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伟坐进会客室里,警察领了他到宿舍暂住,全职吃住只等着案子有眉目。
宋英身边站着孙柞寿,两个人的关系挑明了也不再刻意避嫌。
事情反复折腾了许久,消耗掉人最后一点耐心。
秦博思走进来,眼神扫过面前站着坐着的人,“几位互相认识吗?”
陈伟点头,其他人却不认识他。“我在店里见过他们,我是小喽啰他们不认识也正常。”
“你也不认识他?”秦博思问孙柞寿。
孙柞寿老实讲,“不认识,可能指使他做过事情,但我没有印象。”
陈伟附和着,“是,他来店里的时候我帮他做过点事情。”
宋英手指摸着自己的珍珠耳扣,脸上是不耐烦的神色。
孙柞寿守在沙发旁边站着,秦博思叫他坐下,“有的聊呢,你坐吧。”
魏本源被带去了停尸房,看见了尸体他一句话也没有,“我心里认定就是梁守孝,可实在太瘆人了,谁能说得准呢?”
没有办法,张虹又领他回来,魏本源对着她抱怨,“警察同志,折腾这么久我真是一点时间也分不出了。”
张虹好脾气,“麻烦你们配合了。”
魏本源掏出烟,询问意见,“可以吗?”
张虹笑笑,“我让人带你去外面抽。”
欧远带着人去警察局外面,魏本源点上烟,先没什么话,烟烧到了一半,他开始向欧远诉苦,欧远不能说什么,只是一味点头应付,天上飘了一点鹅毛雨,密密地下针一般,欧远不想粘湿了衣服,躲进屋了檐下。
魏本源把最后一口烟吐出去,烟头顺手插进花坛的土里,“我破财了怎么还会再背负上一条人命。”
欧源很不喜欢着他的动作,敷衍一句,“当然。”
六月份旅春多雨,阴一阵晴一阵的天气,儿童节早就过了,商场还放着欢快的歌曲,“打雷要下雨,下雨要洗澡,天冷穿棉袄,天热扇扇子~”
“什么歌呀!这不是废话嘛!”饶家兰听着直皱眉。
“动画片里的歌,最近热播呢!”叶新琴告诉她们。
李水手里拎着两袋子水果糖,打折买一送一,“你爱看这个啊?”
叶新琴摆手,“不爱,家里电视会放,听着耳朵熟。”
三个人去露天茶馆坐着歇脚,天气一连放晴好几天,树上不剩什么雨水,这时候去最好,免得一阵风送一场雨。
一圈跑道,里头是足球场,在右边小角落单辟出来一块地方打篮球,地方小只立着一个球架子,不过并不影响什么,打球的人凑不齐,也都只打半场。走过两排窄窄的花坛,由两侧的台阶下去,茶馆在低处,折叠的木头桌子周围放着三把白色的高脚塑料凳子,靠着石头高墙摆着,正前头是一排旧房子,不靠树荫形成遮天蔽日的凉意,高处种着苦楝树,紫色小朵的花,远处看是淡粉色,一簇一簇云一样飘出来。
三个人要一壶姜母香单从,菜单上点了两碟点心,蝴蝶饼和核桃酥。
老板给的是斗笠形的盖碗,饶家兰尝一口又合上,“今年方便了,往年只给只杯子。”她做手比出形状,“不注意花就落进来,比小飞虫还难防范。”
上头孩子玩闹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叶新琴觉得身上像披了丝绸一样泛凉意的十分舒服,“这个地方真好,我老家那边也有茶馆,只是没有这样露天的。”
饶家兰指着旧房子给她看,“那里头也能喝茶,没有人愿意上去的,屋子里不如这里阴凉。”
李水喝完了一杯,正添上第二杯,“糖太甜了,吃多了腻歪。”
“过节倒是给你过上了。”
叶新琴只吃东西,并不不喝茶,单叫老板多上一壶水,给她们解释道:“我怀上了。”
饶家兰把杯子放下,“这么快,喜事啊!”
李水不清楚别人怀孕怎样,“一个月就怀了,我以为三个月是底线呢!”
两个人笑起来,这样的事情怎么说得准。
“那还拉你来喝茶,不是叫你只有水喝?”
