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的闪光灯隔窗等待。
他们会拍下太阳联盟代表温天华与系外代表卡塔尔确立新晶矿贸易的照片。
只是那天,摄像头,这些人类所造的智械们,无感情的冷静机器们出现了偏差。
验片的时候,镜头中全然注意着一位少年。
乏味地戳着蛋糕的少年。
蛋糕被他戳的烂糊成一片,显然他并没有胃口。
他细弱的手腕支着下巴,未退稚嫩的脸庞上挂着忧郁。
所有观者都不愿他那双澄澈如同蜂蜜的甜瞳里盛着苦味。
温天华的政绩无群众夸奖。
群众的全部视线都放在那个少年的身上。
网上言论也全集中在他身上。
温天华按理来说应该生气,他最喜爱的风头都被抢走了,他应该生气,对着那些毫无媒体素养的媒体人们。
他也是被俘获的一员,在那张氛围轻松的谈判桌上,他也没听见卡塔尔说了什么。
他也是毫无专业素养的人。
连那个一本正经的书呆子南晔都失神地愣滞着。
一个鲜活的人坐在你面前。
他穿戴着整齐,毛发梳得柔顺,黑发编成华丽的辫子淌在肩上。
晶矿编织的金衣披在他的身上。
他被照顾得很好,他被装饰得很华丽。
可他闷闷不乐的。
一个鲜活的人,一个华丽的人却染上忧郁的色彩令人们觉得,不该如此。
他不该如此。
请开心一点吧,请笑一笑吧,奇妙的事发生了。
所有观测到维鲁存在的人们,在一瞬间思维同频,他们有着共同的心愿……
温天华的腕表终端振响。
他想皱眉都不敢皱。
因为这是他叔父的代表铃。
他歉意地起身离席。
叔父:把我也介绍给那位翁咔帕的王,并给我一个能单独与他谈话的机会。
温天华无语地直接打语音过去:“叔父,你疯了吗?你侄子是这么有本事的人吗?”
叔父苍老的声音悠然自若:“不是,我知道。”
温天华躁地猛拍后脑勺。
“我去见,现在,我去见他,你提前跟那位系外代表说一声。”
温天华的叔父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
温天华无奈地整理整理仪表,回去硬着头皮跟卡塔尔讲。
卡塔尔态度意外地好,全然不见先前的冷淡姿态。
温天华松了口气。
不知何时,他以不再心中暗贬眼前的人是虫子了。
因为他们的王,不像一个虫子。
翁咔帕的母王,不像一个虫子。
他更像,人类,十分惹人怜的人类。
维鲁挂念着维依,想着新朋友丽娜神游天外。
他应该在离开之前好好道别……跟维依,跟丽娜,他讨厌不辞而别。
神游的维鲁不知何时圆桌上又多了一位客人。
客人是一位银发老人。
虽然骨肉已然被时间打磨得塌陷单薄,但精神依旧挺拔。
他精明得眼睛直直地注视着维鲁。
温桑慕放低要求,没有挥退维鲁身边的人,只是让温天华和南晔退下了。
他什么客套的礼仪话都没讲,对一旁缓和氛围的卡塔尔并不理睬。
任氛围冰冷。
直到维鲁奇怪地抬头:怎么突然这么安静?
维鲁看着原本不耐的卡塔尔在他看向他时,谄媚一笑,维鲁移开视线。
莱依一如既往地在维鲁望向他时楚楚可怜。
再移开视线,圆桌对面的人换了,两个年轻人变成了一位……?
翁咔帕没有老人这一概念。
翁咔帕人的成长周期短,健壮的时期却格外的长。
实力强大无外敌的他们如果不组内恶意竞争,而是自然存活的话,随着高产的繁衍方式,短小的成长周期,他们会是人数众多且皆健壮战士的恐怖群体。
可是,不行,他们必须进行极为残酷的组内竞争。
胜利者,取得繁衍的权力。
失败者会化作母王的养分。
这是他们,生物雌退化后不得已的生存模式。
维鲁不曾知晓,任时间打磨着身体走向终点的模式是什么,他不知道“老”是什么。
维鲁不喜欢他,他的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
不是实际的味道,而是感觉到的味道。
维鲁皱着眉头想再次低下头。
这时,温桑慕说话了。
他说:“许久不见。”
隔着翻译器,电子音下是温润的陌生音节。
卡塔尔:“嗯,许久不见温先生,只是这声寒暄未免太晚了,您的神经也随着衰老变迟钝了吗。”
温桑慕仿佛听不见卡塔尔的话一样,应都不应,自顾自地叹气。
“我连怎么称呼你都不知道呢,你的母亲没有为你起过名字。”
维鲁知道他在对他说话,这个奇怪的家伙在看着他,他在跟他说话。
什么母亲?母王吗?我有名字,我是维鲁,是母王维闪为他取的名字。
“维鲁。谁没有名字?我有,我是维鲁。”
维鲁放下刀叉,气鼓鼓地说。
温桑慕垂涎笑:“真是陌生的音节,难听的名字。”
维鲁转头想跟卡塔尔控诉他的不满,他不要在这里听这些无聊又惹人烦的话了。
卡塔尔的神情十分,慌张?
为什么?
卡塔尔扯着嘴角,硬生生地抱起维鲁,连一句退席的话也不想说。
温桑慕坐在席上,安然不动。
“维鲁,你的母亲是华莲,是一位英勇的将军。”
“哈?”
维鲁不想听了,可耳朵不具有关闭通道的功能,声音进来了。
卡塔尔想跑起来了。
他想捂住维鲁的耳朵。
他不想维鲁知道。
他知道,这个死老头要说的话,他知道。
温桑慕缓缓转头:“别着急走,坐下来听吧,让他听听这些故事,也不会怎么样的,你们不是牢牢控制着他吗?”
卡塔尔假笑,“温先生真失礼,人类老了就会变成这样吗?母王并非由我们控制,我们听从他的一切愿望。”
温桑慕闷笑:“我记得你也将你们划到人类的生物归属吧,如今高高在上地说什么啊。”
温桑慕抬手示意:“坐下吧,听从王的愿望,就让他听吧,维鲁想听,他会想听的。”
维鲁不明白卡塔尔在慌张什么,本来无趣的话,在摸到卡塔尔的汗液时,他又想听了。
他拍拍卡塔尔的肩头,伸下巴示意。
卡塔尔吻上他的下巴。
“维鲁不是想回去吗?现在就走吧。”
“啧,别让我扇你。”维鲁捶他。
卡塔尔抱住维鲁坐下了,未曾给他安放椅子上,牢牢箍在怀里。
温桑慕悠悠地说:
“我会讲的有趣点的,你仔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