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青山镇远处的山脉轮廓晕染得模糊不清。御兽宗临时驻地灯火通明,隐约传来妖兽的低吼与修士的呼喝,与小镇的静谧形成诡异对比。
酒馆二楼,小咪焦躁地踱步,利爪无意识地在木地板上划出道道白痕。他体内奔涌的妖力与复仇的火焰相互灼烧,几乎要破体而出。透过窗缝,远处驻地闪烁的符文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那里传来父亲微弱而痛苦的气息。
简微澜的劝阻言犹在耳,但他不能再等了。
当最后一盏街灯熄灭,小咪最后看了一眼简微澜紧闭的房门,琥珀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歉然,随即被冰冷的决绝覆盖。他身形一晃,如一道真正的影子般翻出窗外,矫健而无声地融入浓稠的夜色。
他避开大道,凭借野兽般的直觉和对地形天生的敏锐,穿梭在偏僻小径与废弃兽栏的阴影之间。
越接近驻地中心,空气中灵力的涟漪就越发明显,带着警告的刺痛感——
小咪伏低身子,几乎贴地而行,耳朵高频微动,捕捉着风中每一丝细微的灵力流向。终于,他注意到了一处栅栏角落的符文闪烁的光芒比其他地方都弱。
就是现在!他一跃而上—— 跃入了驻地内部
驻地内部的景象更是骇人。
巨大的兽笼森然林立,冰冷的金属栏杆上沾染着深褐色的血渍。
血腥气、**的草药味和妖兽特有的腥臊气息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他藏身于一堆散发着霉味的杂物阴影中,目光穿透昏暗,死死锁定中央那座最为庞大、符文流转不息的斗兽笼。
他感受到自己体内的血脉在疯狂地沸腾,父亲痛苦而愤怒的低吼在他脑海中越来越清晰,几乎要撕裂他的理智,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腥甜,才勉强压下立刻冲出去的冲动。
就在他试图借着阴影的掩护,再次靠近斗兽场的瞬间——
“嗡——!”
地面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猩红光芒!无数道蕴含着禁锢之力的灵力锁链,如同从地狱伸出的毒蛇,瞬间破土而出,以惊人的速度缠向他的四肢、腰身和脖颈!
“吼——!”
小咪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体内妖力轰然爆发,淡金色的光芒覆盖利爪,挥出数道凌厉的弧光,精准地斩断了最先袭来的几根锁链。然而,更多的锁链如同拥有生命般,源源不断地从法阵中涌出,闪烁着烈焰红光的符文,迅速交织成一张坚韧的灵力大网,将他所有的挣扎死死束缚,最终牢牢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呵呵呵......果然来了,小畜生。”
岩神带着几名气息不弱的手下,从斗兽场旁的暗处缓步走出。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如同落入蛛网般挣扎的小咪,嘴角勾起一抹猫捉老鼠般的、充满恶意的弧度:“为了能顺利把你接你‘回来’,可是我们专门准备了三天三夜。”
他走上前,用镶嵌金丝的靴尖不轻不重地踢了踢小咪的肋骨,语气充满了轻蔑:“就这点道行,也敢跑回来送死。”
“别急嘛,”岩神轻笑着,如同在展示一件得意的作品,挥了挥手,“这就送你们父子团聚,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
身后的弟子们粗暴地将挣扎的小咪从地上拖起,推搡着走向斗兽笼那扇刻画着狰狞兽首的沉重金属大门,伴随着刺耳的轰隆声,大门开启一道缝隙,将小咪狠狠扔了进去,随即又迅速闭合,隔绝了内外。
斗兽场内,空间广阔,四周是高耸的、布满了防御符文的墙壁。
顶部的几盏灵灯投下昏暗摇曳的光线,更添几分阴森,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气几乎凝成实质,刺激着鼻腔。
笼内中央,一个庞大的身影被数根比成人手臂还粗的漆黑玄铁链死死锁住,匍匐在地。
那原本威风的毛发如今黯淡无光,沾满了血污和尘土,身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可怕伤口,有些深可见骨,仍在微微渗血。唯有在感受到小咪那熟悉气息靠近的瞬间,它才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沉重的头颅,露出一双黯淡却依旧锐利的琥珀色巨瞳,喉咙里发出混合着焦急、担忧和微弱警告的低吼。
“爹!”小咪的心脏如同被狠狠攥住,痛彻心扉。他猛地扑到父亲身边,不顾一切地用利爪撕咬、用妖力冲击那些冰冷的玄铁链。然而,链身上的符文立刻流转起来,爆发出强烈的反震之力,不仅将他的攻击尽数弹回,更让他双手剧痛发麻,妖力更是使不出来一点。
“呜……”小咪被震得后退两步,看着父亲因锁链收紧而痛苦抽搐的身体,眼中充满了无助与愤怒。
岩神那令人作呕的、充满戏谑的声音,通过不知隐藏在何处的扩音法阵,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场地内:“久别重逢,感人至深啊!别客气,好好叙叙旧,让我看看你究竟能爆发出怎样的潜力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在观赏自己的作品般。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锁住老兽王的玄铁链猛地发出“咔哒”机括声响,骤然以恐怖的力量收紧!深深嵌入了老兽王早已伤痕累累的血肉之中!
