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邸集 第10章 哀民生之多艰

“秋月，我新得了几支湖笔，来～”永佑殿内，四爷拉着秋月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四爷常常在这里办公读书，秋月刚坐下就站了起来。

“妾身不敢”

“让你坐你就坐下”

秋月看了看四爷，他的眼神柔和，才敢放心坐下来，四爷拿起一支湖笔，递给秋月，示意她在纸上写几个字。

“原来四爷是要考我”

“怎么说是考你呢？”

秋月放下笔“我在闺阁时就听说雍亲王善书法，四爷明摆着是要考验我，妾身可不敢在四爷面前班门弄斧，怕惹四爷笑话。”

“哦，连这个都听说了，还听说了什么？”四爷说着就把宣纸铺在桌上

秋月欲说还休，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你不说我也知道，绝没有好话”

“不是这样的，四爷，四爷不怪罪，我才敢说”

四爷笑了，“恕你无罪，快说吧”

“他们说……雍亲王执法公正，不徇私情……与当今圣上截然不同”

“哼，没想到这些朝廷官员还能这么说，这可是夸我呀，我还以为是多难听的话呢”

“四爷…”

四爷转过身去，背对着她，有感而发，秋月也跟着站了起来“皇阿玛心地仁厚念旧情，施之过宽啊，那些立过功的老臣子，只要不是造反，出了篓子就上折子，一番哀求，皇阿玛总是原谅的多啊，这样一来，吏治如何不败坏”

“……皇阿玛总有一天会明白，大清朝能够继往开来，需要的不是像他的人，而是弥补他不足的人”

“如果我有一天做了皇帝，我一定要大刀阔斧整顿吏治，决不能让大清朝的万年根基，被那些贪官污吏，像蠹蚁蛀虫般的腐蚀了去！”

他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秋月听的冷汗直流，看来这位四爷真的在蓄志谋求皇位，这跟她当初猜的十有**，听到他这番论述，能感受到他的意志已经异常坚定了。

四爷转过身来，眼神又变得冷酷，询问秋月“你说，我说的对吗”

“四爷刚刚说的，妾身十分赞成”

“哦？你倒是说说看”

“四爷痛恨贪官污吏，妾身也一样，我在武昌的时候，常常看到当地官员欺压百姓，老百姓敢怒不敢言，而这些官员往往官官相护…”

“妾身以为，整顿吏治必须要雷霆手段，绝不能宽厚仁慈……”

四爷很欣慰，终于有人懂他了，想当初他也跟福晋说过这样的话，可是话不投机，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

“所以我一定要做皇帝”

“四爷，您要是做了皇帝，也一定是一个英明的好皇帝”

“真的，你也这么认为”四爷又惊又喜。

“妾身从不欺瞒四爷，说的都是真心话，妾身已经是四爷的人了，自然与四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难得今日如此畅快，难得，难得啊……秋月看得出，四爷今日是真的很高兴，他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

“那四爷可不可以不考我了”

“那不行，本王想看看你的书法，写的不好也没关系，最近空闲的很，倒是可以慢慢教你”

“好，那妾身就献丑了”

秋月挥毫泼墨，在宣纸上写下了一句诗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书写罢，四爷扶她站了起来，把她紧紧搂在怀里。秋月环住四爷腰间，在四爷耳边轻柔的说道

“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

“什么，你说四爷手受伤了，什么意思”侧福晋李氏听到四爷受伤立马坐了起来。

翠儿接着道“是真的，是听四爷身边的小路子说的，小路子说，给四爷更衣的时候，发现手臂上有伤痕，恐怕这个痕迹有段时间了”

“什么时候受伤的呢？”李氏很疑惑。

“奴才不清楚，小路子也没说，不过四爷也没有传太医，看来这事挺神秘”

“四爷一定是保护着谁，不然为何不肯传太医，难道和她有关”

翠儿邪魅一笑“福晋，要是这伤，是四爷为了保护年福晋，而隐瞒了下来，如果传到德妃娘娘那儿，奴才倒是想瞧瞧年福晋到时候如何解释，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就是，她一进王府，四爷都在她那儿，肯定是在香雪楼受伤的，翠儿，咱们明日就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

侧福晋李氏和翠儿非常得意，如果德妃娘娘知道了，那她一定不会让年秋月继续伺候着四爷，谁会让一个伤害她儿子的女人继续服侍呢？说不定德妃娘娘到时还能为自己说话，四爷对自己已经没有情分了，只要把德妃娘娘搬出来，就一定能拆散他们。

香雪楼内，四爷和秋月正在下棋，已经下了好几盘，秋月棋艺不是很好，每回看上去都能赢，可是就是赢不了，就差个一子半子的……

“这盘本王赢了”

“不来了，不玩了”秋月撅着嘴，有些小脾气

“瞧你，输了就不肯下了”四爷宠溺的朝她笑笑

“四爷，是您的棋艺太好，妾身和您下了好几盘，可是怎么都赢不了”

“我娘说，写字靠练，下棋靠天赋，没有天赋，怎么学都学不好”

“罢了罢了，我让你几个子，看看这局你能不能反败为胜”

“对嘛，四爷，总算说了一句让我安心的话了”

