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然第二天如期到,在场人数比他想象的要少。
一眼望去,不过几百余人,但应该还有其他宗门来人间界招收弟子。
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直到沧澜剑阁的修士均齐,个个钟灵毓秀,身姿挺拔,他才恍然:沧澜剑阁可是公认的修真界第一大宗,收弟子岂会如此简单,虽说灵根是最基础的,但资质高而悟性差者也不少,其招收弟子肯定有其他过人之处。
直到飞舟渐渐冲出云层,才彻底证实了他的想法,只是……比他想的要困难许多。
巍峨壮丽的高山连绵起伏,群山之间有建筑坐落其间,更有不可见的神秘在最高的山之上,影影绰绰,云雾缭绕,美轮美奂,隐有鸟兽鸣叫响彻云霄。飞舟内的凡人都是一脸如痴如醉,凡间何曾有如此神仙之景,一时都有些痴了。
不多时,飞舟到了,众人陆续下来,皆一脸震撼。
高大的山门威严立着,上书“稷下”二字,古朴沧桑,直视久了,竟觉得眼睛酸涩,忍不住移开视线。
“这是稷下学宫,‘稷下’二字乃学宫创始人亲手写下,金丹以下皆不可久视。”沈涣轻声解释,虽然声音不大,众人却都能听到,想来这也是修士的缘故。
在飞舟上,已经有弟子和众人详细阐述修真界相关等级划分。
听到“金丹”众人都是一脸仰慕和艳羡,可想而知那位学宫创始人该是如此通天彻地的大能。
只有云然注意到一个细节,包括他在内的一众凡人,一但直视超过三息,便要移开双眼,修士们则要好很多,但也不可久视,显然都是金丹以下。只有那位一直温声细语的沈涣沈师兄,从没刻意移开视线,境界不可小觑,而且和众修士接触久了,很明显这一路的沧澜剑阁弟子皆以他为首,可知沈涣便是在门内也很有威望,更别说在这偌大修真界,想必地位不低。
果不其然,一进山门,周围的景色移步换景,原本过分缭绕的白雾渐渐散去,一个弟子走出,看到沈涣,眼底满是尊敬:“沈师兄。”
看来是认识的,云然暗暗想。
沈涣只微微颔首,“人间界的弟子都在这了。”
弟子有些惊讶:“怎的劳烦沈师兄亲自去。”
沈涣似有些无奈,“柳师妹临时闭关了,只能拜托我。”
那弟子一听到‘柳师妹’便一脸了然,不再多言。
他口中开始不断的念叨什么,手中灵气维持不断地施法,云然只觉得这咒语晦涩难懂,等那弟子停下时,他惊觉自己什么也没记下。
要知道他的记忆力可是出奇的好,现世上的大学是国际很有名气的大学,里面天才众多,但他的记忆力也能排得上名号,一时顾不得看眼前突然出现路,只低头思索,片刻无果后无奈放弃,看来只能是修士的手段了。
沿着眼前的路渐渐走,云然惊觉这条路出奇的长,已经走了两刻钟,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开始发觉不对,或许先前有察觉,也只以为修士待的地方格外大,毕竟像电视剧里的打架争执,毁房子算不值一提的。
但现在才知晓,他们都是人间过来的凡人,被选上的除了一脸行将就木看着寿命不长的云然,也不乏体弱的少年,凡间古代的姑娘们稍微有钱的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两刻钟的路对于不常锻炼的都是不短的距离了。
思索间,旁边探过来一个脑袋,面容清秀,眼神清澈,看着很讨喜,“你也发现了?”沈竹语气有些不安。
沈竹是在来稷下学宫的路上,也就是在飞舟上,住在他隔壁的一个少年。
沈竹可能以为云然同样“话少、不善或不喜交流”,主动和他搭话,云然也认认真真回话,一来二去二人也算熟了。
他自言家里算略有薄产,便来凑凑热闹,不想竟真的有灵根,资质还不错,父母商量一下就让他过来了,能学到些神仙法术,多活个几年也是好的,临行前好一派依依不舍,母子二人痛哭流涕,说到这,沈竹有些不好意思,但又道,母亲觉得他为人不够强势,怕被人欺负了去,便学点法术自保。
他讲了身世背景,云然便也简单讲了两句,父母早死,后被收养,养父病死,寿元不长。
就这两句便让小少年抱着他的腰痛哭好一会儿,也不看云然眼里淡淡的神色,他本想推开,但沈竹哭的一脸眼泪鼻涕,下不去手,推的话还真没有这个比他还小一岁的少年力气大,幸好剑阁的人给众人都准备了服饰,便随他去了。
*
显然沈竹也发现了不对,便想着来问云然的看法。
云然却突然脸色不对,拉着沈竹飞快往右一躲,只见之前二人站着的地面赫然出现一道深深的纵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的爪子狠狠划过。
这边云然稳住了身形,拉着沈竹飞快往不知何时出现的第二条路跑。
“怎么回事?”沈竹还等着云然的回答,便被猛地拉着往一边,心跳还没平静下来,又极速往另一条路跑,心神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凭着对云然的信任,二人一路狂奔,在云然体力不济时,改为拉着他跑。
往常总平静得有些冷漠的声线此时难道鲜活了起来,云然大喘气道“你、你没发现这里……只、只有我二人吗?回头看看。”
沈竹有些疑惑的回头一看,就这一眼,就让他险些晕厥过去,速度更是快了不少。
那跑起来尘土飞扬的赫然是一只巨大的蝎子,先前的那一道二丈长三尺深的纵痕无疑是蝎子的尾刺,而蝎子的尾刺无疑是有毒的,即便没有,那三尺长的尾刺也能让沈竹肠穿腹裂。
如果云然没有即时拉着他,或是独自逃命,他早就……想到这,沈竹不由感动,他们不过是稍微熟悉一点,云然真是……好人!母亲还说外面人心险恶,但沈竹只觉得好人多。
“我一定不会丢下你的,云兄!”少年真挚道,“如果要死……就、就让我死在你前面好了。”说完,拉着云然胳膊的手更紧了。
云然:……
“你没发现吗?”