“嗷——呜——!”
老兽王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苦咆哮,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起来。
那眼中的那最后一丝属于‘父亲’的清明、担忧和慈爱,如同被狂风席卷的烛火,瞬间熄灭,被狂暴的、毫无理智的血色彻底吞噬——他被岩神通过隐藏的契约核心,强行操控了心神!
“不!爹!醒醒!是我啊!”小咪惊恐地看着父亲挣扎着站起身,那曾经让他感到无比安心的庞大身影,此刻却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毁灭气息。
老兽王发出一声完全陌生的、充满杀意的怒吼,扬起巨大的、足以拍碎岩石的利爪,带着呼啸的腥风,毫不犹豫地向着他狠狠拍来!
小咪根本无心也无力对抗,只能凭借灵活的身形狼狈地向后翻滚躲闪。
“轰!”
巨爪落在他方才站立的位置,坚实的地面瞬间龟裂,碎石四溅。
老兽王虽然虚弱且被控制,但战斗的本能和身为兽王的强悍力量仍在,每一次扑击、撕咬、甩尾,都势大力沉,快如闪电,在场地上留下一个个深刻的爪印和坑洞。
那攻击毫无章法,却招招致命,完全将小咪当成了不共戴天的死敌。
老兽王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逼近,阴影将小咪完全笼罩。
那扬起的巨爪上,还沾着他刚才吐出的鲜血,死亡的阴影如此清晰。
小咪看着父亲那完全陌生的、充满杀意的血色瞳孔,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绝望。
他放弃了挣扎,缓缓闭上了眼睛,两行滚烫的泪水混着血水滑落。
至少......能死在父亲身边......
岩神站在场外的高台上,满意地看着场内即将落幕的好戏,脸上露出残忍而快意的笑容:“这场无聊的戏码,也该收场了,看来你的父亲还是比你有用些。”
他抬起手,掌心凝聚起强大而危险的灵力,准备催动某个隐藏的杀阵,给予小咪最后一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凝实如千年寒冰、深邃如瀚海的蓝色光墙,毫无征兆地拔地而起,如同一面不可逾越的天堑,矗立在小咪与那落下的巨爪之间!
光墙精准无比地硬生生接下了老兽王那足以开碑裂石的致命一击!
预想中的骨肉碎裂声并未响起,光墙甚至连晃动都无,只是表面荡漾开一圈圈柔和却坚韧的涟漪,将所有的毁灭力量悄然化解于无形。
预料的剧痛没有降临,小咪不可置信地睁开泪眼模糊的双眼。
“小咪!你没事吧?!”
简微澜熟悉而焦急的声音,如同天籁般从高台边缘的栏杆外传来,她双手死死紧握冰冷的金属栏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担忧和紧张。
阮辞站在简微澜身旁,她依旧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慢悠悠地举起从不离身的酒葫芦灌了一口,目光扫过全场的一片狼藉,最后落在台下脸色骤然剧变的岩神身上,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啧,搞得血呼啦呲的父子相残,还自诩为什么好戏?真是低级又恶心,令人作呕。”
岩神又惊又怒,对方能如此悄无声息地突破外围所有巡视,还如此轻描淡写地挡下老兽王的全力一击,实力深不可测,他强自镇定,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敢擅闯我御兽宗重地!”
阮辞没理他,反而扭头对简微澜抱怨:“早就说了,这麻烦精肯定会惹事。”
简微澜听到这话,从极度担忧中回过神,想起之前的‘赛事黑幕’,顿时满脸不爽,故意拖长了尾音,带着翻旧账的语气回呛:“谁取了名字就给我负责到底啊——”
“啊—?”阮辞被噎了一下,不服气地反驳,声音都提高了八度,“明明是你自己实力不行护不住,你还赖上我了?!那是谁当初心软,非要把他捡回来养的呀!你说啊!”
那是谁天天盯着后院那些蹭饭的野猫就走不动道啊!”简微澜毫不示弱,手指几乎要戳到阮辞挺翘的鼻尖,语气激动,“你摸着你的良心说,当时看到他浑身是血倒在路边,你真狠得下心把他丢在那里自生自灭吗!”
“行啊——算你狠!”阮辞好似被戳中了某个不为人知的软肋,开始摆烂,抱起胳膊,“那以后这个家伙的屎你自己铲!我是不管了!
被晾在一边的小咪暴怒:“都说了别把小爷我当野猫啦喂——!还有小爷我根本没让你们铲过屎!”
“够了,是你们自己来找死!”,岩神也是更加恼怒了,眼前这两个家伙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差点忘记你了——就让我教你一个道理。”阮辞这才慢悠悠地瞥了岩神一眼,眼神里是全然的蔑视,如同看一只蝼蚁,“靠折磨生灵取乐的渣滓,迟早会被更大的乐子找上门。”
“狂妄!都给我上!”岩神怒吼,指挥着手下和数只凶猛的妖兽扑向二人。
阮辞脚步未移,只是轻轻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