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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羽军，自然不能只驻扎龙湖、关注龙湖。西部的边境、南部的边境，也要他们去守。东洲北边贫瘠，外族们便总是觊觎着两山以南这块风水宝地，动不动挑衅一下、找一找事，想要钻个空子抢块肉吃。
大梁的赤羽军差不多是这样的分布。龙湖因为地形特殊、位置重要，常驻的兵常年都有十万以上，最少没有少于八万人过，这会又是休养生息之后士兵数量的顶峰，达到了十四万人。驻守西边港口的大约有个五万，还有小五万人与金鳞、墨甲两军共同分在绵长的国境线上。
但是，窟窿可没人规定必须从外面来捅。
“这么安静。像是已经没有人了。”
“小心为上，进去看看。”他给了躲在自己半步之后的中年人一个动作，“去敲门吧。”
“是，大人。”中年人得了令，挑起放在边上的酒担走向了宅门那边，而后贴近木门，抬手敲了一敲，“是我，酒铺老张，我来送酒了。”
里面果不其然的寂静无应，老张等了一会儿又敲两遍，先前的那个男子却忽然冲了过来、一脚踹开了那厚重的木门，“都跟上！！”
“是！！”方才附近还不见一个人影，只听得男子一声令下，一支全副武装的队伍便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跟着他拔刀出鞘如鱼贯般眨眼冲进了宅子里面。
“报！！前厅无人！！”
“报！！仓库无人！！”
“祠堂无人！！”
“报！！主室无人！！”
“报！！侧房无人！！”
“报！！后院无人！！”
“报！！中厅有情况！！”
一听这话，两个身着便服的领队对视一眼，连忙冲向后面找起中厅的位置所在。
“秦大人，华将军！这边！！”
“有什么情况？”
“那边有个泥偶，看着不太对劲。”方才高声报告的五人小队指着中厅里面那个突兀地站在房间的偶人，“像是之前大将军说的那种机关偶。”
“机关偶？”
略显纤瘦的那个男人上前一步，接了话去：“华将军当时在支援剿匪没去，自然是不知道的。让我看看吧。”
“哎，你小心点。”华盟拉了他一把。
“小心点？说什么呢。”白衣人掰开他的手指，拉扯着这位将军笑眯眯地奔向了那座泥偶，“将军当然得一起去啦。”
“秦彰，你……”
“你们也别愣在这里，继续去找，一个罐子、一块石头都别落下。”
“两位大人，那小的……”
“哦，”秦彰刹住步子，转头看了最后面的老张一眼，“你先别走，一会儿还有话问你。”
“哎，是。”老张捏着双手，低了头去。
秦彰往身边跟着的士兵那边使了一个眼色，士兵会意，吆喝一声、反身走向门口那边：“二十二组、二十三组跟我去搜搜中厅外面！”
“是！！”
“不就是一具机关偶吗，至于拽我一起过来，还真能要命不成。”
“不要命，将军还喊我小心？”秦彰瞥了一眼旁边嘀嘀咕咕的华盟，保持着正常的音量跟他说话，“这机关偶啊，可以发射针、箭、药粉等等暗器，汾城那几个还装了火药、引发了巨大的爆炸，整座宅子都差点炸上天呢。”
“……想让我死得快点建议秦相直说。”
“这话说的。咱俩怎么也是一条胡同里面长起来的，我还能害你不成？”
“……那可不见得。”华盟顶了句嘴。
“好了，别废话了。”说话之间两人已来到了泥偶之前两步的地方，秦彰把一直抓着华盟的左手放开，刚要查看机关可能发射出来的孔洞，就被泥偶忽然的晃动吓了一跳、呈了戒备的姿势。
总不能真指望着一个会上几招的年轻丞相冲锋陷阵。于是，华盟半开着右臂、主动地蹭了半步出去。
噗噗噗！！
他将激射而出的几枚飞镖抽飞出去，抬刀就要砍了那座比他还要高上一些的诡异泥人。
“慢着！！”
“都要死了还慢着！！”一个犹豫的功夫，又是三镖扎了过来，华盟没听，举着直刀便要砍下。
“你敢不听令？”
“你……！！”华盟的刀已然落下、只差一点就要削掉泥人的脑袋，可秦彰才是这次行动的统帅之人，他又一向不知这人的聪明脑瓜里面在想什么，没有办法，他收了刀，紧蹙着眉头保持警戒，“有话快……！！”
有声音。不像是机关拨动的声响，倒像是……有个人在里面躲着一般。
察觉到秦彰抬了腿来，他头也不回地喝止了那人：“你别过来。”
