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鸷反派的黄月光 第2章 欺少年穷

苏小田看着半死不生的鱼眼，被吼了两次才回过神。

“花钱请你来是让你大早上磨洋工的？知不知道后面有多少人等着你！”“眼睛盯着刀组发愣，非得要机器把你手卷进去才安心是吧？”

说话的人是鱼罐头加工厂的赵组长。脸盘方正，颧骨泛着红，穿着件白色工服，左胸印着蓝色的千鲜汇。

“对不起，我马上做。”穿过来已经有一个小时，他还是无法忍受鱼腥味的暴击。

“我知道你家里出了事，拿了钱心里飘了。”“但在这儿，最后半天你也得老老实实干完，想偷懒门都没有！”“不然你看我扣不扣你钱！”

骂完以后，赵组长转身继续巡视去了。

传输带上全是冷冰冰、滑溜溜的鱼尸。臭，太臭了，戴着口罩都隔绝不了的臭，苏小田感觉他都快被腌入味了。

终于熬到下工，苏小田扯下围裙，换上便服，冲向了车间办公室。结了上个月的工钱就跑了，连这个月二十多天的都没敢问。

按照原书剧情，今天下午，他会在鱼罐头工厂操作失误发生意外，双手被斩拌机卷断。钱没有还可以再挣，手可是苏小田的命。

筒子楼的楼道狭窄，各家的洗漱用品随意摆放，晾晒的衣物随处可见。苏小田吭哧吭哧爬上四楼，扶墙直喘气的时候，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站在门内的是个少年，偏长的刘海遮了一些眉眼，鼻梁高挺立体，薄唇微微抿起。他的视线落在苏小田垂在身侧的手上，目光渐渐变得疑惑起来。

“哥，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我辞职了。”苏小田想进屋，刚挪步就被裴亦迟拦住了。

“你的手……没事吧？”

苏小田闻言一呆，他为什么会觉得他的手会出事？难不成，操作失误……

这么说，也确实有可能，他失去双手的最大获益者不就是裴亦迟？按照原来的剧情，原主失去劳动能力，无法再支配车祸赔偿金。作为唯一亲属，裴亦迟不仅得到了工厂的赔偿，还名正言顺申请了专业机构监管赔偿金。

苏小田眼睛眯起来，“你希望我的手有事吗？是不是就在等着听，我的双手被卷进斩拌机里的消息？”

裴亦迟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心虚，反而一脸诧异地向苏小田反问，“爸妈车祸走得突然，哥是不是吓坏了？”

“少转移话题，我亲眼看见你对斩拌机动了手脚！”

假的。

但兵不厌诈。

裴亦迟眼底是纯粹的错愕，带着难掩的苦涩道，“我知道哥是怕像爸妈一样再出意外，所以看到机器都忍不住往坏处想，连我都怀疑上了，对不对？”

苏小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努力找出一丝破绽，“为什么要问我的手有没有事？”

“隔壁零部件厂打工的李叔，上周差点被冲压机压断手指，我听见以后，就总是担心你。”裴亦迟站在原地，眼圈慢慢泛红，指尖绞着衣角，完全就是个被误解的孩子。

盯着他看了半天，苏小田颓然收回视线，“抱歉啊，厂里鱼腥味重，我闷得头晕了。”

见苏小田眼神有所松动，裴亦迟接着说，“千万别中暑了，你先回屋歇歇，喝点藿香正气液。如何还是不舒服，我们下午就去医院看看。”

“我现在先去做饭。”说着，往走廊尽头公用厨房走去。

黄灿灿松软的米饭，搭配上翠绿的葱花。蛋炒饭，更适合中国宝宝体质的意大利肉酱面。

“哥，太累了就别去鱼罐头厂了，那点工钱大不了不要了。”裴亦迟坐在他对面，坐姿端正，手端着碗，即使看起来狼吞虎咽听起来却没有半分声响。“等明年毕业了，我就不读高中了，出去打工减轻家里的负担。”

看着裴亦迟诚恳的态度，苏小田渐渐打消了疑虑。更何况，这个和他同名同姓的原主也不是什么好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指不定斩拌机就是原主的恶报。

苏小田咽下嘴里的饭，语气不自觉放柔，“胡说些什么，你成绩那么好，书必须得读下去。不用操心钱的事情，我自有办法。”

裴亦迟轻声应了句，“嗯，听哥的。”说着收拾好空碗往公共楼道区域的水池走。

单间里只剩下苏小田一个人，他坐在铁架床上，目光随意扫过窗边。那里摆着一张书桌，书桌上整齐地叠放着几本书，书旁边放着小指节长的——弹簧？

苏小田虽然接收了原书剧情，但系统传输的记忆并没有完全融合，有些细碎的片段要集中注意力去想才能想起来。

他记得原主徒手去拨刀组边缘的鱼肉，因为打滑手不小心靠近刀组，察觉危险慌忙去按急停按钮，却因为弹簧老化，按压延迟了0.5秒，就是这0.5秒让原主永远失去了双手！

“在看什么？”