两人相视一笑

“改天带你进宫玩玩如何”四爷突然想起

“好啊，妾身进王府快一个月了，还没有进宫给皇上德妃娘娘请安呢，我一个人都不敢去，想起那天选秀的情形，有一个秀女殿前失仪，被皇上拉了出去，永不许选秀，一想到这个还是很紧张”

“别怕，我会陪着你，其实皇阿玛虽然对我们督课甚严，平时并没有这么严厉，殿前失仪是大罪，皇阿玛没有怪罪她的家人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秋月沉默不语，“可她只是胆小而已……”

“天子威仪，她太不稳重了”

“德妃娘娘…好相处吗？”秋月抬眼问四爷。她想知道四爷的额娘是个怎样的人。

“额娘宽厚仁慈，我相信她会喜欢你的”

“第一次去永和宫，妾身需要准备什么嘛？空手去不太好，我还不知道德妃娘娘喜欢什么呢”

“放心，一切就交给我吧”

“嗯”四爷握着秋月的手，久久不肯松开。

这天清晨，秋月起了个大早，就开始梳妆打扮

蝶衣一边为小姐梳洗，一边说道“小姐，今日是你第一次进宫，可要打扮的隆重些”

“这支发簪太华贵了，还是换一支吧”

“本王的侧福晋怎么打扮都好看，荆钗布衣都难掩国色”四爷笑着走了进来

“四爷惯会取笑妾身”秋月害羞的低下了头。

“随她吧”四爷转头吩咐蝶衣

“是……”

“一切都打点好了，不用紧张”四爷拍了拍秋月的肩，秋月点了点头。

紫禁城内，四爷和秋月走在宫中长长的甬道之上，地面铺设着精雕细琢的云龙石砖，每一块都蕴含着匠人的心血，踏上去有沉稳之感，龙纹蜿蜒，彰显着皇家气派，深宫高墙，又是锁住了多少女子的青春年华……

不久，就到了东六宫之一的永和宫，明朝年间称永安宫，后来才改名永和宫，康熙把这儿赐给了皇四子和皇十四子生母德妃居住。

一个活泼灵动的姑娘走了出来“四哥哥，诶，这就是你新纳的侧福晋啊，长的好美啊”

四爷笑了“额娘在吗？”

“在啊，我刚刚还和德妃娘娘闲聊呢”

“咱们进去吧”四爷的手拉着秋月，秋月默默跟在他身后。

瑶琴拿了一个果盘“娘娘，做了一桌客食，怎么不用些”

德妃拿着帕子，斜倚在桌前“这会子倒没什么胃口”

“儿子给额娘请安”

“娘娘，四阿哥来了”德妃一眼就注意到了跟在四阿哥身后这个温柔娴静的汉家女子，虽然打扮的朴素，却难掩姿色。

“奴才年氏给德妃娘娘请安，愿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

“额娘，她是儿子新纳的侧福晋年氏，今日儿子带她过来给额娘请安”

“我知道她，选秀那日还见过”德妃不紧不慢的说

“在雍亲王府住的习惯吗？”

见德妃娘娘如此关切，平易近人，秋月有些感动，也不再紧张了。

“谢谢娘娘关怀，奴才一切安好。”

“额娘，秋月第一次进宫，她备了些礼物，请额娘笑纳。”

“瑶琴，收下吧，你有心了”

“这是奴才应该做的”秋月对答如流，举止得体，四爷对她也很欣慰。

“难得进宫一趟，四阿哥，你带她到处走走看看吧，熟悉熟悉”

“是，额娘，儿子跪安了”

“奴才告退……”

德妃打量着这个小姑娘，轻柔轻语，四阿哥应该很喜欢她，刚刚来请安的时候，眼神从没离开过她。

瑶琴看着很高兴“娘娘，四阿哥和年福晋郎才女貌，奴才看着心里欢喜，娘娘，您又多了一个孝顺的儿媳妇”

德妃不以为然，四阿哥并不是她带大的，母子间也比较生分，不过对这个姑娘也有些好奇了。

“秋月，还紧张吗？”四爷问道

“德妃娘娘和蔼可亲，待人宽厚，我不紧张了，看来是妾身多心了”

“你这么好，额娘会喜欢你的”

秋月不知道刚刚永和宫门口的那个小姑娘是谁，四爷告诉她，她是云格格，居然是吴三桂的孙女，从小在宫里长大，由德妃娘娘养大的，是当初太皇太后为了建宁长公主，做主为吴家留下了一丝血脉……

“原来她是云格格，我方才就觉得她天真无邪，活泼可爱，一定非常招人喜欢吧”

四爷不语“她是德妃娘娘养大的，四爷，那她等于是你半个妹妹啊，你们从小就在一起玩耍，感情一定深厚”

“云儿的确可爱，其实小的时候兄弟姐妹们都在一起玩，形影不离，没想到长大了却是另一番光景。”

“我也一样，虽然家里有众多兄弟姐妹，但是长大后彼此间并不亲密，早已生疏了”

皇室子弟和大户人家的子弟都一样，真是令人感慨万千，尤其生在帝王家，到处是刀光剑影，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成王败寇。也许，生在普通百姓家，做个平平凡凡的人才会幸福吧。

可怜的四爷，可怜的秋月

同病相怜的两个人，只能抱团取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