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方棋四人从李师傅的口中得知了他的朋友——张长的生平。
张长自小家贫,在他七岁时父亲因病早逝,母亲拉着他和哥哥二人长大。张长兄弟二人体谅母亲赚钱辛苦,十一二岁便开始跑江湖,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得以在一家酒馆的酿酒老师傅手底下里当学徒。
奈何张长实在不是酿酒的那块料,他后来索性也不跟着老师傅学酿酒了,转而拜到一个跑漕运的李姓船老大门下开始跑漕运,最一开始跑漕运做的便是将铺子里的酒往外地倒卖的生意。
后来,生意越做越大,赚到的钱也越来越多,有一次跑漕运的时候遇上水匪差一点在船上被人暗害。
有了这次险些被人暗害的经历,张长也不敢再跑漕运了,回到他们这个小镇用多年的积蓄买下了濒临倒闭的酒馆,娶妻生子。
“姓李的船老大?”赵泽喃喃念道,想到李师傅和这位张长多年的朋友关系,转头好奇地问起李师傅,“李师傅,这位姓李的船老大不会和你有亲戚关系吧?”
“哈哈哈,没想到赵秀才这么敏锐。”李师傅大笑两声,爽快地承认了,“还真被赵秀才你给猜对了,这位姓李的船老大还真和我是亲戚关系,他是我爹。”
“张长和我爹那次在船上险些被水匪暗害,两人及时跳进河里靠着在河里长时间的憋气躲过水匪的搜索,游到岸边侥幸捡回一条命,可船上其他的人就没那么走运了,三十二个人全被水匪给杀光了。”
“我爹掏出一半的家底补偿了那些多年一起跑漕运的被害兄弟的家人,此后也歇了跑漕运的心思,转而在家里做点小买卖。”
“那些水匪后来被官府的人抓到了吗?”方棋问道。
“一开始没抓到,之后过了三四年,朝廷突然下旨剿尽水匪,我爹和张长自发去帮忙探路,附近的那帮水匪也被朝廷绞杀殆尽了。”
方棋叹道:“水匪被朝廷剿干净了,那些被水匪杀害的人也能够安息了。”
“是啊!”李师傅也感慨万千,“那帮水匪没被剿干净之前,我爹和张长整天郁郁寡欢。水匪被清剿干净,我爹他们也总算能给那些死去的长辈们的家里人一个交代了。”
几人一路走一路聊,方棋和清哥儿也从李师傅的话语中拼凑出一个关于张长的模糊印象——爽快,老实,办事地道,做生意讲诚信,脾气好。
牛车停在张家酒馆门前,车子还没有停稳,李师傅人还没有下车,李师傅的声音已经先一步传进酒馆里。
“老张,你喊几个伙计过来把车上这几坛子酒搬到铺子里。”
“来了!”一道憨厚的声音从酒馆里传出来,紧接着一个穿着深蓝色短打的中年汉子从酒馆里走了出来。
初看到对方时,方棋有些惊讶。对方中等个头,干瘦的身材,有着八字胡和一双滴溜乱转的小眼睛,看起来整个人精明又市侩,晒得黝黑的皮肤又让对方看起来像是只知道埋头干活的农家汉子。
方棋起初以为对方是在酒馆里干活的伙计,等听到李师傅叫出对方的名字时,方棋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就是李师傅的朋友——张长。
很难想象,这样气质矛盾的人会和李师傅那样大大咧咧的人做朋友。
方棋四人从牛车上下来,张长主动上前和他们打招呼。
听到对方主动开口说话,方棋便更惊讶了,对方有一个憨厚老实的嗓音,说话憨憨的,说话时偶有停顿。
“赵夫郎,咱们终于见面了。先前老李将你酿的酒送给了我一坛,我尝过之后就一直想见你,想将你酿的酒放在我店里售卖。”
“赵夫郎应该不是本地人吧?你酿的酒的味道同咱们这里酿的酒味道很不一样。”
“对。”方棋点头解释道,“我也是今年刚到这边。”
“原来如此。”张长了然地点了点头,没有追问赵夫郎来此地的原因,他之前已经从老李那里听说了赵夫郎的悲惨遭遇。
“赵夫郎,赵秀才,这里人多眼杂,我已经命人在后院备好了茶水和糕点,不如咱们移步到后院说话。”
方棋他们跟在张老板身后一起去到后院,几人在后院的会客厅坐下。
寒暄过后,张老板将话题转到了卖酒上面。
“不知道三位对于卖酒的价钱是什么看法?”
赵泽问他,“不知道张老板打算出多少的价格买我们的酒?”
