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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温辰从旅馆里面挤出来时，看那人还在原地站着，便舒了一口气来。
下台阶的时候，他被人群挤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下去。但踉跄了下也不是没有好事。
他拍打拍打衣服，凑近过去端详了半晌：“这颗珠子，多少钱卖？”
“哎呀，您真是好眼光。”摊主是个玛欧斯人，一听这话，直接放下了手上的活计俯身过来，把温辰看上的那块宝石捧到手上给他近看，“这一块可是珍品里的珍品，我淘了那么多年，品相这么好的我也是头一次见。我们叫它‘命运之石’，或者叫‘星光蓝宝石’，您看见这三束星光没有，位置正好、也闪亮明显。不说这些，就是这么大颗的也少见啊，我都没舍得打磨，磨好了肯定更加漂亮。”
这幽幽蓝青，戴在那人身上肯定好看得紧。想来，成婚哪有空着手成的，像什么样子，就算是条件不许、那人不介意，他也会觉得寒碜。提亲的彩礼、成婚的礼物，都不能差了半分。这一个若是打磨好了做个手链坠子之类……
他都不敢想象那将是多美的画面。收了他的礼，成了他的人，也成了……他的归宿。
他需要一个标志来宣告自己对于这株名草的占有才行。
他想要那颗宝石。但是摊主说得天花乱坠……还不知道要收自己多少的钱。他叹了口气，跟摊主拍了拍自己空空的两胯和前襟：“劳烦给个痛快话吧，我这一趟出来，走得很急，没带多少个子儿，付得起我就付，付不起就另寻他家。”
“不瞒您说，这儿的人不识货，不爱这种，专挑剔透无瑕的买。一直放我这儿，就算卖了，也卖不出去多少钱。”老板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他，“您是大梁国的人吧？鄙人曾经在大梁国待过一阵子时间，知道贵国好玉，而且东洲产玉的地方又基本都在你们那边，我们是想买也买不到啊。不妨这样，这块宝石呢，按照原有的价格本该三百西玛，差不多百两黄金，我在这儿卖顶多摆个十块西玛，再多就要被人骂了。这样的成色，没人觉得高档。您若是有玉，我们交换如何？看老板您这扮相，定是非富即贵，如果日后老板愿意施舍一条财路、帮鄙人供点玉料做做生意，那您可就是鄙人的大恩人了。”
玉料生意？到是条还算可以的路啊，若真能办成，他们这下半生的收入不就有保障了吗。但是……温辰沉吟片刻，答他：“这事牵涉众多，我一个人说了不算。不谈这个，从大梁到这里路途遥远，成本之类也要事先考虑清楚才行。”
“商量那些那就是我们这边的事了。您若同意帮我们打听打听、关照关照，我们便一言为定，鄙人在此等老板一个消息，就算不成，我也是试过了不是？您若是不愿，我们就只关注今天的买卖，这个您放心就好。”
“一言为定。商讨过后，我们会再派人来。”
“您痛快。”老板从身后取出个小小锦盒，拉起衣摆擦拭干净灰尘，“可需要鄙人给您打个什么物件？还是说您拿这半成品回去就行？”
“我一时半会儿没有什么好主意，这样给我即可。”温辰撩起斗篷，将短刀的金玉柄首拆了，“以后可能还要麻烦老板。”
“不要紧，如果是加工之类，您出个料子钱，我免费给您做。”装好珠子之后，摊主正看见他卸下柄首的动作，吓得赶紧出声制止了他，人都差点飞出摊子，“老板，使不得啊！您这可是折煞小人了！”
“哪里的话。”说话之间，温辰已然拆下那块饰物，“我并没有带着十个西玛的黄金，摊主就别客气了。再说了，十个西玛配不上它，也配不上我的夫人。”
“唉……”摊主一手将它接了过来，一手将盒子递给了他，“那鄙人就谢过老板好意、收下了。这柄首如此别致，金镶玉，玉嵌珠，手法也细，定是不便宜吧。”
“兄弟们打着玩的罢了，太花哨了，我不太喜欢。”温辰打开锦盒，确认就是刚才那颗宝石之后才仔细地把它收进怀里放好，“多谢老板。”
“还要谢老板关照才是。老板什么时候有了想法，随时传个信过来，鄙人名叫棕棕，就住在这儿，每个月的头十天不在、去淘宝贝，东西得亲自淘的才放心啊。”他见男子没有急着离开，便干脆弯下腰来趴在自己的摊子上面等他挑拣，“您看看还要点什么别的？随便挑，您如此大方客气，鄙人可以再送您一件。”
“嗯。”温辰也低着脑袋，看得很是认真。
“这么快就把老子忘了？”
眼看着男子一个激灵站直了背、漫头冷汗唰唰地下，摊主便招呼起来，帮他掩护：“这位老板，看看有什么喜欢的，便宜卖。”
“阿……阿青，我就随便看看。”温辰僵硬地回了一声，跟个手硬脚硬的木偶似的，“看得……有点……认真。”
冷青瞪他一眼，转头扫了一眼木板上面琳琅满目的宝石和饰品：“可是快收摊子了？”
“您懂行，确实该收了。”摊主指了指天色，仍旧笑眯眯地，“一会儿夕阳再盛些，什么照出来都是黄的，看不出石头原有的颜色。”
温辰佯装赞同地微微颔首。
“你过来。”
“……啊？”
冷青挑了一块水玉，举给他看：“这是什么颜色的？”
温辰眨了眨眼：“透明的啊。”
“我知道透明，什么颜色。”
“无色。”