苏小田猛地转身，是裴亦迟。

他手里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菜刀。

苏小田声音干涩，说话时还带着些颤抖，“这弹簧是哪里来的？”

裴亦迟握着刀，一步步走近。

苏小田呼吸都凝滞了，明明知道得赶紧跑，双腿却重得迈不开，“你是不是更换了斩拌机急停按钮里面的弹簧？”

“哥在说什么？这只是一个弹簧。”

“这是一个弹簧，但是……”和原书不一样，他的双手并没有被斩拌机卷断，说出没有任何依据的话，怕不是会被当成精神病抓起来。想到这一点，苏小田急忙刹住嘴。

裴亦迟低头看看他手上的弹簧，又抬眼看向他，脸上满是困惑，“但是？”

“你现在握着刀是什么意思？！”见苏小田惊恐的目光落在刀上，裴亦迟歪歪头以示无奈，“我只是想削一个苹果。”

他晃了晃另一只手上的苹果。

“不然呢？”

苏小田张着嘴，反驳卡在喉咙里。

裴亦迟低头开始削苹果，眉骨挺拔，在黑发遮掩下少了几分凌厉感。

沙沙沙，沙沙沙。他削出的苹果皮很薄，一圈一圈垂落下来，完完整整地连在一起。

苏小田逐渐怀疑是自己草木皆兵了。

裴亦迟看着苏小田眼底浮现的迷茫，抬手递过去一块苹果，“哥最近很奇怪，是不是把梦和现实混淆了？经常幻想可怕的事情发生。”

*

清晨的菜市场，阳光洒在蔬果上，吆喝声此起彼伏。“杨婆婆，您也来卖菜啊。”裴亦迟笑着走近，杨婆婆转头看见他，笑着应了声。

裴亦迟沉默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冲着杨婆婆道，“杨婆婆，我有点担心我哥。”

“我知道爸妈走后他很难受，可现在他总觉得我要害他。我只是削一个苹果，他都会用警惕的眼神看着我，就像我手里拿着的苹果是很可怕的东西。”

杨婆婆一听，眉头皱了起来。这个苏小田初中毕业就开始混日子，在鱼罐头上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有空就跑到茶馆打大牌。

“自己不正经，就以为别人都一样！我看他就是亏心事做多了心虚。”看到裴亦迟如此乖巧可怜，心疼混合着气愤涌上心头，“唉，就是苦了你这孩子，婆婆回屋就去说说他。”

*

苏小田抬起手，指尖捏着那枚弹簧。

《重生商界》是一篇以男主重生后崛起为主线的点家爽文。在书的前期，裴亦迟完全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天使，即使被双手残疾的原主猜忌骂街，也只会红着眼眶低头认错。

可也是这样一个人，后来却成了反派BOSS。男主一路开挂逆袭，被他逼得举步维艰，斗了几千章都丝毫占不了上风，若不是最后被恋人背叛，男主压根没有翻盘的机会。

苏小田翻身侧躺，光线从紧闭的窗户倾泻而进，清晰可见的尘埃在空中飞舞——原主最后就是从这里坠楼身亡的。

“真的可以把他当成孩子……吗？”

苏小田想起自己十四岁还在吃饭睡觉打豆豆，虽然住在福利院，但哥哥姐姐们从小就照顾他，连他随手画的画，都围着夸好看。

“为什么不呢？”

以未来的裴亦迟为依据，反向断定十四岁的裴亦迟是坏的，甚至还没怎样，就提前带着偏见，先认定裴亦迟没安好心。

怕什么怕，直接拿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欺的就是他少年穷！苏小田攥着弹簧的手刚松，心却因为裴亦迟的话重新提到了嗓子眼。

“哥，你昨晚做噩梦了。”

“为什么这么说？”

菜板被放在书桌上，裴亦迟边切黄瓜边回答，“你说梦话了，说不能失去双手，不想摔死。”黄瓜被切成均匀的薄片，码起来放在一旁的盘子里。

“我还说什么了吗？”苏小田有种不好的预感，而这种预感一旦拥有，往往能够立马应验，俗话说言出法随。

“说要回家。”

“可是哥哥，这里不就是你的家吗？”裴亦迟抬头，阳光落在脸上，勾勒出眉眼的轮廓，“或者换句话说，你真的是我哥吗？”

浑身血液瞬间冲到头顶，苏小田猛地坐直了身体。就在这时，眼前突然弹出一道半透明的对话框。

系统：【嗯？进度这么快吗？这就见到攻略对象了？】

苏小田在心里怒吼：“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时候冒头，现在是说废话的时候吗？”

“如果是我哥，这双手应该已经成了斩拌机里的一堆烂肉，怎么可能还完好无损站在这里。”裴亦迟握着刀柄的手轻轻撑着书桌，漆黑的瞳孔毫无情绪可言。

不是吧阿sir？这么快就自爆了？开局就掀桌？苏小田大脑飞速运转，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呵呵傻笑假装没听懂然后镇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