他们三人来的路上就已经商量好了价格,用清哥儿和方棋定做的酒坛的容酒量来算,一斗酒的价格不能低于十三文。
“一斤酒十文钱,我们店里最大的酒坛可以装五十斤的酒。我希望赵夫郎你们每半个月为我提供五百斤的酒,而且酒的品质不能降低。”
方棋三人眼神交流一番,方棋和清哥儿在心里算了一算,这个价格他们并不会亏钱,张掌柜给的价格在他们意料之外,比他们想象的价位高多了。
容量一斗的酒坛可以装满十个容量一升的酒坛,一斗酒大概六斤重。方棋和赵清和之前买的那两个用来酿酒的大酒缸的容量为一百斗,他们用酒缸酿一次酒刚好够张掌柜需要的量。
方棋和赵清和冲赵泽点了点头,赵泽见二人同意张掌柜的要求,扭头给了掌柜答复,“张掌柜,我们答应你的条件。不过,我们也有一个要求:我们的酒要标明酒名。”
张长忍不住惊叹道:“你们都已经想好你们的酒名了?”
闻言,方棋和赵清和脸上不由地发臊,“第一次酿酒,总想着酿出来的酒,以后能越传越广,像杜康酒那样耳熟能详。”
听了这两个人的解释,李师傅和张长笑着对视一眼,“哈哈哈……是这个道理。”
笑了一会儿,张长正色道:“赵秀才,你们的要求我答应了,我到时候会让人在酒坛旁挂上刻有你们酒名的木牌。”
李师傅这时候想起赵夫郎曾经说过他和清哥儿在镇上的陶瓷店定做了一批酒坛,李师傅转头看向好友,“老张,你们从外面收的酒都要统一用你们的酒坛装着往外卖吗?”
“对。”张长点了点头,“我们铺子去合作酿酒的人家收酒的时候都会带上我们铺子里自己的酒坛。一来,我们铺子的酒坛容量标准,避免因为酒坛装酒的多少扯皮。第二嘛,各位合作的酿酒人家酿酒的容器不固定,酒坛有轻有重,统一用我们铺子里的酒坛装酒算酒钱时也方便。这第三,做生意的人家都会在自己的包装上印有店名,我们店铺也是如此,这样客人把酒买回家以后,别人一看他提的酒坛就知道是我们铺子里卖出去的酒。”
“原来如此。”李师傅顿时了然,不过这样一来,赵夫郎他们定做的那批酒坛就用不上了。
方棋和赵清和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不由有些后悔,他们当时不应该心急地跑到镇上去定做酒坛的。
两人正后悔着呢,又听赵泽问起张掌柜,“张掌柜,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我们将手里酿的酒卖到你们铺子里,如果村子里的人知道此事以后想要从我们手里买酒,不知道我们可不可以将酒卖给他们?”
“当然可以了。不过你们只能在你们附近几个村子卖酒,不能将酒拿到镇上来卖,而且咱们签了契书后,你们家的酒只能供我一家,不能卖给其他酒馆。”
赵泽点头应下,“可以。”
方棋听到他们的话,也有一个疑问,“张掌柜,你的意思是说,不管我酿的是梅子酒还是桃花酒,只要是我们酿的酒,都只能卖给你,是这个意思吗?”
“赵夫郎,你还会酿其他酒?”这个问题真是让张长又惊又喜,他以为赵夫郎他们只会酿一种酒呢。
“嗯,以前在家里经常看我爹酿酒,久而久之,我也跟着学会了一些酿酒的方子,不过都是乡野一些常见的酿酒方子,想必是比不上张掌柜酒馆里的酒。”
“这可真是太好了!”张长忍不住拍手惊叹,“赵夫郎不用妄自菲薄,只要酒的味道好就有客人买账,酒馆里的酒不分高低贵贱。”
“赵夫郎可以向周边的人或其他酒馆售卖没有和我合作在酒馆里卖的酒,不过我还是希望以后赵夫郎酿出来的各色酒都在我酒馆里售卖,只供我一家。”
方棋笑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当然想和张掌柜合作其他的酒类。”
眼前的这位赵夫郎这么有才,他可不能让人才从他手中溜走了,赵夫郎身边的这位赵秀才,他也想趁机结交一下打好关系。
“三位,咱们不如现在就把契书给签了,稍后我也好让酒馆的伙计去你们家里搬酒。”
“可以啊。”
张长让伙计拿来纸和笔,挥笔写好了三份契书,赵夫郎三人拿一份,他自己拿一份,朋友作为见证人也拿一份契书。
赵泽接过契书,同方棋二人看过确定没有问题,便让方棋和清哥儿在契书上面签了字。
三方人各自收好已经签过三方名字的契书。
张长同赵秀才三人约好今天去取酒的时间,开口要留他们一起吃饭,没想到赵秀才还要去医馆看病。
“当真是不凑巧,下回有机会我再请各位吃饭。”
“好啊,有机会的话,我们也请张掌柜和李师傅一起吃饭。”
李师傅没有其他需要忙的事情,便留下来和朋友说话,又叮嘱赵夫郎四人忙完事情以后来酒馆找他,他驾着牛车把他们送回家。
方棋四人离开酒馆,刚准备去长生医馆,抬头看到了不远处的县衙。
方棋想到赵泽的月俸,扭头看向赵泽,“现在已经七月初了,赵泽,你下半年的月俸应该已经可以领了吧?”
“嗯,可以领了。”
方棋又问,“等咱们从医馆里回来以后,赵泽,你要不要去县衙领一下你七月份的月俸?”
“好啊。”赵泽心中有份猜想,今天也想解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