“嗯?”沈竹跑得直喘气。
“这里只有我二人了,或者说有某种东西让我们看不到其他人。”
见他还是疑惑,沈竹便掰开了讲,“这应该是考核。原先你应该认为我们是直接去沧澜剑阁,但到了学宫你又不确定了。”
见他点头,云然接着道,“守门弟子对沈师兄很是尊敬,在我看来,这尊敬里还有一丝亲切,但沈师兄看着是一个温柔好脾气的人,内心却再疏离不过,其他修士我不知晓如何,但沧澜剑阁的弟子对这个同宗师兄也是尊敬有余而亲切不足,更别说学宫的弟子了,那么这一丝亲切便很可疑了,除非……”
“除非什么?”即使跑得喘不上气,沈竹还是疑惑地问道。
他是真不明白云然是这么从这寻常的信息得出让人瞠目结舌的信息,听着还很有道理。
“除非稷下学宫本就是沧澜剑阁的一部分,即使不是,也必然关系密切。如此,同宗的师兄弟,即使再疏离,也是有一分亲切在的。”
“而且,沧澜剑阁是天下第一大宗门,一路上,想必你也看出众修士都以沈师兄为主,想必在宗门内地位不低,且先前他也说过学宫祖师爷所书二字,金丹以下不可久视,而一众修士中,只有沈师兄未刻意移开视线,其他师兄师姐们或多或少移开过,显然除沈师兄外其他都是金丹以下,如此看来沈师兄必然是金丹甚至更高。”
“如果我们二人离开,在场修为最高的他肯定会察觉,,但他没有,显然是放任的。而且你看守门弟子谨慎的态度,那咒语我可毫无印象,可见有其特殊性,沈师兄对这必然熟悉,但他却无法直接进入,而是要让守门弟子施法,可见学宫是十分严密且谨慎的。但已经过去如此久了,还未有其他修士寻到我们,在稷下学宫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刻意为之。”
沈竹听得一阵眩晕,体力也渐渐不知,他本就是年龄尚小的少年,一个人跑就够吃力,还要拉上云然这个累赘,能跑这么久已经出乎云然的意料之中了。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考核。”
“第一大宗,是测了灵根便能进的吗?”
话音刚落,眼前巨蝎甩过的尾针和沈竹目眦欲裂的样子皆如玻璃般破裂,只听到一声不耐烦的“啧。”
还未等他细想最后一声是什么意思,眼前的场景又一变,只见在一个空旷的大殿,从人间界来的人都在这,只是没一个清醒的。
所以之前的果然是考核没错了。
看了看袖子,之前拉着沈竹躲的时候其实被蝎尾勾到一点,现在看却完好无损,应该类似于幻境之类。
精神的疲惫却不住侵蚀云然,本来这具身体就脆弱,除了在飞舟歇息了两晚,今天的幻境却是实打实的累,场景实在真实,连巨蝎眼里的暴戾都真实得令人心惊。
“云然,”还未等他理完思绪,一声惊天动地地哭喊响起,就见沈竹抱着云然的腰哭得喘不过气,鼻涕眼泪都抹在他身上,云然额头青筋直跳,想拉开他,却发现拉不开,只能木着脸任由他发泄。
原来幻境消失的最后一刻,巨蝎追上时,二人的体力早已耗尽,带着寒光的锐利蝎尾抵上二人时——云然将稍稍落后他的沈竹用力一拉,于是他的后背便迎上巨蝎的尾针。
云然没有说什么,只是任由他哭,他做了便是做了。
等其他人陆续清醒,皆是一脸的惊魂不定。
然后就是耳边聒噪的哭声。
毕竟在飞舟上待了两天,每个人多多少少有点印象,更别说脸好看的。
只见众人印象中话少腼腆的清秀少年抱着话少长得好看的病秧子少年痛苦不止,而且双臂肉眼可见的搂得紧,哭声那不是一般的大。
……
等众人缓过神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