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邸集 第21章 锦瑟无端五十弦

这几日秋月觉得身子很不舒服，腰上酸胀得很，而且一睡就是好几个时辰，用膳的时候也没有什么胃口，还时常觉得恶心……

“月儿，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四爷见秋月半晌不动筷，便放下碗筷，关切问道…

“我没事，大概是天热，没有胃口罢了”秋月低着头，她也觉得很奇怪。

“原来如此，那我让人给你做些清爽开胃的小菜，如何？”秋月点点头，四爷扶着她坐到床边。

“睡一会儿吧，我陪着你”四爷正要离去，秋月攥着四爷的手“四爷，你不要走，陪着我好么”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娇柔的模样，“好，我哪也不去，就陪着你。”秋月才放下心来，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这日清晨，秋月起身准备梳妆洗漱，她缓缓的下了床，觉得自己的身子愈发虚弱了，额头上满是细微的汗珠，衣裳也有些湿了，她瞬间只觉头晕目眩，天旋地转，两眼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福晋，福晋，来人啊，福晋晕倒了”

四爷听说秋月晕倒了，急得赶了过来，太医们在香雪楼诊视，四爷焦急的在一旁等候……

“太医，她如何了？”四爷担心不已

“恭喜王爷，侧福晋是有两个月的身孕了”胡太医高兴的说道

四爷不敢相信“你此话当真？”

“微臣在太医院任职多年，这还是有把握的，只是福晋胎像不稳，要安心养胎，千万不能胡思乱想”

“高勿庸，带太医们下去领赏”四爷大手一挥，太医们自然是万分感激。

“秋月，你醒了”四爷激动的紧紧握着秋月的手

“爷，我这是怎么了…”秋月声音微弱，气若游丝

“你有身孕了，秋月，谢谢你”四爷伸手去轻抚她苍白的面容，怀孕的可是他深爱的女子啊，他岂能不高兴。

“太医说你胎像不稳，一定要好好休息”四爷转头看向高勿庸“去挑几个做事稳妥的人到香雪楼伺候”说着，又摸了摸秋月的肚子，眼神中满是欢喜，仿佛这是他第一次做父亲……

秋月有了身孕，王府里的人个个都不敢怠慢，他们终于明白，四爷对这位年福晋有多宠爱，都想方设法的讨好她，不管是衣物布料，古玩珍宝，还是珍贵药材，像流水一样送进了香雪楼……

这日下午，秋月躺在床上小憩，窗外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她身上的寒意，她裹紧了被子，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

四爷察觉到了异样，轻柔的唤着“月儿，月儿？”

秋月缓缓睁开眼“四爷，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没人叫我“

“我看你睡的好，所以没有喊你，你身子弱，要多睡一会儿”四爷轻轻抚着她的身子，又为她把被子理理好。

高勿庸端来一碗冰糖燕窝，四爷接过碗，“这冰糖燕窝是一早就为你做好的，你最爱吃的，我来喂你，好不好…”

秋月点点头，蝶衣扶着她起来，还在她身后垫了个软枕，等秋月靠的舒服些，四爷便舀了一勺燕窝，送到秋月唇边，秋月抿了一口，脸颊微红，不由得低下了头……

“好喝吗？”

“嗯”

不一会儿，一碗燕窝便见了底，四爷用帕子轻轻为她擦了擦，然后坐到秋月身后，让她倚靠在自己的怀中，秋月抚着他的衣袖，一种说不出的温暖涌上心头。

四爷看了看此时靠在自己怀中的秋月“月儿，答应我，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我会永远疼她，爱她，好么？”

“爷，我答应你”两人相视一笑，四爷听到这话，把秋月抱得更紧了，又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还冷吗”

“不冷了”

秋月闭上眼睛，满脸幸福，要是一直这样被他抱着，就好了…

不知不觉便到了晚膳的时候，四爷轻柔的唤醒秋月，秋月睁开眼，外面天已经黑了，她最近几日真的很虚弱，总是昏睡不醒。

“醒了？饿不饿？我让人把饭菜拿过来”

“好…”

四爷一声令下，底下人便把一道道精致的菜肴端了进来，有黄芪乌鸡汤，燕窝鸭子，八宝红豆粥，六必居酱菜以及牛乳菱粉香糕等等，看着叫人眼花缭乱。

“来，月儿”四爷慢慢将她从床榻上扶起来，牵着她的手，坐到桌前，又命人为她布了几道菜…

“月儿，你可要多吃一些，你现在吃的可是两个人的饭菜”

“好～四爷，您尝尝这个酱菜，甚是开胃”四爷朝她笑了，看得出来他最近真的很高兴，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

一连好几日，四爷都陪着秋月，这天四爷有差事外出，出门前还吩咐府里的人好好照顾秋月。秋月这几日也觉得无趣，便到福晋乌拉那拉氏那儿坐坐，想和她聊聊天，这几日福晋对她也是照顾有加…

“妹妹如今有了身孕，更要好好歇着，别多心，这样才能安心养胎”

“谢谢姐姐关怀，秋月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不让四爷和福晋烦心…”

“打从妹妹一进王府，我便觉得妹妹是个拔尖儿的，来日必定能得到四爷的宠爱，看来我的眼光还是不错”

秋月害羞道“四爷不过是觉得妹妹身子柔弱，所以才多可怜妹妹罢了，以后还要仰仗福晋多垂怜才是…”秋月说的十分客气，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她腹中的孩子。

