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到了第二天,一小股骑兵,身后头背的长枪,手里提的马刀,凶神恶煞般来了。羊圈里、各窑洞,挨挨儿先搜查了一遍。结果就什么也没有找到。说来正是饭罢时分,天上的太阳也红落落的。阿咪早就赶着羊群出去了,只留下阿也一个人在羊圈上。一个领队的老总,手里攥着早就画好的一卷子图像,两腿一夹,纵马过来了。就坐在马子的高头,一声没有言语,紧盯着阿也的眼睛,一张纸一张纸展开,对到她的眼睛前头让她看。阿也惊慌失措,唯命是从,仔细辨认:其中一个是道士模样;一个是三十多岁;最后一个酷似史三。
一时看过。就见领队的瞪着眼睛训她:“我把你个老不死的!你可要看仔细了:图像上的这几个人你见过没有?见过就说见过!没有见过就说没有见过!最好给老子说实话!胆敢嘴里打上一个绊子,说上半句虚言,定砍不饶!”边说,就又指着图片逐个告诉她:“这一个是辛老道。这一个是草上飞。这两个都是鹞子山上的土匪头子,杀人如麻,祸害乡里。我部奉祁旅长的命令负责剿捕;这一个娃娃模样的也是个杀人凶手,本是大柳树一带的骆驼户,如今负案在逃,有人发现就沿着你们这一道的山路子过来了!”说完,就又让她看了个第二遍,才把图像卷起来收过去了。兜住马子转圈圈,拿马刀指着阿也,大声呵斥:“见没见过这几个人从这里路过的?”阿也听了心里一惊,“前两个确实是不知道。这第三个,看着怎么这么像史三?看来这个娃娃的命也苦啊!我得把这伙匪兵指到反方向!”想时,早把生死全看淡了,很快就又归于平静,因不慌不忙告诉他:“报告老总: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牧民,从来没有干过违法乱纪的事情。到底是没有见过图像上的这几个人,还请老总明察。”说完稍微一停,就又插了一句话:“但是这第三个,面熟熟的,就像是哪里见过。”
老总听了,当时一愣,“怎么?这第三个你实话见了!”看阿也欲言又止的样子,“这第三个,实话就将是哪里见过?一时之间又记不起来了!”问:“是不是到你们的家里来了?”说:“来是没有来过。”问:“既然没有来过,你怎么又说的见过。”说:“已经就恍惚下了!人老了,这个记性也不行了,不管大小的事情,过掉就忘掉了,贵贱都记不住了。”说完又皱起眉头,搜肠刮肚地回想。老总就在边里催她:“赶紧说,你是哪里见了的!”假装想了半天,才说吞吞吐吐地回答他:“我说了你可不要怪我?”说:“说就对了!有什么好怪的?只要你没有窝藏逃犯,就跟你无关!”说:“老总见解的是。哟,这一下记起来了:我还是山上挡羊去了看下的,看这个小伙子是从西面下来的,鬼鬼祟祟的,就将是见不下人!老远处看见我了,顺住这个山下去就朝北面下走掉了,看他的意思,估计原走了七道沟了。”追问:“你说的是啥时候的事情?到今个多长时间了?”说:“唉,好好的总有十头八天了!”
说话间,老总给部下挤给了个眼睛,三四个如狼似虎的匪兵,立马就反应过来了,进到住人的窑洞里,翻箱倒柜就找开了。时节不大原出来了,嘴里说的“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可又抱出来了两件子老羊皮的皮褂子,再就是那一大张公狼皮,还有半袋子青稞面。老总的眼睛滴溜溜一转,拿手指着窑洞门口堆的东西问阿也:“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来的?”阿也赶紧回答:“这半袋子是换下的吃粮子。这两件子是我们冬日子穿的皮褂子。这张狼皮是准备下上交的山货。”只见老总又使了一个眼色,大声呵斥:“什么你们的皮褂子?我看这些全是嫌犯的物品!全部没收!”阿也一见就急急掉了,这半袋子青稞面是仅有的些口粮,两个皮褂子就是她们最值钱的家当,一旦要是被掠走,可以说到了冬日子再就没有御寒的衣裳了,——羊皮虽然自己产,但是皮匠的手工钱付不起。因忙忙上前就要抱回。谁知道人还没有走到跟前,脸上早结结实实挨了两马鞭。阿也惨叫了一声,当时就栽倒了。老总这才吆喝了一声,众骑兵都上了马,策马扬鞭,朝着七道沟的方向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