饶家兰招呼店员要了一碗五红汤,“也就这个能吃了。”
“丁婶知道吗?我瞧着你胖起来,汤可以停一停吧?”李水问。
“知道了。”店员把五红汤送上来,叶新琴道过谢,“油汤撇不干净,肉也吃进肚子,想要不胖人难,不知道后面有多少药膳还要吃下去。”
饶家兰给她出主意,“你找些书和丁婶讲,孕妇吃多了对孩子不好,估计就好受了。”
叶新琴半信半疑,“能信吗?我婆婆总是觉得我营养跟不上,说老人讲土方子都是这样补过来的。”
“我帮你说,上班了讲,你怀了丁婶肯定高兴要告诉我,我就说我听老人讲吃多了孩子太大容易难产,她听着去打听也知道是事实了。”
饶家兰觉得在理,“嗯,你去说丁婶难免觉得是你不想吃推脱,小水讲就要思量了。”
“这样好,真是帮了我。”叶信琴身子靠着椅子背,“我同我妈讲,她也高兴,只是不说什么时候来看看我。”
饶家兰安慰她,“还早呢,等你显怀不方便,阿姨肯定就急着过来了,来得早到底也不方便。”
叶新琴知道这个道理,哪有刚怀上就前呼后拥的,“我刚知道怀孕的那天,晚上睡觉做了梦,梦见我还是姑娘在家的时候,突然肚子就大起来,吓得我醒过来,摸黑望见外头的月亮,想起来我家里睡的房间朝向是瞧不见的,不知道高兴还是难过的。”
“新嫁妇就是这样,尤其你现在还怀着孕,有了孩子就想着自己当孩子的时候,往后就好了,我和小水嫁了这么多年,熬出心得啦!”
李水坐在一边听,苦楝树的花打着旋落下来,五瓣花细手细脚还挤不满一个花心。
基因检验的结果出来,秦博思通知了宋英,“死者是你女儿的父亲。”
宋英坐在审讯室里,外面在下雨,她进门的时候淋了一点雨,“警察同志,死的是梁守孝。”
秦博思点点头,宋英接着坦白,“苏石荣见过尸体后,传递出来消息,我们商量出短人中扁头的说辞。苏石荣杀的人,处理尸体的是孙柞寿,他从前是菜场杀猪的,剖尸的事情我们都做不来的。”宋英抱怨着,“我跟他们讲过,埋掉埋掉,两个男人杀过人就觉得自己天上有地下无了,那个仓库被我买下来,他们觉得藏住没有人会进去,埋在外面反倒不安全。”
蒋潭清听着她的话,发问:“你没做点什么吗?”
“我不亲自动手。”宋英直直坐着,“没有必要。”
“你的杀人动机呢?”
宋英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来,“他赌博昏掉了头,还想粘连上我,他毁自己我才不管,毁我就不行!”梁守孝赌博的窟窿越来越大,他求宋英替他还债,宋英当然不肯,梁守孝威胁她,他们有一个女儿,讨债的逼死了他也会父债子偿,她丢不了女儿这个债就一定是她的。
警察又提审苏石荣,只告诉他尸体是宋英孩子的父亲。
苏石荣辩解着,“警察同志,那不就是只和宋英有关系,我不知情……”
张虹顶看不上这样的男人,想明白宋英坦白也是知道男人会往她身上推,死者是她孩子的父亲,横竖她自己是逃不脱了。
“老实说吧,进来这里不能还一句实话没有!”秦博思打断他的话,“你为什么要杀了梁守孝?”
苏石荣仍在不停分辨,秦博思重拍桌子,配上两句重话把人呵住,男人才开始老实,“警察同志,宋英、孙柞寿找上的我,他们想吞并梁守孝的厂子,承诺事成之后分给我多少,我放利钱不是长久之计,再者落在梁守孝身上的钱不能拿不回来。”
“这有什么必要杀人?他破产了,你们等着跟在屁股后面捡就是了。”张虹不相信。
“警察同志,他欠了一堆烂账,真正还下来还剩什么?人不见了账才会无主,手头松一些下去让别人抢,自己捏住重要的,这才是捡钱。”
“通知陈伟的人也是你们派的?”
苏石荣承认,“宋英的主意,一群人看见梁守孝跑了,这叫留个证据。”
后面是孙柞寿,也是一样的承认,明白是孩子坏的事情,讲一句,“女人心软总是要坏事,抱怨我们做事不干净留尾巴,自己把证据养在身边。”
蒋潭清平静地听着,“你为什么愿意处理尸体,看起来你一样好处也没得到。”
“我看不上梁守孝!”