“你真是太客气了，你我姐妹定是互相照应”福晋跟着四爷多年，四爷的心思还是了解的，对她是动了真情。

四爷下朝回来后直奔香雪楼，他看到秋月不在，蝶衣告诉他，今日小姐去了福晋那儿。

看到四爷来了，福晋也很激动，秋月缓缓起身行礼，却被四爷扶了起来

“你有身孕，这些礼数都免了吧”四爷转头看向福晋，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秋月开口了“爷，江南一带流行将凤仙花染在指甲上，妾身方才给福晋试了试，四爷瞧瞧好不好看？”

“是啊，还是妹妹懂得多”四爷并不在意福晋，与她闲聊几句后便带秋月回了香雪楼。

“今日觉得如何？”四爷关切道

“妾身一切安好，请爷放心”

“月儿，你有着身孕，这段日子最好别出门，这样的事尽管吩咐底下人去做，你又何必费力劳神呢？”四爷责怪道，他回来没看到秋月，有些着急了。

“是，妾身知错了…”四爷又说道“想出去走走也不是不可，只是一定要有人陪着你，这样我才安心”

不知不觉，秋月已有了六个月的身孕，她的身子十分沉重，连出门都变得困难了，除了四爷常常来陪她之外，就只有太医院的太医……

这一日，格格钮祜禄氏来到香雪楼，她亲手制作了很多孩子穿的衣裳送给了秋月，秋月很是感激，她拿起了一个虎头帽细细看了看，上面还用一颗夜明珠点缀，这要是戴在孩子的头上，那该有多可爱。

“姐姐费心了，妹妹很是感激”

“妹妹不必客气，这段日子妹妹有着身孕，四爷都不让我们来打扰你，今日可算有机会了，姐姐一点心意请妹妹笑纳。”

秋月有些歉疚，四爷这段日子几乎日日陪着她，还不让人打扰，“妹妹身子弱，四爷大概有些紧张罢了，姐姐莫怪罪……”

“你头次有孕，是该谨慎些的，男孩女孩的衣服我都给你备着了”秋月很受感动，虽然四爷并不宠爱这个格格钮祜禄氏，但她的人品确实没话说。

“爷，您瞧，这些衣裳多精致啊，格格钮祜禄氏一早送来的，她花了许多心思”秋月不忘在四爷面前夸赞她。

四爷看了看“嗯，心意确实不错，她也算有心”四爷认为秋月是个单纯善良的姑娘，对人没有防备之心，来者不拒，而他是在明争暗斗的宫闱里长大的，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他眼神暗示高勿庸，凡是送到香雪楼的东西都必须细细查验……

“爷，怎么了”秋月疑惑不解

四爷笑道“无事，你身子越来越重了，要注意休息”说罢盯着秋月隆起的肚子摸了摸…

“还不知道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呢”

“是男是女我都喜爱，如果是个女儿，一定像你一样温柔可人，柔情似水”秋月躺在四爷的怀抱中，临近生产，比起喜悦，她的心里反而有些害怕的……

终于到了那一天，夜幕沉沉，浓云如雾，将最后一丝月光遮蔽。香雪楼内，烛火摇曳不定，似乎随时会熄灭，映照着屋内的混乱不堪，秋月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似乎能穿透整个王府，四爷焦急的在院中徘徊，阵阵哭喊声牵动着他的心，福晋在香雪楼不断指使着底下人，让她们有序的照料着。

“福晋，您再使把劲啊，孩子的头已经看到了…”产婆焦急的声音在屋内回荡，她双手沾满鲜血，眼神满是担忧，太医们在屏风外候着，丫鬟们忙前忙后，递水，递帕子，递剪子…可慌乱的脚步和颤抖的双手，无一不显露着她们内心的恐惧。

“啊…好痛，我是不是要不行了”秋月呼喊着，声音中满是绝望，四爷坐立不安，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生出来，秋月紧紧抓着床单，蝶衣抓着她的手，“小姐，你别放弃，再用用力”

“哇……”一声清脆的啼哭，打破了屋内的死寂，福晋生了，她生了一个小格格。

四爷听到婴儿的哭声，激动万分，不停的搓着手，产婆来禀告，“启禀四爷，侧福晋生了一个小格格”

“这就好”四爷焦急的问道“福晋没事吧”

“福晋母女平安”

高勿庸也很高兴“恭喜四爷，贺喜四爷”

……

秋月累极了，昏睡了好几个时辰，醒来时发现丫鬟们都朝她微笑，四爷也坐在床榻边，微笑的看着她。

“四爷”秋月使出一丝力气，此时的她气若游丝

“月儿，咱们有了一个女儿…谢谢你，昨晚苦了你了”四爷激动的握着秋月的双手……

“我想看看孩子”

“别急，乳娘抱去喂奶了，一会儿就送来，粉雕玉琢的，可爱极了”四爷越说越欢喜，轻轻抚着秋月鬓边的碎发…

“很疼，是吗？”

“是，昨晚我还以为…”

“不要说这些，都过去了”秋月点点头

“爷，你还没有给我们的女儿起名字呢”

四爷安抚她“早就想好了，叫锦瑟，如何”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在古代，琴瑟和鸣，夫妻恩爱，琴瑟是传递情意的物件儿，而锦瑟便是精美的瑟，这个孩子何尝不是传递着四爷和秋月的情意……

秋月感动不已，早已说不出话来了“好…好”说着两行清泪便滑落下来，四爷见状，轻轻拭去了她眼角的泪珠，转头对伺候秋月的丫鬟说道

“凡是在香雪楼伺候的奴才，一律赏赐一年月俸”转头又看着虚弱的秋月“月儿，这样可好？”

秋月点点头，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这些奴才们全都跪倒在地“谢谢四爷，谢谢福晋”

……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多年以后，当提到他和贵妃的第一个孩子时，雍正皇帝还是会心酸不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