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了一只狼崽后 第19章 蓝色明信片

剧组出了这样的意外，下午的拍摄只得暂停。

事关演员生命有些责任是必须要追究的，徐北洲没办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叫走了现场负责安全的工作人员到旁边算账。

远处“轰隆”一声，海上乌云滚滚的天空即刻下起暴雨。

祁聿已经换掉了湿透的衣服坐在剧组支的帐篷里休息。面前有个取暖器，他有一搭没一搭得烘着自己的T恤，心情不是很好。

大概过了十分钟，帐篷被人掀开，他抬起头，发现来的正是温叙言。

“哥。”他眼神亮了亮，但嘴角很快一垂，所有的表情就立刻被他压了下去。

温叙言没有立刻说话，对方就安静得低下了头，潮湿的发丝顺在额前，这个角度能够感到他头顶的发旋，以及从海水里带上来的沙砾与盐粒。心里仿佛被人拧了一把，他咳嗽两声打破宁静：

“祁聿，你胆子大了是不是？”

音量很低，也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批评，但这样严肃的语气却令祁聿一瞬间不知所措。

很快内心就涌起一股无名火。

“哥不用担心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温叙言过来，祁聿就往角落挪，大半个身子背对着他。

“反思过了么，有没有觉得今天的事做错了。”温叙言在他面前站定。

“你没必要现在来和我说这些。”

祁聿停了停，再次开口时语气不是很好：“我只知道结果没有人为此受伤，梵心如果不是我拉着他可能早就被海水冲走了。我把他当朋友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徐北洲也一样，不像你——”

他深吸一口气。

不像你，我被海浪淹没的时候心里还在想你，手足无措的时候有多想见你，可上岸后所有人都在现场，你不在，当时你去哪了呢？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

祁聿没有说下去，但眼眶就是很热，从来不知道委屈是这样的滋味。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雨声回荡在帐篷之内。

二人就这样僵持了许久，最终以温叙言的主动离开告终。他走的时候，身侧被留下一杯热奶茶。

海边的暴雨一共持续了两个钟头，太阳再次出来时已将近黄昏。

海风挟着咸腥气扑面而来，吹散了身上的闷气，祁聿踩在柔软的沙滩上，缓缓往对面的影棚走去。

他后来在帐篷里咪了会儿，少年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就像海边的暴雨，宣泄过后反而带走了乌云与泥沙。

现如今冷静下来，不管刚才发生什么都已经过去了，旅行的时间短暂而珍贵，算算时间，他们还要一起去下一个地方。

另一头——

“温总，你看我刚才演的，情感是不是单薄了些？你说我要不要再来一次？”

坐在秋千上的小演员抱着剧本，指着方才背的台词，询问温叙言的意见。

天气好了徐北洲就开始指挥拍摄，争分夺秒得过了一段配角戏份，下戏的小演员还是个大二学生，长得青涩性格却活泼得很，经纪人给他的定位是人间小甜豆，小甜豆一见着温叙言就欢喜，整个下午都坐在他边上，温叙言觉得这小孩儿说话挺有意思，也就由他去了。

“这应该问你们徐导，我可拿不了主。”温叙言说完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去看看祁聿醒了没。没想到刚要起身，就被人从身后按住了肩膀。

“让一下，谢谢。”

小演员先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对他说的，说话这人他有印象，开机宴上一直跟着温叙言。

“——噢噢，抱歉，你座吧。”

他咬着嘴唇站到一边。看着自己原来的位置被人抢走，心里失落了下，但仍旧保持礼貌。

“哥，那我先去找徐导了，下次见！”

温徐言点点头，然后跟一旁刚坐下的人说：“我们也走吧。”

祁聿目光还落在那没走远的小演员身上：“那是谁？怎么坐你边上，也不喊声‘温总’。”

“是剧组的人。”

温叙言已经站了起来，没有解释太多，只是说了一下行程安排：“晚餐剧组将就一顿，吃完去云洞图书馆。”

祁聿这才收回视线匆匆跟上：“哥你，刚才没生我气吧？”

“没有。你说的对，人没事就好，不提了。”

温叙言看上去和平时没差别，但祁聿心里依旧打着鼓。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知道对方情绪内敛，眼下还真摸不透他的心思。