然而，那块无色的水玉在冷青眼里却是透着橙黄。毕竟天色不早，这样透光的物件很容易便会被光亮映得失了本色。冷青转向老板，老板对他点了点头，他才把水玉放回了原处。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子？”
“你啊，你是美色。好好好，不闹不闹……”温辰护住胳膊胸口，老老实实回答，“肤若脂玉、唇红似樱、发若乌墨，衣似翠竹，跟从前没两样啊。”
他护着上面，冷青就踹了一脚上去：“正常人不应该觉得，刚才那块可能是黄色的吗？你为何一口断定就是无色？”
“别踢了，疼……！”温辰赶紧用胳膊把他架住，不让他靠近过来踢打自己，“你若这样说，我好像确实看得比之前更为清楚一些。感觉你这头发丝一根一根的，都特别清楚。”
“你这眼睛……”冷青按住他的脑袋、让他靠近一些，“还是有那种光点，而且越发红了。可有什么不适？”
“那倒是没有。”佳人要看，温辰便老老实实垂着脑袋给他端详，“嗯……越看越好看。谁那么有本事，娶的夫人这样漂亮……住脚！”为了躲避冷青的袭击，他在原地蹦跶起来，差点踹翻旁边的宝石摊子，“手也不行！！啊！！”
单手夹住那个嗷嗷嚎叫的蠢狗，冷青对正瞧热闹的摊主点了下头略作示意：“给您添乱了，实在抱歉。”
“老板哪里的话，不碍事，不碍事。”摊主仍旧笑眯眯地，跟他们摆了摆手告别，“二位若是有机会来玛欧斯玩，鄙人可以给你们做向导啊。”
这人做什么了，怎么摊主这样热情？算了，管他的，这蠢狗还能被人骗了不成。冷青抓着男子走到一边的空旷地方，把他拎起来摆弄：“你就不能正经一点？丢不丢人？”
温辰装得愁眉苦脸：“你不打我，就不丢人。”
看了这假兮兮的可怜劲儿，冷青忍不住又送了他一掌：“你扔着我不管，还成我的错了？”
“我那不是一时忘了吗……”
“你他妈忘了……！！我让你再忘！！”
“呜呜……”刚被拎起来不久的男子又被打得抱着头缩了下去，“我错了嘛……”
冷青下手很凶，每一个巴掌都啪啪作响，若不是众人已经知道他们是何种关系，铁定就要过来拉架。佳人自然不能真的将他打出事来，只是掌握着火候怎么吓人怎么打得罢了。一通活动下来，他也打出了满头的汗来，实在是打得累了，他把男子踹倒在地、一屁股坐在了男子腿上：“还有房间吗？”
“呃……很不幸，没了。”温辰龇牙咧嘴地抽了会儿气，将他抱在身上抹去汗珠，“我前面进去一大堆人，还没到我就没房间了。他们这里是几家客栈共享房源，刚才我进去那里相当于一个牙人铺子，他们没了，应该是玛玛纱一城的都没有了。”
“好吧。”
“本来还想在屋里舒舒服服地玩上一场、睡上一场呢，这下可没办法喽。吃饭倒是还有地方。”温辰的语气略显无奈，“没事，都风餐露宿那么多天了，再多一晚又算什么。在大漠的月色底下拜堂，也挺有味道的。”
“嗯。”仿佛要给个甜枣似得，冷青挂在他的身上，扬起头去吻吻他的唇角，“我都可以。”
阳光正好斜了一缕在男人的面颊上面，冷青干脆抱着他的脸颊、左右摆弄着观察起了那双眸子。
“这么喜欢夫君这双新眼睛吗？”
“别打岔。”
老狗慢悠悠地摇着尾巴，闭着嘴巴等他看完。
“我应当没有看错，你这双眼睛就是变了颜色，我记得之前要更黑一点的。”忽然之间想到什么，冷青用双手笼住那束光芒、让那双眸子不在有光亮照上。
察觉到佳人的情绪变了，温辰没有妄动，保持着姿势出声问道：“怎么了吗？”
冷青打开手掌，又再次盖上：“……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的情绪失控之时，会有眼睛发出红光的情况。”
“嗯。”温辰老实回答。
“……”冷青重复几次这个动作，发现真的不是巧合之后，才放下手掌站起了身，“你的眼睛……现在跟兽眼一样，黑着天就会发亮。”
“……”温辰沉默片刻，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很可怕吗？”
待他站稳之后，冷青摇了摇头：“我自然不怕。只是……”
“回了关内我就去找郎中看看，别担心。”温辰顺势与他贴了一会儿额头，随后，便在见黑的天色当中拉着他走向一处还算热闹的餐馆那边，“趁着天亮，去吃饭吧。”
冷青偏过头望了一眼，没再说话。害怕？开什么玩笑，就算男子真是妖魔鬼怪、豺狼虎豹，他冷青生来就是辟邪的人，有什么东西能吓到自己。就算温辰此时此刻返身回来给他一刀，他也不会说半个不字，死在爱人手里，他心甘情愿。他终于懂了温辰那些告白的含义，幸好幸好，还算不晚。
有他在身边，自己便无惧天地、无所不能。
“肚子饿了。”他说。
“是吧，我也饿了。”温辰笑了一下，“吃点没吃过的。”
昏黄的夕阳罩在那人身上、投在他的眼睛里头，总有种莫名的吸引，让他不由自主便想多看一会儿。这才是他的王爷，他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他最爱的郎君。只有在阳光下奔跑疾驰，才是最适合他的那一条道路。他本该如此耀眼夺目，而不是遮遮掩掩收敛爪牙，去当一只唯命是从的家犬蠢狗。
他可以被人惧怕，但决不能被他这个伴侣惧怕。也没什么的，很好实现，只要自己也成为那只恶鬼就好了。这样，男子定会轻松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