孙柞寿是菜场卖猪肉的,梁守孝的摊子在他旁边,梁守孝的前妻孙明珍是他叔叔的女儿,父母早年不在了寄人篱下在他家,他自诩家人对待她不算亏待,人心到底隔肚皮,孙明珍觉得叔叔婶婶吞了父母的存款,不然怎么愿意白养她,孙柞寿把她介绍给梁守孝,她心中认定是他们想甩了自己,囫囵拉来一个人。
孙柞寿不承认这些指控,梁守孝发达起来更是为他增添底气,从前种种怎样都不算数,只看嫁的如何就证明了自己掏心掏肺。
梁守孝发达起来他没沾上光,孙柞寿全部赖在孙明珍的头上,十多年只养出白眼狼一只。梁守孝开始托上他,为的是宋英的事情。
孙柞寿几乎要笑出声,他成功了一个就能成功第二个。
他在中间,孙明珍就只以为是他的事情,梁守孝愿意带他鸡犬升天,孙明珍不乐意也无可奈何。
只是梁守孝也不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孙柞寿担着害自己妹妹的孽也没得到多少东西。梁守孝心里看不上他是杀猪的,孙柞寿此时才反应过来,如果梁守孝想提携自己,孙明珍一个女人能拦得住什么。
“他看不起我,一个市场杀猪的能干成什么,一辈子受人驱使的命。结果最后是我料理了他。”孙柞寿的情绪激动起来,“都当过老鼠在阴沟里跑,变成人就忘记自己以前多下贱,从前是他贴着我的脸叫孙哥,不过是命好,以为混出人样了!”
秦博思出来的时候心里不痛快,“有了孩子还做这样的勾当。”
蒋潭清只明白一个道理:做了这样的勾当就别有孩子,这种东西只能是祸害,看看他自己就明白了。
“这和弑父弑母有什么区别?”他说出一句这样的话。
“老蒋!”秦博思制止他。
蒋潭清马上改口,“对不住,我乱说话了。”
经过这件事情,蒋潭清彻底打消了孩子的想法,也为自己曾经想要踏入那样的坟墓感到好笑。他归结为看到别人追捧的东西,忍不住眼热也是有的,说到底他还是个人,跳不出这样的圈套。
叶新琴怀孕后,丁婶日日过来,和蒋潭清的接触也多了起来,她劝不动李水要孩子,矛头转向蒋潭清,竭力为他勾勒出一幅天伦人家的画面。
“她这样话多吗?”送走人后,蒋潭清问。
李水整理着丁婶送来的腌萝卜,“老人总是这样,你不听进耳朵只当没人说话就好了。”
丁婶送来的实在太多,孕妇吃不得这些,她大概让全家都忌口,李水不知道怎么储存,找了一只新塑料盆,洗干净装进去,上面用膜封起来。
外面又下起雨来,不算是大,一点点落下来,街道的颜色深了一些,浅绿的草填上一点明翠,沧深的树加上一丝俏皮。
李水觉得雨实在好,稍微开了一点窗户,“太闷了,吹一吹。”
“丁婶今天同我说,她想让我替她看看班,这段时间她想回来照顾新琴,她们银行得肚子八个月大才能请假。”
“那不是要到明年了?”蒋潭清略微算算日子。
“嗯。”李水靠近蒋潭清,“我猜过段日子丁婶要住过来,她同我说值班的时候让你上去吃晚饭。”
“你答应了?”
李水斟酌着措辞,“吃晚饭的事情我没答应。”
蒋潭清皱起眉,“你们店里不是还有一个?”
“杨萍不乐意,再说她还没结婚,未婚妇女要留出时间谈朋友。” 丁婶觉得女人结婚和没结婚是两类人,如果知道李水的想法,大抵要将她划成第三类人。
蒋潭清不讲话了,李水揣摩他的脸色还好,“丁婶说的,她估量杨萍不乐意都没张口,和我说等我怀孕的时候她也替我。”
“那你不是亏了?”
“我不能说我们不要孩子啊!” 李水放下心来,开始作怪,“说我有病,还是你有病?”
蒋潭清笑起来,“消停些吧!下班我去接你。”
打雷要下雨……是《琴岛海尔》的歌,就是很著名的那个海尔兄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废屋干尸案(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