秦彰挑了挑眉，站住没动。
“我倒要看看这玩意儿藏了什么猫腻。”华盟倒提着刀，把耳朵贴近过去、伸出左手小心地敲了泥壳几下。
像刚才一样，泥偶忽然发出了一阵伴随细微呜咽的震颤抖动，吓得华盟赶紧拉回了脑袋：“好像是……”
“有人对吗？”
“艹！！”男人差点就要飞出中厅里去，转过身去，才发现秦彰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气得他下意识便抬起了拳头，“你他妈的吓死老子算了！不能出点声音？！”
“都是小事，不必在意。”
“你……罢了罢了。”华盟恨恨地摆了下手，归刀入鞘重新凑上前去，“怎么弄？把它撬开？”
“不撬开怎么救人？”
“……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秦彰作势捂住嘴巴，笑意却从指缝里面漏了一角出来：“我不说了，您请，您请。”
华盟又瞪了他一会儿，见他似乎真不打算再出声了，才拉回脑袋研究起了那具偶人。
加上底座，偶人目测得有近七尺多高，往跟前一放，宛如一座邪神似得。偏偏它的动作神态塑得几分憨态可掬，宛如一个过年过节时家里会买来摆在桌上的胖娃娃吉祥物，但在此时的华盟看着，这些“可爱憨厚”却更让这具泥人多了一些骇人、诡异的意思。
可恶，刚才的飞镖究竟是从哪里射出来的？打眼上去，整个泥人的身上几乎没有一道缝隙，他不敢贸然破坏，只好围着泥人一趟一趟转起了圈来。
“里面的谁，能听见我说话吗？”
“唔……唔唔……”
“你先别着急啊，肯定会救你出来的，给我一点时间。”华盟抹了把汗，一个男人的求生**让他愈发地不想跟后面那人开口求助，“该死的狐狸，不在窝里也就算了，还搞这一出鬼事。”
“丞相，院子里我们都搜完了，没有一个孽党的影子。”
秦彰点了下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华盟跟那具泥人较劲：“那些下人们呢？这么大个宅子，总不能都是他们自己打理吧。”
“这个……”侍卫头领附上脑袋，悄悄地跟他说了一句什么。
“……我知道了。”秦彰又一点头，面色却逐渐地阴沉下来。
“找到空洞了，都小心啊！”喊完注意之后，华盟吞吞口水，用手中的匕首尖端插入了那个不显眼的接痕里面。真是的，让他好找。谁能想到竟将泥人的开口之处藏在口中的阴影里啊！！若不是他踮起脚来看了一下，还真的发现不了任何端倪。这泥人做的很是结实，他知道里面有人，便总是不敢使用蛮力去撬，只得一点一点左右划着刀刃、企图把那个缝隙扩大一点。
“这得弄到什么时候去啊……”时间还是盛夏，这位并不那么强壮的墨甲军见习将军没过一会儿便敲出了一身汗来，几乎遮蔽他的视线，“里面那个，你能动的话躲远一点，别再把你伤着。”
“看你费得这劲。我帮你。”
“哎，你回去站……”什么东西溅到了自己脸上，华盟挤眉弄眼地愣了半天，才抬高音调喊了一句，“你做什么？！”
“做什么？塑好的泥人硬，不代表加了水的泥巴也硬啊。”一边说着，秦彰又把湿漉漉的手朝着泥人身上掸了几下、甩了一些水珠上去，“动动脑子，华将军。”
“……动脑子归动脑子，你能别照着我脸上甩了吗？”
“哦，误伤了，不好意思。”
“我看你分明就……！！”
“注意仪态，华将军。”
“……”注意个球的仪态，你借着公事搞我又不是一两次了！！他能不知道后面有几百号人看着？真是混蛋。华盟本着不跟神经病生气的态度深吸口气，却正好把甩来的水珠吸了一些进去。
“……你今天晚上等死吧。”华盟恶狠狠说。
“该等死的是你吧。”秦彰轻飘飘答。答完之后，他又甩了甩手，带着自己端盆的亲卫转身走了：“你加油，不谢。”
“……神经病。”
在他生气的这段时间里头，水分已经浸润了眼前这座泥人，带着薄弱的地方微微地往下垮了。于是，华盟重新把刀刃插进了泥人口中、扩大起了那道缺口。这时再撬比起方才已经很是容易，没花多少时间，泥人的下唇便脱落下来，还捎带着激发了几枚暗器出来。
好险好险，幸好老子反应得快。但他那边刚刚落下口气抬起视线，就被缺口里的那只眼睛吓出了一个哆嗦。“好了好了，你别害怕，马上救你出来。”里面那人拼命地点了几下脑袋，他咧嘴一笑，喊了秦彰过来，“再来洒点水，不是给我，给泥人。”
