒的，她是急怒攻心，受到了刺激，一定要休养些时日”四爷望着秋月这样的情形，只是默默的说了句“开些安神药来吧”

福晋得知了小格格离世的消息，又听说四爷抱着年福晋回了永佑殿，着急赶过来，婉转的说道“爷，我知道小格格您很难受，只是您再难受也要注意身子啊，不知道年福晋有没有感染，您要当心，要留神啊…”四爷没有理睬福晋，她说的什么他一句也听不进，半晌才回过神来

“你下去吧”

福晋看到四爷这样，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默默离去……

四爷凝望着秋月，自从她倒下了，四爷的眼神都没有离开过她，有时候神情也常常恍惚，想着锦瑟出生那日的模样，他亲自教孩子读书写字，为孩子过生辰，放风筝，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可眼下物是人非，只剩回忆，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才会变成现在这个局面……其实四爷的身体也并不十分硬朗，可是为了秋月，他也要为她强撑起来，照顾她安抚她，即便她将来会恨他，怨他，他不能失去理智……

到了晚间，秋月似乎有些清醒了，嘴里喃喃道“锦瑟，锦瑟…”四爷抓着秋月的手“月儿，我在这呢”

秋月慢慢的睁开了双眼，看到四爷也憔悴了许多，她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颊，四爷握着她的手，让她的手感受自己脸颊的温度…

“四爷”

“你醒了就好，我还以为你…”四爷越说越难受，秋月安慰道

“是我不好，没有好好照顾锦瑟，对不起”

“我们都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不要说这样的话”

四爷流了泪“为了我，你也要撑下去，好不好…”秋月含泪点头，泪水沿着她的脸颊滑落，四爷为她轻轻拭去泪珠……

“这段时日你就住在永佑殿吧，我好日夜照顾你，暂时别回去了”

“四爷，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伤心难过了…”四爷看到秋月神志清醒了一些，心里也松快了些

……

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蝶衣在四阿哥的饭菜里下毒毒害四阿哥，不曾想这个孩子福大命大，把自己的饭菜给了小猫小狗吃，结果猫和狗都没了命，格格钮祜禄氏害怕极了，告诉了四爷。过了几日，未满周岁的福宜也染上风寒不治身亡了，蝶衣眼看事情败露，又觉得自己做了坏事，遭了天谴，对不起小姐，留下一封遗书，便在自己房中悬梁自尽了……

锦瑟和福宜的双双离世击垮了秋月，她每日以泪洗面，神情恍惚，有时候手里拿着给孩子绣的衣裳喃喃自语，四爷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有一日，她终于崩溃了，不停的问四爷……

“我从未做过一件坏事，为何落到如此下场”

“你让我去陪两个孩子，你让我去找他们”说着秋月便要撞墙自尽，四爷紧紧拽住了她，将她扑倒在怀中，大喊道“去拿绳索来！……”

四爷不忍心伤害秋月，便暂时用布条将她的手脚捆住，又将她安置在了床上，秋月早已心如死灰了，四爷望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她，有一种立刻想要将她抱在怀里的冲动，他叹了口气，握紧拳头生生把自己这种念想压了下去，她的眼泪滚落在床榻上，他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看到秋月不吵不闹了才转身离去，因为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四爷唤来香雪楼伺候的大大小小的奴才，大家都知道四爷连失二子，都跪在地上不敢言语，四爷沉默良久，才缓缓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悲愤

“你们，到底有没有用心伺候着，为何会如此”

“王爷，奴才们都是尽心尽力伺候年福晋，小阿哥和小格格的呀，奴才们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请王爷明查…”

“一次或许是不当心，第二次还是巧合吗？”四爷站了起来，“高勿庸，既然这些奴才伺候不好，那就让他们去阴间赎罪吧”话音刚落

“王爷，王爷饶命啊……”高勿庸也傻了眼，四爷从来没有这样过，他也被主子吓到了。

这时候福晋赶了过来，跪在四爷身边，哀求道“爷，请您息怒，他们跟了您这么多年，对您忠心耿耿，罪不至死啊，您不要失去了理智，也为年福晋积德吧，她要是醒了，也不会允许您这样做的，爷，求您了…”

“罢了，你们下去吧”

“谢王爷不杀之恩”这些奴才赶紧退了下去，他们早已吓得六神无主，魂飞魄散了……

高勿庸拿来了蝶衣的遗书“爷，蝶衣姑娘承认她下毒谋害了四阿哥，所以畏罪自尽了，她说这些都是她一手策划，她对不起年福晋…”四爷撇了一眼遗书，说道“将她处理了吧”

永佑殿伺候的人说年福晋醒了，四爷赶了过去，还是一如既往的关怀备至

“月儿，你醒了就好…”

“爷，求您不要迁怒于他人，不然妾身真的不敢活了…您要怪就怪我吧”

“你都这样了，我还怎么怪你”四爷不忍道“为了我，赶快好起来，不要再做傻事了，你刚才那样失去理智，简直要把我吓死了”四爷看着秋月楚楚可怜的模样，知道她此刻受不起一点刺激，便把蝶衣的事暂时压了下来。

“爷，我，我不会了…我方才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秋月握着四爷的手

“等身子养好，再慢慢张罗别的事，好么”四爷喂秋月喝了些汤药，跟她说说话聊聊天，等她精神稍微好些，睡下去了，便转身去了万福楼……

“爷”钮祜禄氏看到四爷来了，关心道“爷，年妹妹连失二子，妾身知道她受了很大的打击，只是爷也要注意身子，不要太劳累了”

“嗯，我知道了，蝶衣已经畏罪自尽了”四爷拿出那封遗书，交给了钮祜禄氏

四爷又开口了“我已经查清，确实是她一人所为，和年福晋没有任何关系，我来，是给你个交代，你好好安抚安抚弘历”

“既然爷查明白了，妾身也不会再追究，毕竟妹妹受的罪够多了，只是蝶衣自尽，她身边一时间没有得力的人伺候”

“这你就别管了，我来安排吧”钮祜禄氏看着四爷疲惫不堪的身子，他仿佛苍老了许多，也不忍心再问下去，只好让四爷早些回去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