远处徐北洲已经在招呼他们吃饭，梵心也在一旁冲祁聿挤了挤眼睛。

剧组的饭菜一般也就是盒饭，不过徐北洲不差钱，一码归一码，对演员严苛待遇却开得很好，订的盒饭都是一旁大酒店里的。

洞图书馆离这儿不远，吃过饭步过去大约十来分钟就到了。

图书馆的建筑形态很特别，远观如同漂浮的白色云朵，内部许多的曲面空间搭配镂空洞穴因而得名“云洞”。

今天也很凑巧，暴雨没有持续到晚上，将图书馆作为打卡落日的地点是十分合适的选择。

这会儿人还蛮多，二人逛累了便来到南侧的图书馆休息。

祁聿顺道买了两份甜点，回来时看到温叙言正拿着本书安静阅读。窗外橘黄的落日从设计巧妙云洞里照射进来，将温叙言的瞳孔映照成更为浅淡的琥珀色。

“你原来很喜欢加缪的诗集？”他手里拿的是一本《加缪情书集》，依稀记得卧室里的书架上也有这么一本书。

温叙言“嗯”了声，看得投入没有抬头。祁聿在他边上坐下，将小蛋糕轻轻推向他。

手边有两张赠送的蓝色空白贺卡，祁聿捏着棱角把玩，吃了一半蛋糕，书没看进去几个字，这会儿脑海里又反复出现下午的场景。

“沙沙沙……”安静的图书馆里传来笔尖摩擦的声音，直到最后一抹夕阳沉入地平线，祁聿在空白明信片上写下一段话，推到温叙言面前。

……

我讨厌距离、

阴影、痛苦、下雨。

想要奇幻的天空，

和你靠着大海和沙滩。

……

琥珀色的瞳孔缓缓聚焦，温叙言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卡片上写的，是他翻开这页的诗句。

而这一页，已经十分钟没有被人翻动了。

“哥，我想了很久，今天下午是我做错了。”祁聿咬了咬嘴唇，低声打破这份宁静。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冲动，做事太幼稚，不考虑后果。”

温叙言叹了口气，认命般合上书。

“知道就好，知不知道今天下午你要吓死我？”

这是他第一次，嗓音带着颤抖：“没有任何安全措施，在今天这种天气下水，还是离岸流，你地理课认真上了吗？九死一生的概率，你要是被海水卷走这辈子都捞不回来，我该怎么向你外婆交代？”

“……我知道了哥，当时真的没想太多只觉得不能眼睁睁得见死不救，我错了我们不说这个了……你别激动啊哥……”

祁聿慌乱得握住温叙言的手，才发现竟然抖得厉害，一片冰凉。

“那你跳下去之前也应该先对我讲！你……算了。”温叙言抽出手，拿上了书本起身离开。

祁聿怔愣在原地，最后这句话一直盘旋在脑海里久久无法忘怀，忽然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每当他觉得自己快要抓住这其中的含义，却又被一阵风吹散没了踪影。

“哥！”他下意识站起来，跟随过去找到站在书架后发呆的人。

“知道错了就好，以后不许这样了。”温叙言已经平复了情绪，只是手还有些发抖。

“哥，我再你心里……很重要吗？”

“……”

“你今天已经很惹我生气了……”

“哥，我重要吗。”

不知怎的对方锲而不舍又问了一遍，少年的眼神十分灼热，温叙言很快有些招架不住，最终他垂下双手，低头叹了口气。

“……重要，不然我今天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祁聿脑袋一嗡，一个其妙而危险的想法缓缓占据心头。

“那哥可不可以告诉我，是哪种类型的重要……？”

“嗯？”

“哥……”

这时两排书架中忽然来了一对情侣，以为四下没人亲昵得搂在一起，正准备拥吻时猛得回头发现有人，当即惊叫一声红着脸离开了。

祁聿原地尴尬了一下，再看向温叙言时对方已经恢复了平常一贯的模样：

“还能是哪种？我把你当家人，你难不成要做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没！我不是这个意思。”心里沉了沉，好像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很快见对方往出口的方向走，看来温叙言只能回答到这儿了。

他快步走过去，就看到对方在出口的一颗大椰树下等待自己：“我们现在回酒店？累了一天了，回去好好休息。”

“嗯。”祁聿见对方嘴角有一点点奶油蛋糕的痕迹，从兜里掏出纸巾递给他。

温叙言抬手接过，上衣口袋里划过的一抹蓝色，扎进祁聿眼底，就在他想要凝神去看时，布料却随着动作将东西遮挡起来。

“谢谢，走吧。”

我讨厌距离、

阴影、痛苦、下雨。

我想要明亮的日子，和你一起，

靠着大海和沙滩，

我想要奇幻的天空，

我喜爱的国度，

但是要和你在一起，

和你在一起……

——出自《加缪情书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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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蓝色明信片