秦彰都准备好了那双湿漉漉的爪子，转念想了一想，还是老老实实地站在他的身边问了一句：“你想让我往哪里洒？”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恶心呢？华盟咋了咋味道，朝着那个缺口一挑下巴：“顺着缺口往下就行，差不多到肚脐那块就可以了。我顺着给它剖开。”
“哦……到肚脐。”
“……”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似得，华盟的后背泛起了一阵恶寒。
秦彰也不再说话，只是用那双沾了清水的手慢慢地按压、涂抹起来。华盟越看越觉得这动作是别有所指，越看，身上越是阵阵不适，逼得他暗暗地吞了口水、掐了自己几下。
“还有哪儿需要吗？”
“……”还在回味似得，华盟没有给他回答。
“华将军，”
“……啊，嗯。”华盟张开两手，在泥人的前胸和腹部虚虚地打起圈来，“这一块儿也要。”
“……”看到这个反应，秦彰忽然笑了一下，“好，满足将军要求。”
“什么叫……”华盟下意识想呛上一句，话都出了口却哑了火去。妈的，越描越黑，老子不描了。
就这样涂一会儿水、一会儿划上几刀，泥俑很快便被剖出了一个洞来。两人的手上都是脏兮兮的、跟刚从泥巴地里爬出来似得的牛犊似得，但是这会儿胜利在望，也没工夫去计较小节，两人便一同上前、一边一个架住了里头那个青年的胳膊。
不知是不是里面藏了个人占据空间的原因，机关比想的要少，就好像是故意把这尊泥俑放在这里要他们看着似得。
华盟看看自己的满是泥渍的手掌，在衣服上胡乱一蹭道了抱歉，才搬过青年的脑袋给他松开嘴上绑的那个布条：“公子，你叫……”
“唔！！！”
他猝不及防，被青年狠狠顶撞得趔趄了两步出去。他知道是身后出事，可是出事的并不是他，而是旁边的秦彰。
该死的，他就不该叫那家伙名字，这下可好！！
“对不住了！！”
听见华盟朝自己大喊了声，秦彰还没有转过身子看清刀刃在哪，便又被华盟撞飞到了三步外的卫兵那边。
挺能装啊。“别走！”华盟眼疾手快，一把薅住老张的胳膊将他扯回自己身边，而后迅速地抽刀出来，朝着挣脱出去的那人大胯就是一脚上去。
“你不姓张吧？”他咧嘴一笑，笑得有些邪了，“总不能叫张凌云？”
“……废话是多。”见冲进屋里的侍卫越来越多，凌云无意恋战，象征性地过了几个回合之后，双刃一翻便轻松缴了华盟的佩刀甩飞出去。争取了这么多时间应当够了，他反身想溜，可那小子却不要命似得跟了上来，死死钳住了他的肩膀。
“……！！”
秦彰那配刀跟装饰无异，此时自然是帮不上忙，只能眼睁睁看着华盟拖着一条伤手继续跟凌云空手搏杀。不，不只是他，以这个凌云的功夫和手段来说，在场的人也就只有华盟尚有一战之力吧。若是华盟也败下阵来，他们就全得玩完。
“丞相，您没事吧？”
“本相没事。华将军一人不行，喊他们进来一起帮忙拖住——”
轰隆————！！！
“又怎么……”眨眼之间，华盟左肩几乎同样的位置便又被插了一刀。他忍着剧痛空手抓住那柄还扎在自己肩膀的血红刀刃，因为那从天而降的阴影抬起了眼：“司侍卫？！”
“华将军，”说话之间，司信已然猛冲下来，精准地照着凌云后脑来了一脚、将他一下便踹昏过去，“丞相。”
“司侍卫怎么来了？”秦彰扶着华盟站稳了脚跟，象征性地跟他点了下头作为招呼。
“陛下想着这凌云难以对付、让王爷也吃过大亏，便遣司信前来藏在暗处、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得上的。”说话之间，司信招手叫来了几个卫兵，从他们手中接过麻绳捆起了凶犯，“将军伤得重，可否麻烦丞相先带将军下去疗伤包扎？剩下的，司信来做即可。”
“谢司侍卫照顾体谅，但本将和丞相是陛下定的捉狐之人，将领不能因为一点小伤便临阵脱逃不是？”
司信抬头看了看他，又看看秦彰，没再做声。
“哎，小兄弟。”于是华盟挣脱出去，蹲到了那个被卫兵松绑的青年身前，“你叫什么？为何被他们关在泥偶里面？”
“我……我叫温永。”
华盟明显地愣了一下，转头跟秦彰对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